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元本以爲,他和周宜的婚事最起碼還要拖上個一兩年。
且不說皇上病重,就是周宜也存了幾分教訓他的心思。
然而,大紅綢緞鋪開,聘禮一箱箱往外擡的時候,他聽見他娘一個勁地跟他祖母樂呵。
說親家很好,什麼都考慮周到了,他們準備不足的,王府那邊都派人私下準備好送過來。
柳成元恍恍惚惚的,光是禮服都試好幾回。
因爲時間過於匆忙,他連外出訪友,散散喜訊的機會都沒有。
可大婚當日,該來的都來了。
謝明坤捶着他的肩膀,眯着眼睛,笑得十分不服氣道:“除了子恆以外,我們剩下的這三人,算我定親最早的。”
“可怎麼......我這婚期順延,你這卻忽然提前了?”
謝明坤說完,還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
好似在懷疑他是不是做了些.......壞事。
柳成元懶得和他計較,心裡卻惦記着,周宜會不會覺得委屈?
他本想着好好準備的,自那日從青雲的山莊回來以後,周宜便不在拿冷眼瞧他了。
可她心有不平,到底還說了要教訓他的話。
柳成元就是這樣一邊懷着忐忑的心境,一邊懷着憧憬的幸福,開始了他的接親之禮。
被堵在賢王府門外的時候,衆人起鬨,也不知道是誰一時心急,說了要讓他跪着就能進去了。
結果那人立馬就被賢王府的侍衛給架走了。
衆人又是起鬨,直說這岳丈也太疼女婿了點,竟然連跪都捨不得讓跪。
他被推嚷着,不一會幾位朝中的老臣接二連三出題,讓眼花繚亂的他開始焦急對答。
大約一炷香後,有人讓他快撒金棵子,也虧了他娘備得多,這一撒,賢王大門一開,一衆接親的賓客便拱着他進去。
周宜的閨房他還從未去過呢,在王府的後花園裡,偌大的院子庭樓水榭,曲徑通幽,再加上王府也是賓客坐滿,滿園秋色。
因此等他到了周宜的閨房外時,跟在他身後的接親人,便只有各司其職那幾個。
其餘等人,皆四處流散。
看着身後寥寥幾人,柳成元的面容擠出了窘迫之色。
他暗暗在心裡將那些起鬨卻又四散的賓客都罵了一遍,幸得大舅兄周寧又帶了不少人來,這纔算是全了他那微薄的臉面。
喜婆和說福的輪番上陣,柳成元傻傻地一個勁應是。
人羣裡,只聽一道聲音大喊道:“新郎今日成了萬“是”郎了,且問他,今日是不是想睡地鋪?”
柳成元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還滿面笑意地道:“是,是,是!”
“哈哈哈哈哈哈........”
衆賓客捧腹大笑,就連世子周寧都有幾分忍俊不禁。
片刻後,柳成元回神,當即滿面大囧。
可他那眼眸亮了又亮,最終卻帶着甜膩的底氣道:“我娘子才捨不得我打地鋪呢,隨你們說去,反正今夜洞房花燭的是我!”
“哈哈哈哈...”
衆人又笑,直呼真是膩死人了。
這還沒有娶進門呢,就這樣黏上了。
娶進門還不知道怎麼膩歪呢?
房間裡,一衆圍着周宜的丫鬟婆子也笑。
尤其是宮嬤嬤,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周宜的手交疊在雙膝上,蓋頭垂下,淡淡的流蘇一直在她眼前晃動。
可她卻彷彿看到柳成元那微微擡高的下巴,那得意又狡黠的神情。
她抿了抿脣,越發覺得他不要臉了。
喜婆和福婆又在門外央着他說了許多傻話,這才撒了紅包讓他進來。
可就在他以爲抱得美人歸的時候,世子周寧比他朝前一步,就攔在他的面前道:“你這白白嫩嫩的後生也敢來娶本世子的妹妹,難不成你就不怕日後別人戳你的脊樑骨,說你靠着賢王府吃軟飯嗎?”
