夕陽微斜,吳道生堅持說一切隨緣,高深莫測的讓人捉狂。
劉寶臉微微發白,拼命搖頭道:“不是的,我不想姐爲我這樣犧牲,可是,可是我也不能隨隨便便就讓姐跟別人訂親,若是姐姐將來不幸福,我會更後悔。”
吳道生嗔斥的敲了下劉寶的頭。
“死腦筋,剛纔不就告訴你了,這玉沒有約束,一切都看兩人的機緣造化,行了,也難爲你,腿傷成這樣,都追到了我家,回去告訴玲子吧,就把這青玉當揀來的。”
說完,吳道生也不理劉寶了,轉頭叮囑周水生,扶劉寶回家,然後自己進了屋,關了門。
這行事,簡直讓人摸不着頭腦!
劉寶怔怔的回了家,都沒回過魂,苦着臉將那青玉遞到劉玲面前。
“姐,吳叔叔說,這玉沒有什麼意義,也沒有約束,硬是說一切隨緣。”
劉玲撫額……
這是什麼事兒啊!吳道生和歐陽究竟是什麼人?玩的又是什麼把戲?
從她三世爲人來觀察,看人須看眼,有道是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吳道生和歐陽兩人的眼神都很清明,沒有半點邪氣,更何況吳道生還是看着她長大的,隱隱中就有一種直覺告訴她,天下所有人都有可能害她和劉寶,唯獨吳道生不會。
那突然來這一出,爲的是那般?
難道她的臉上,真的就寫着恨嫁二字麼?
太陽落下山坡,天空一如既往那樣,暗沉了下來。
沈周兩家爲了方便照顧劉玲和劉寶,便索性將做好的滿桌菜端來了劉家,只等吃完,便去村口榕樹下看吳炯淮怎麼懲戒董氏和吳景濤。
而新城縣衙門後院的一個偏僻單院裡,一名身穿墨綠色長袍的男子,正襟而坐,桌上擺了不少卷宗,而他有如瓷骨雕刻的手,正握着那捲宗,仔細的查看。
微薰的燭光下,印出男人姣好的臉頰,劍眉如飛,星眸璀璨,古銅膚色下,微白又淡紅的薄脣,緊抿一線,耳畔的兩縷黑髮,絲絲滑滑的落在胸前,明明看似無風,卻給人一種此人坐在哪,就是一道風景,憑生幾絲飄渺,和捉摸不定的味道。
此時,男人耳畔微微一動,姣好的半張臉往後偏了偏。
歐陽無趣的從房檐上跳了下來:“功夫又精進了,連半息都沒有,就發現我了,不錯。”
男人緩緩的將視線重新放在卷宗上,好像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
“猜猜,我今天去哪了。”
男人放下卷宗,蹙了蹙眉,歐陽在別人面前顯的沉穩淡定,但在他面前,向來急躁。
而歐陽早就習慣男人這樣了,跟了他幾年,還能不知道這傢伙性情?
他是能不說則不說,一定要說,也是言簡意駭,說白了,這傢伙,惜字如金。
“我去見了個故人,然後發現了一件趣事,見到了一個不同尋常的人。”
男人眉都沒擡一下,伸手便從邊上拿起另一卷案宗,展開看了起來,好像對歐陽的話,視若無睹,毫無興趣。
“我說,你就一點也不好奇,連我都覺得不同尋常的人嗎?”
男人面無表情,連日來,潞州、晉州、相州、邢州都發生了數起人口失蹤,人數已越來越多,此事若再不查個水落石出,上面就要來加急文書了。
歐陽按住有些跳起的青筋,懶散的往窗外一靠:“我把青玉送人了。”
男人總算從卷宗上擡了頭,一雙比星辰還要閃耀,又透着一絲深邃的眸色,移到了歐陽臉上。
總算他開口了:“誰?”
還真是多一個字都不肯講,難道是他太好說話,還是他明知他決不會害他,所以懶得多給他幾個字?
好吧,不管怎麼樣,他總算是成功引起他注意了。
“一個不同尋常的人,看起來像是十四、五歲,但卻有一顆老練的心。”歐陽笑着眯了眯眼,洋洋自得的轉了轉大拇指上的寬戒。
他怎麼覺得,這青玉像是送對了人。
“誰?”男人再道,口氣有了幾分質問。
那青玉雖不值錢,但對他意義深重,歐陽不可能不知道,如此輕易的送人,他很難不聞不問。
歐陽臉上寫着,你求我呀,你求我,我就告訴你,要不然,他還不想說。
反正一個不想早嫁,一個不想早娶,那就先隨緣看看。
“說。”男人皺眉,臉色微微清冷。
歐陽無語了,將一根青筋用力的壓了回去,自說自話道:“你說一個十四、五歲的人,怎麼可能那樣從容淡定?眼神明明清澈,但卻給我一種,老成持重感,跟你當年完全有得一拼,莫非這苦難的確礪人心志?”
男人揚了揚眉,那種多年慎言,養成的不怒而威的氣勢,慢慢的放了出來。
在男人的壓迫下,歐陽偏過頭,有些賭氣的道:“這人啊,我是在小塘村看到的,不同尋常啊。”
小塘村!
腦海中,迅速的劃過一道小小的人影,難道是她……
那個回首一望,一身舊衣舊袍,但說話柔中帶感,讓他感覺很神奇的少女?
男人劍眉皺成了川字,還未做其它,就聽歐陽又道。
“可也容易招災,被人說是天煞孤星,那怕被人打的頭破血流,也硬是一聲不吭,連眼淚都不曾落下,骨頭相當硬,世人愚昧啊,這天煞孤星百年都難得一見,什麼時候一抓一個準了?”
她被人打的頭破血流?
昨日不是還在衙門口,看她好好的麼,還買了不少東西。
“吳道生和你一樣?”男人多說了幾個字,聲音一出,那玉兒又像碎了一地。
歐陽眼裡劃過驚訝,一瞬既消,閒閒的道:“不錯,他是我師叔,比我先下山很多年。”
“那是我的東西。”男人半眯起眼,語氣中的質問越來越濃厚。
“反正我已經送出去了,你想拿回來,自己去吧。”歐陽很無賴的望天,然後懶散的跳出窗外,轉眼消失在黑夜之中。
男人半邊眉毛往上挑起,深邃的眸色沉了沉,垂簾看卷宗時,長長的睫毛披星戴月的蓋了下來。
白天有陽光,不管是山中還是路邊,積雪都在一點一點的化開,但一到晚上,北風一吹,不論是山中大樹,還是河邊小溪,都會結上一層薄冰。
吳炯淮讓人來把劉玲和劉寶接到了村口的榕樹下。
整個小塘村的村民都打着火把,將村口照的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