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悠閒自得的吳道生,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劉玲,劃過一道驚訝後,欣喜的摸了摸鬍子道:“不愧是致遠的女兒,好,好,好。”
妙涵收到鄭時的通知,此時也是一路跟來的,當下看到劉玲在地裡幹活時,驚的抽了口氣,急忙要跳下馬車。
“你要做什麼去?”吳道生雙眼生輝的笑看妙涵。
妙涵忙道:“這個月份的水涼,夫人那能下地幹活啊。”妙涵在說完後,心裡想着,夫人好像快到小日子了,這個時候要是着了涼,那可是要生病的。
“別人都能下地,玲子爲何不能?”吳道生輕描淡寫的瞥了眼妙涵,也不急着催馬,刻意晃悠悠的走着。
吳道生不急,葉霄就不能着急,因此,只能恭敬的催馬一側。
妙涵吶吶的語塞道:“夫人她,她怎麼能做粗活,要做,也是我去……”
“天爲父,地爲母,這人靠天生地養,種地得糧乃人之根本,玲子不自持身傲,能下地幹活,這叫不忘本,你無須大驚小怪,先回家去準備晚飯吧。”
吳道生說完,故意拿眼晴瞥了眼葉霄,懶洋洋的又道:“朝庭向來提倡農爲根本,你,讓胡小飛夫婦與民同樂,那你自己呢?”
葉霄專注的鎖着田地之間的小人兒,一言不發的抿了抿脣,濃密的睫毛之下,是燦過流星的光芒。
此時若是胡小飛在這,定會抱着吳道生喊一聲親人哪!總算有人替他說一句公道話了。
正在葉霄垂簾夾了夾馬肚,正要超前先走一步時,身後就傳來疾速的風聲。
一臉漲紅的小丫,提着一個骨瘦如柴,又蓬頭垢面的少女,從馬車後面,踩着風火輪一般趕了過來,其後跟着有些氣喘吁吁的歐陽。
歐陽此時很狼狽,那有半點以往風度翩翩的模樣,狹長的大眼晴,變的烏青,一眼便知是被人打的,而棱角分明的嘴脣,更是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又紅腫不堪。
“小丫,你給我站住。”歐陽的聲音一出,嘶啞的竟有如老樹烏鴉,不堪入耳。
吳道生笑的兩眼彎成了一條線,終日打雁,如今,總算叫雁啄了眼吧,這次的下山,真是大有收穫啊。
小丫憤恨的瞄了眼葉霄,沒好氣的呸了葉霄一口,然後頭也不回的提着蓬頭垢面的少女,就往田間飛奔。
歐陽急的在心裡破口大罵,一扭頭,又看到吳道生笑的好不自在,便吐了一大口血,想他是個多麼風光霽月的人啊,如今,竟然搞成了這個德性,而算計他的人,他還不能說,不能怨,這心裡得多憋屈。
劉玲拉平了最後一個角,看着長條形的稻種田,如細膩絲滑的呈現在眼前,便頗有成就感的直起了腰,轉頭對周瑞鋒道。
“義父,這稻種田又叫孕苗田,只是用來給稻種催芽,泥拉的越細越鬆,稻苗就會長的越齊越壯,今天時間不早了,等明日,買回來了稻種,咱們再來拉一次,等撒上稻種,再用竹片搭彎棚,編上薄草簾,蓋在棚上,白天的時候,就讓稻種見陽光吸取熱量,晚上再用草簾蓋上聚溫,這樣一來,不出幾日稻種就會發芽了。”
周瑞鋒從來沒這樣種過地,擡頭看着幾十條,被拉的平如水面的田,有些迷茫道:“玲子,這彎棚是什麼?”
劉玲當着衆人的面比劃了一下,示意就是用長竹片燒彎,從長條形的稻種田上,橫過去,形成大棚的樣子,就叫彎棚。
沈婆婆快速的掃了眼,便喃喃的道:“那得準備不少薄草簾呢,我們去年留的幹稻草,怕是不夠。”
小塘村的村民對劉玲的所作所爲,沒一個看明白的,嘴上雖一直沒說話,但心裡都帶着看熱鬧的心思。
只有吳良蛟,對劉玲別出心裁的種稻法,似有所悟。
聽到沈婆婆說,幹稻草怕是不夠,吳良蛟便接了句:“幹稻草,我去年攢了不少,今年,地也賣給玲子了,想來也是用不着的,你們若想要,拿去便是。”
劉玲聽到吳良蛟開口,正要福身道謝,轉頭就看到小丫,遠遠的提着一個蓬頭垢面的錦袍少女,如離弦的箭一樣往她這邊跑。
隨着視線轉移,就看到後面的歐陽,因爲隔的遠,她還沒看清歐陽此時的尊容,再隨後,就是騎馬而來的葉霄,趕着馬車的吳道生,坐在馬車邊上的妙涵,馬車後面,又跟着常六的幾個徒弟。
呃!他怎麼又來了。
還有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歐陽!
這個時候來,是要在小塘村過夜麼?
住哪啊?
還有就是,小丫手上提的是誰?
“那就多謝吳阿公了,我種稻的新法子,是我幾位師傅所教,若是按我這樣種,一能提高產量,二能節省時間,說不定可以種二季稻。”
她一語落地,便如一石激了千層浪。
圍觀的小塘村村民,全都譁然笑道:“二季稻?玲子你莫不是開玩笑吧,這三月下種,八月收稻,自古以來就是如此,到了八月,老天爺都打冷噴嚏了,除了種菘菜和冬麥,那有可能再種稻。”
吳老四的媳婦柳氏也樂不可吱的嘲笑道:“可不嘛,玲子,你別不懂裝懂,這裡站的,都是種地的行家,那一個都是莊稼把式,種二季稻,除非是老天爺開眼了,否則,絕無可能。”
“真是胡鬧呢,老周啊,你是豬油朦了心麼?我就沒見過誰,把地拉的跟布條一樣平整的,這要是到了夏天,旱起來的時候,要怎麼灌水啊,還虧你種了一輩子的地呢,竟由着什麼也不懂的玲子胡來,到時誤了一年的收成,官府的稅糧交不上,自己也沒法餬口,看你找誰哭去。”
衆人恥笑的撇嘴,心想,劉玲往年都有沈周兩家接濟,如今這般瞎胡鬧,若是沈周兩家沒了收成,到時上上下下幾張嘴,都吃什麼?
就在所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議論時,小丫已跑到了人前,扯着嗓子喊了幾聲讓開,便擠開了人羣,穩穩的站在田梗邊上,衝着劉玲便道:“主人姐姐,我把這個不要臉的母猴子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