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山林之間,一路剛好能過馬車的小路,直通前面,路上走着大約幾十個人,有相互摻着的,也有負責背行禮的,看起來非常有序,但若仔細看,就能發現這批人不是難民,而是鐵骨錚錚的漢子,或老或年輕,但多數不是手沒,就是腳沒,所以行走的十分艱難。
此時一陣馬蹄聲由遠至近,塵土飛揚時,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喊了一聲:“可是喬將軍府上的喬公子?”
馬嘶鳴一聲,猛然剎住,風塵僕僕的少年回頭,看到那最前面如鐵塔般的漢子怔了一下,隨之臉帶笑意的跳下馬背:“霍叔。”
“真是你,呵呵呵,你怎麼在這?”
“這話也是我想問的,你們怎麼在這?”喬軒詫異,一看這些人,全都是熟面孔,每一個他都叫得出名字,正是那從幽門關大戰退下來的傷兵。
衆人看到熟人,全都歡喜異常,紛紛上前來捶了一把喬軒,喬軒假意被捶痛了,擺着手道:“不行,叔叔們老當益壯,這一人一下,要把小子捶扁了。”
衆人大笑,那帶頭的霍尊笑夠了後,上下打量了眼喬軒:“你這麼快馬加鞭的,要去哪?”
“寧城縣。”喬軒回答的光明磊落,這些人曾經都是老將軍的部署,也是他爹的部署,所以沒什麼可隱瞞的。
“哦,我們也要去寧城縣的田村,難道你也想去找那姚上士?”霍尊詫異的道。
喬軒吃驚:“你們要去找姚上士?怎麼?”說着他眼光掃了一下,行禮全齊,這是要投奔?怎麼回事?
“半月前,我收到阿佑來信,說他有個極爲聰明的小侄女,替他把腿接上了,如今行如常人,也能自力更生,讓我帶上大家,過來投奔,他那小侄女許諾讓大家從今以後,都能自己自足,你也知道,大家這些年都是靠着老將軍活下來的,誰不想能自己養自己,不再拖累老將軍,所以我們過來看看,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們就在那不走了。”
一番話,說的喬軒心神懼震,田村聰明的小女孩,難道是她。
“可是那姚上士的女兒,六小姐?”
“正是她。”
喬軒默然,良久後,放聲笑了幾聲:“如此那我們一道前去。”
霍尊嘿嘿了兩聲:“你先說,你本來要去寧城縣做什麼?”
喬軒苦笑了一聲:“看一個故人,雖然眼下,已不用再擔心了,但既然已經來了,便去見上一見吧。”
霍尊回味了一下:“你的故人,是那六小姐?”
喬軒也不遮掩:“她算是我小師妹。”
“此話怎說?”都說女人愛八卦,可男人八卦起來,也是要命的。
喬軒咳了兩聲:“說來話長,以後再說了,把行禮都放到我馬上來,我跟大家步行。”
衆人也沒跟喬軒客氣,轉眼,良駒上滿是行禮。
這邊,譚老爺和縣太爺走後,姚六六和闞奶奶深談了一次,也得知了闞奶奶的心意,她舉家想要跟隨她,姚六六自然喜不勝收,只是同時她也感覺到自己肩上多了一份責任和擔子。
訂金收了,玉龍潭立馬開始動工,草圖早就有了的,姚澤佑那邊的戰友也陸結續前來,十幾天,前前後後來了接近五十多名退下來的老兵。
因此給他建房子安置他們住下來的事情,已經是越來越迫在眉睫,不得不讓闞奶奶再度招工,加快進度,必須要在最快的時間先把住人的房子蓋起來,否則,總不能讓他們一來,就四處打地鋪吧。
而最近跟這些老兵相處,姚六六發現,他們性情都很忠誠,雖然話不多,但只要真認同了你,打開了話匣子,那也有說不完的話。
沒了雙腿的牛伯,但因勝在年輕,便負責給米粉作坊趕車送貨,姚六六跟他簽了長期聘請的合同,包吃包住外,每月給他20個大錢。趕車送貨的事,是很幸苦的,因此這個工錢,給的完全合理,除此,姚六六讓李爺爺做出來的輪椅也恰好可以給他用上。
肖叔叔沒了一隻手,但兩腿建全,眼下需要大量的紅磚,因此踩泥的活便可以交給肖叔叔來做,工錢也同樣是一月20錢。
接下來的人,姚六六能替他們接假肢的,全都做了假肢,不能的,便給姚六六安排去玉龍潭的工地,做炊事班,只等玉龍潭那邊的房子落成,便會有一份長期適合他們做的工作。
正因爲每一件事,每一份工作,姚六六都是因人而分,所有人都充滿了的感激,他們是真沒想到,四處碰壁,遭人白眼,還要被家人嫌棄的人,如今不光能養活自己,每個月還能拿到工錢,更讓他們感激的是,姚六六並不要他們的賣身契,而只是跟他們簽了一種叫員工的合同。
合同上寫着,只要他們做滿十年,以後就算不做,也可以每月拿到20個大錢的退休金,從此就在靈鎏山莊安渡晚年,當然,如果做得特別好的,六小姐還會給他們一個獎勵制度,那就是給他們安排獨立的小院,若是有家人的,也可以讓家人過來常住。
各種條款,他們聽所未聽,聞所未聞,但處處都落着尊敬和人味。
最讓他們熱血沸騰的話就是,六小姐說,世上無難事,就怕有心人,上天給你關了一扇窗,但絕對會給你打開另一扇門,你們還可以想想,以前自己最擅長的事是什麼,想好了,都可以找她來商量,她覺得可行,便會幫助他們走得更遠,飛得更高。
六小姐不是憐憫他們啊,而是把他們當人看,尊重,無比的尊重他們。
這些人感動了,幾年的酸楚,終於讓他們體會到,什麼叫身殘志不殘,便可成就事業。
就在田村熱火朝天的搞建築,賺大錢,將生意越做越大時,寧城縣周邊的小院裡,傳來尖嚎大罵聲:“姚天明,你這個沒良心的,你居然,真給我把一個煙花女擡進了家,娘啊,娘啊,您就真不管嗎?”
張氏冷哼了一聲:“如果她能替姚家生個兒子,我自然不管,有本事你也生一個?”
李芳草哭的眼淚鼻涕往下掉,張氏的話,那不就是戳她的心窩嘛,自從姚天明得了差事,那是一天也沒碰過她,她想生,可去那找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