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慧剛剛出了側門,只見陳青雲背靠在牆邊等着,也不知道來了多久。
拒絕了徐夫人準備的嬌子,李心慧上前跟陳青雲一起走。
昏暗的天空只能勉強看清楚輪廓,然而陳青雲那漆黑的眼眸顯得比夜色更加沉寂。
“怎麼會這麼晚?”陳青雲的語氣有些擔憂。
李心慧的思緒還沉浸在那位蕭將軍失態的氛圍中,仰頭看着擔心她的陳青雲,嘴角勾起一抹輕笑道:“怕知府大人的貴客不滿意,所以我等他們吃好纔出來。”
陳青雲點了點頭,他看得出嫂嫂的眸光有些暗沉,笑容也不如往日輕快。
心裡如翻覆的浪潮,陳青雲壓下心底的酸澀道:“日後若是不想出來,推了便是。”
“老師不會勉強你的。”
兩人沿着寬敞的街道往前走,李心慧皺着的眉頭不知不覺鬆緩下來。
“不是客人不滿意,而是……”
突然,一聲馬兒嘶鳴的聲音打斷了李心慧的話。
她擡首看去,只見府衙正門外黑壓壓都是一片肅穆而立的兵馬。
馬鞭高高揚起,昂首嘶鳴的馬兒瞬間噠噠地往前掠去。
“駕”……
後面黑壓壓的步兵頓時追了上去,李心慧晃眼間,只見那地上拖着一個人影。
“啊……”
夜色微涼,讓人膽寒的慘叫聲早已遠去。
李心慧下意識靠近陳青雲,她要是沒有聽錯的話,那個被拖行的人,發出是慘叫聲好像是齊東來的聲音?
陳青雲也聽到了,夜幕下,嫂嫂靠過來的身體清晰溫熱,讓他的心冷不防一跳。
李心慧側目,只見知府徐大人站在府衙的大門前,遠眺的目光漸漸收攏,隨即垂下。
顯然,剛剛走的人就是那兩位貴客!
“陳娘子?”徐大人有些意外!
李心慧跟陳青雲上前,行禮道:“徐大人!”
徐潤澤看着陳青雲欣長俊秀的身姿,那沉穩持重的面容讓他露出了微微的讚賞。
“我也要去見你老師,你跟我一起坐車吧!”
“我讓人給陳娘子備頂轎子!”
徐潤澤說完,轉頭吩咐管家。
不一會,一頂小轎和一輛寬敞的馬車就等候在府衙大門的前面。
陳青雲預感徐大人找老師,多半跟他有些關係。
再加上他看着嫂嫂幾次欲言又止,心裡慢慢沉靜下來。
暗沉沉的天徹底覆蓋下來,樹影婆娑中,北苑的下人們燒水沏茶,急備點心,忙得不可開交。
主院之中,齊夫人打開了李心慧帶過來的錦囊。
裡面有一封書信,還有一張送子觀音符。
“呵呵,也不知道她又到哪裡去求的,也虧得她這麼多年都念着我!”
齊夫人把符裝回去,眼眸柔和,圓潤的臉龐也盪漾着溫馨愉悅的笑容。
李心慧坐在一旁喝茶,並不多言。
舊時的記憶隨着那鬢角的皺紋一般,許許多多散盡了,遺忘了。
可總有那麼幾件,卻隨着歲月的沉澱而越發清晰起來。
“我的這位手帕交出自京中最負盛名太傅府,自幼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可惜她不像她姐姐那般貞靜嫺雅,相反古靈精怪,最喜踏青出遊,留戀市井。”
“當年她與鎮國將軍定親後,鎮國將軍蕭庭江以爲她是嬌滴滴的書香小姐,甚是不喜,一再拖延婚期。”
“後來是她親自去西北抓人,回京後更是把蕭庭江迷得把西北大營都差點甩手出去了,一心只想着在京都陪着她。”
“那時皇上初登大位,天下不穩,便讓老太傅去勸。隨後他們夫妻二人在西北常駐十二年,直到八年前才返回京城。”
當年風靡京都趣聞如今也成了往日黃昏,齊夫人說着,眼眸裡的光漸漸暗了下來。
“嗯,據說伯父帶着伯母遊遍九州,蜀中,江南,西北,黔地,瀚海,贛江,金陵,廣州,閩浙,多少閨中少婦求之不得的?”
“像蕭夫人那種爽利的性子,也唯有伯母這般通透豁達,不拘於室的密友才能說得上話。”
“噗嗤!”齊夫人忍不住噴笑。
年少時參加宴會,那些貴女們必會集聚在一起,鬥詩作畫,下棋撫琴。
而那些婦人們也聚在一起評頭論足,挑肥揀瘦。
後來她跟靜儀搖頭遠觀,拒不參與,漸漸的,到傳出一些才藝缺失的名聲。
“我膝下只有娉婷,她這些年爲我都求遍菩薩了,我記得有一年她給我帶了什麼苗疆秘藥,結果我吃了以後上吐下瀉,整個人比生孩子還要悽慘。”
齊夫人搖頭髮笑,後來齊瀚就不准她亂吃藥了。
前些年還好,近幾年許是知道年紀越大,希望越小,她漸漸有些心慌起來。
“學子暑假還有兩個多月,六月初我陪您去南山寺避暑如何?”
“到時候書院的假期剛剛好,要是不怕伯父催促您回來的話,我覺得兩個月潛心吃齋唸佛的日子也是不錯的。”
李心慧調侃,她嘴上這樣說,心裡卻暗暗合計起來。
古代婦人疾病沉珂,其中不孕最爲嚴重。
可齊夫人生育過孩子,按理說只是難孕,而非不孕。
或許她應該去找一找餘大夫,可惜書院的事情結束以後,餘大夫回到柳家去了。
齊夫人沉寂的目光透出一抹閃爍的光亮。
六月份去的話,對外說是避暑。
書院學子們紛紛放假,也不需要她如何操持。
想了一會,齊夫人下定決心道:“那好,我們六月份去南山寺避暑去。”
“呵呵,帶上聘婷,我給她換換口味。”
李心慧笑道,聘婷那隻小豬也是時候準備減肥了。
齊夫人想到女兒最近緊繃繃的衣服,攤開手道:“初春的衣服都穿不成了,可她每天照鏡子還說自己好清瘦!”
齊夫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李心慧看着齊夫人圓潤的下巴,跟着無聲地笑了起來。
她發現齊夫人肩膀緊了些,從前行動自如的手臂都有些受限。顯然長胖的人,可不止聘婷那個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