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燕回鳥鳴。
妙涵帶着天韻打着水進了房。
到底是丫環出身的,妙涵對劉玲昨晚睡在葉霄書房的事,一點也沒驚訝,神情很是淡定的侍候着劉玲洗簌。
只有天韻一直都閃着不解的光芒,時不時偷偷看劉玲兩眼。
劉玲好幾次都逮到她偷瞄的目光,只覺得這孩子很純真,也很可愛,流露的動作時常小心翼翼,但又充滿好奇。
劉玲有些難爲情,畢竟她和葉霄還沒正式成親,現在就同吃同睡,雖然還沒越軌,但終究不合規矩。
“夫人,大人已經用過您昨晚,用小火熬着的八寶蓮子粥了,辰時便去了城衛所,您是現在就用早膳嗎?”妙涵一邊替劉玲綰髮,一邊說道。
“不用了,去外面吃吧。”劉玲笑了笑,從梳妝盒裡,拿出葉霄之前送的那支白玉簪:“綰這個吧。”
之前,不是她不用,而是她自己綰髮,看不到後面,所以怕綰的鬆,白玉又太滑,萬一落在地上碎了,就可惜了,到底是他一刀一刀雕出來,青玉她沒保管好,總不能讓這白玉簪也沒了吧。
想起那再也找不回的青玉,劉玲心裡就有犯堵,微微嘆了口氣,便趁着妙涵沒注意時,將裝了信和東西的竹筒塞到了袖子裡。
換好衣服,綰好發,劉玲便帶着妙涵和天韻出了小閣樓,沿着煙霞河一直往前走,就是城東,所有城門口都是小吃最熱鬧的地方,通常趕集,也是集中在這一片,而每個城門口都會有栓馬的地方,也就有馬槽。
劉玲趁着沒人注意,站在馬槽邊上,便用早早準備好的白粉筆,在上面畫了個圈。
此時妙涵掃了眼所有的小吃,回頭便問道:“夫人,您想吃什麼?”
劉玲第一次做這種接頭隱秘活,因此有些緊張,穩了好幾息才恢復平靜,正要說再看看,就見前來趕集的人裡,有個大約三十來歲的瘦竹杆,挑着一擔蒸框走了過來。
張嘴便衝劉玲這邊喊着:“饅頭咧,新鮮出爐的熱饅頭咧!這位小姐,姑娘,要不要來幾個?我家做的饅頭啊,又實在,又便宜,一個頂兩。”
劉玲看着這男人長的又瘦,又獐頭鼠目,說話時,眼珠子不停的轉,看起來十分滑頭,因此,有些想笑,心想,來接頭的是他嗎?
“是嗎?要兩個。”
妙涵一臉驚訝,她還以爲夫人說要出來吃,也是嘴饞豆花、抄手、杏仁酪、寒食捻頭、陽春麪、皁兒餅,還有糕點什麼的,怎麼也沒想到,她居然想買饅頭。
那獐頭鼠目的男人,嘻皮笑臉的道:“三個四不嫌多,多來幾個唄。”
劉玲看着他笑了,垂了垂眼簾,心想,這接頭語,真說出口來,也是夠醉人的。
“妙涵,天韻,你們去看看,選兩個乾淨的吧。”劉玲深吸了口氣,平靜了下來,目光從容的看着那獐頭鼠目的男人。
男人嘿嘿的邊說邊笑,不經意的撩起長襟,衝着劉玲這邊亮出隱在腰上的木牌,就見那木牌上刻了一隻飛燕,轉眼,他的長襟便蓋了下來,這時,角落裡蹲着幾個乞丐全都圍了過來,頓時將劉玲主僕三人都圍了起來。
“這位小姐,行行好吧,給我一口吃的。”
“小姐,日行一善,賞我們一個饅頭吧。”
……
就在這時,那獐頭鼠目的男人好像被乞丐驚嚇到,一個躍步就距離劉玲只有一步之遠,他手指一勾,劉玲便知他的意思,連忙露出袖子裡的竹筒,男人眼光一掃,不等劉玲自己拿出來,便快如閃電的探出手。
那動作快得,劉玲根本就沒看清,只等她伸手去摸竹筒時,才發現,袖子裡已是空空如也……
“喂喂喂,你們這些要飯的,別太過份了啊,快滾一邊去。”男人好像生怕乞丐弄髒了他的饅頭,來回蹦噠着護着蒸框。
劉玲心裡閃過驚蟄,這人,不會是個妙手偷兒吧?
