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太后笑眯眯的繼續嗑瓜子仁時,第二個小太監回來了,一字不差的將劉玲當場賦的詩,念給了太后聽,太后剛聽還不覺得有什麼,越是細細品味,睿智的眼裡,就變的極其閃亮。
月涵生敢在她面前放肆,那就是因爲月涵生明白,她爲何獨愛長春花,但劉玲這兩首詩,着實讓她驚訝。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人生之中,總會碰到一花開來百花殺的時候,好一個,過盡白駒都不管,綠楊紅杏自相催,又是好一個粉刺叢叢鬥野芳,分得梅花一半香,看來,哀家還小看了你師傅,她真的只有十五?而不是跟哀一樣,六十五?”
月涵生喜不勝收的拍了兩下手心,媚眼帶嗔的道:“確實只有十五,否則我又何必說我師傅神奇呢。”
太后笑而不言,這劉玲品德才情兩者皆有,身爲一個女子,十分難得,雖然還沒見着人,但她已經感覺,喜歡上這丫頭了。
這邊的劉玲,在趙志澤的引領下,過了長廊,眼看正廂房就在前面,丁字路口的雨亭前,就站了四個俏麗的宮女,環肥燕瘦,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然後整齊有禮的衝她福了福身。
其中一個宮女道:“太后有令,請劉小姐接好下聯,方可入內覲見太后。”
說罷,站在邊上的一名又白又胖,像四喜丸子的宮女,笑着抖開手裡的紙卷。
劉玲平靜的笑了笑,把目光從四喜丸子醉人的小灑窩上,移到了紙卷,就見上面寫着:“長春花開,年年歲歲各不同。”
趙志澤擡了擡手,示意劉玲上前。
劉玲胸有成竹的掃了眼端着文房四寶的宮女,再瞄了眼提着香爐,盤空而上的嫋嫋青煙,落落大方的上前,選了支中毫,沾了沾墨,便在捧着紙卷的宮女面前,站定。
行雲流水的腕動筆揚,一行字,就那麼姿態優美的呈現在衆人眼前。
趙志澤低聲念道:“荷塘月色,點點滴滴雨紛飛,不錯,很應景。”
劉玲謙恭的退回兩步,垂簾微笑。
這聯,出的太簡單,很明顯,太后要的不是才,而是墨寶,誰說太后娘娘的小算盤,不打的叮咚作響呢!
果不其然,持紙卷的宮女,笑眯眯的提醒道:“請劉小姐拓印。”
趙志澤乾咳了一聲,擡頭看向細雨綿綿的天空。
皇祖母嘴裡說的不用特權強求才子墨寶,其實……咳咳!
劉玲低笑出聲,從袖袋裡拿出葉霄替她刻的印章,神情不變的蓋了上去。
圓滾滾的四喜丸子收了紙卷,甜甜的道:“劉小姐稍等,讓奴婢去看太后娘娘醒了沒有。”
這那裡是去看醒了沒有,明明就是提交她的墨寶嘛,一種久違的感觸,讓劉玲唏噓,要知道這樣的三個步驟,在她還是白纖時,太后娘娘就常常用,所以啊,太后頤安宮的藏品,其實比北都的蘭亭軒都要豐富。
只是人家太后,那是低調做人,高調做事,外人不得知,太后還有一顆童心罷了。
“張嚴,把茶盒給我吧。”進正廂房,隨侍是不能跟着進去的,所以,她沿路做的花茶還是要由她自已,親手端了進去。
半盞茶後,劉玲低眉垂目的踏進頤安宮正廂房。
瞄着正前方,硃紅描金的裙角,劉玲捧着茶盒,從容不迫的舉過頭頂,不卑不亢的跪了下來行大禮。
“臣婦劉玲,參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萬福金安!”
……
與此同時,滿腔心火無處可發的葉霄,夾着無盡寒霜的衝進四海樓,直接找到愁斷了發的紀南,“咔咔”兩聲,迸着兇光的霜華月戟,就那麼赤果果的展露在紀南面前。
紀南哼了一聲,端起桌上的酒杯,仰頭喝盡。
一切盡在不言中的男人較量,在四目相對中,滋滋的碰撞。
“那裡打?”紀南抽出他的長劍。
“何須挑地方,就這。”葉霄冷傲的擡了擡下巴,薄脣緊抿一線。
“好,打就打。”把玲子當賭注這句話,紀南終是咽回了肚子。
這一瞬間,紀南突然頓悟,何爲留得了人,卻難留人心的話,驟然也想起,那天月涵生回來,重複在《致遠齋》彈唱的歌,雖然月涵生沒說那歌是玲子教的,但他就是知道。
玲子以歌向衆人宣誓,用她的無悔,刻永生永世愛葉霄的碑!
他的情意,終究是落花流水,只是緣於放不下啊!
……
頤安宮裡面,太后看着眼前,容貌清麗脫俗,舉止由內而外,都透着一股歲月沉澱,從容靜好的劉玲,滿意的笑了,擡了擡手,便叫劉玲起身,並賜坐在月涵生的對面。
月涵生知道太后並不喜歡過多約束,反而更愛返璞歸真,真情真性,因此喜上眉梢的站了起來,衝劉玲行弟子大禮。
“弟子月涵生,見過師傅。”
劉玲傾斜着頭顱笑道:“辛苦你了。”
她那些小小技量,那裡能瞞得過人老爲精的太后,與其藏着掖着,還不如坦誠的告訴太后,就是她讓月涵生鋪橋搭線了。
太后笑的好不姿意,這劉玲,她是越看越滿意了,小小女子,雖有心機,但光明磊落,十分對她的胃口。
月涵生明顯有些驚訝,他沒想到,師傅竟然當着太后面這樣說,那豈不是明目張膽的告訴太后,那金玉良緣的戲本,就是一個引子,引得太后娘娘宣見她?
“涵生啊,看來,你也被你師傅擺了一道。”太后樂不可吱的調侃,同時因劉玲身上素雅,但新穎的妝扮側目了幾分。
這愛美之心人人有之,劉玲素青描梅的衣服,外加配套的青梅首飾,看起來不但十分協調,還襯得她,有如梅中傲雪般清爽,風骨猶然,怪不得月涵生演出她身上的韻味。
月涵生窘迫的坐了回去,似女兒態的嘟着嘴嗔斥的嘀咕:“那我也樂意,誰叫她是我師傅,做弟子的,那能看着師傅有難,還袖手旁觀的。”
“哦,那劉小姐有何難呢?”太后明知故問的斜睨劉玲。
若是一般人,在這樣的鳳目含威下,神色至少要微變,但趙志澤和太后發現,劉玲從容鎮定的彷彿不是說她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