妙涵和天韻一看乞丐都圍了過來,也怕他們弄髒了劉玲的衣服,於是一左一右便護着劉玲後退:“你們別過來,夫人,咱們還是走吧。”
獐頭鼠目的男人,一臉晦氣的挑起蒸框,便低聲罵道:“呸,有手有腳的,也不知道尋點活做,當什麼要飯的,真是晦氣,毀了我的生意,看來今天要去別的地方轉轉了,明天再來這,呸!”說完,男人似有所指的看了眼劉玲,便生怕饅頭被弄髒的挑起蒸框走了。
劉玲定了定心,他最後那句話,她聽明白了,是要她明天來這等信。
……
給大哥送完信,還沒到中午,常六那邊就來人了。
送來了兩個黑陶胚,一個是S造型,一個是圓弧筒形,都是大花盆一類的,劉玲仔細的看了下做工,常六捏泥胚的手藝確實很好,整個泥胚捏的十分到位,瞅了眼一併送來的白釉,劉玲便讓沈沅將兩個泥胚送到她的房裡。
然後急匆匆的去廚房,葉霄的午飯一做好,她便叮囑妙涵給送去。
妙涵那敢接食盒,驚的臉都白了,吶吶的道:“夫人,這不妥吧。”
“這有什麼不妥的,我今天下午有事要忙,實在抽不出空,你送去給袁海寧便是。”劉玲滿腦子都在構思,要在黑陶上畫什麼,一時間到是忽略了妙涵的滿臉驚駭。
話一說完,劉玲便一頭扎進了屋裡,着手準備用白釉畫陶。
妙涵看着食盒直跺腳,邊上的天韻不解的道:“妙涵姐姐,不就是給大人送個飯嘛,要不,我去?”
妙涵哭笑不得的道:“你還小不懂,以後就知道了。”說着,她看了看緊閉的房門,用力的跺了一腳,如同刀架在脖頸上那樣,被逼無奈的提上食盒出了門。
城衛所,袁海寧伸長着脖子在等劉玲來送飯,結果看到新來的妙涵,苦着臉,提着食盒來了。
袁海寧大吃一驚:“妙涵?怎麼是你來,夫人沒來嗎?”
妙涵本來就認識袁海寧,因此,笑的比哭還難看的道:“夫人說下午有事要忙,便不來了,但菜和養胃的粥,卻是夫人親手做的,海寧,你拿去給大人吧,我就不進去了。”說完,妙涵也不等袁海寧伸手來接,如避洪水猛獸般放下就跑。
坐在屋裡看着公文的葉霄聽到動靜,好看的雙眼皮搭了搭,臉沉的像塊冰,然後緘默的看着袁海寧將食盒拎了進來。
“她忙什麼?”葉霄口氣極冷的道。
“啊……今天一早,我就跟着公子出來了,我也不知道呀。”袁海寧表示他也很迷糊。
葉霄冷冷的撇了他一眼,那眼中的冷意,冰凍三尺,瞬間讓袁海寧打了個哆嗦,然後立馬站直了腰道:“公子,我回去看看,一會就來。”
說完袁海寧連滾帶爬的出了城衛所,內心很崩潰的喊着,夫人哪,夫人哪,您到底知道不知道,送飯這種事,要嘛就是您親自來,要嘛您就喊下人送,可唯獨不能叫貼身丫環送啊,像今天這樣的送法,在大戶人家裡,那就叫送人,而不是送飯。
難不成,您還沒進門,就想讓公子,先收個通房丫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