整個房間一下子就靜了下來,柳成元甚至於還看到了周宜忽然捏在一起的手。
她很緊張,那垂下的流蘇動了一下,雖然很輕微,卻像和煦的暖陽一直照進他的心裡。
柳成元當即單膝跪地,朝着周宜的坐着的方向道:“我這白白嫩嫩的後生功不成名不就,就只會逗娘子開心。”
“能娶到娘子,別人想戳我的脊樑骨了,膽肥了他們?”
“我心裡明白,娘子對我好着呢,別人若想尋我開心,那也要看看我娘子答不答應呢?”
“好!”
周寧帶頭鼓掌,然後又將成元扶起來。
“好!”
周圍全是歡呼的掌聲,很響,很悅耳。
周寧用力拍了拍柳成元的肩膀,然後大聲道:“這樣纔算是我賢王府真正的好女婿。”
“日後誰敢說你們一句不是,本世子定當不饒。”
周寧的話說得擲地有聲,讓柳成元那清透的眼眸都不自覺地閃了閃,一絲如輕紗般的薄霧緩緩覆上。
周寧見他如此感性,不免又是一番大笑。
可這時,衆人雖然附和着笑,心裡卻在打鼓。
這世子表面上折辱自己妹夫,實際上是在給他立威。
有些話,人家自家人可以調侃,卻容不得外人插嘴。
迎親到了這裡便已經算是圓滿了,後面拜別岳父岳母,柳成元又十分誠懇地道:“岳父岳母,大哥大嫂請放心,我柳成元娶了宜兒,必會讓她享福,不會讓她吃苦。”
賢王早在之前就瞭解過柳成元的人品,對柳家也徹底盤查過,自然百般放心。
賢王妃見女兒實心實意地出嫁,又想親家那邊匆忙中事事以賢王府爲主,如今又聽聞女婿這般承諾,當即便笑着給了紅包。
周寧將妹妹周宜背了出去,圍觀的賓客都是朝堂上或世家裡的掌權人物。
一時間,這一場婚禮也算是受到了整個京城貴族圈子的祝福和見證。
接着便是一路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地回了柳家。
拜天地的時候,子恆夫婦竟然還在不遠處擺了畫桌,說是要給他和周宜畫一副《叩拜天地圖》。
這樣的事情,光是入耳都覺得是一種享受。
於是乎,柳成元滿懷期待,心情盪漾地與周宜一起牽着紅綢,一起完成他們婚禮的最美儀式。
最爲高興的是,當宣佈“禮成,送入洞房”的時候,他竟然傻乎乎地帶着周宜走錯了。
“哎呦喂,新郎官心急,都走錯路了。”喜婆揮着帕子,笑得那個叫春風盪漾。
“哈哈哈哈.......”
衆賓客當場鬨笑,柳家的賓客沒有王府那麼多忌憚,一個個笑得前俯後仰,當真是誇張至極。
柳成元紅了臉,連眼睛都紅了。
他的餘光看到子恆夫婦的身體一抖一抖的,顯然憋得不清。
玉衡和珍明更不用說了,兩個人勾肩搭背,好似失去彼此的依仗就要滑到地上去一樣,看足了他的笑話。
柳成元在心裡咬牙切齒地想,他們這四人,就數子恆最厚道了。
也只有子恆已經成親了。
等到玉衡和珍明成親的時候,看他怎麼收拾他們?
就這樣想着,他這才穩住自己的情緒,讓原本紅透的臉頰慢慢散去一些熱度。
回到婚房內,又是一番折騰。
可柳成元此時就更加配合了。
因爲他知道,等會這喜婆和福婆一走,他的娘子就會成了他一個人的了。
想到這裡,柳成元喜得不能自已。
挑開蓋頭,生吃餃子,喝合巹酒。
好不容易都完成了,柳成元的額頭滿是密汗。
鳳冠下的寶珠一串一串的,晃得柳成元都不敢細看。
喜婆和福婆帶着丫鬟婆子們退了下去,房間裡便只剩下柳成元和周宜。
周宜伸手撩開鳳冠垂下的珠簾,美眸微擡,嘴角噙着一抹揶揄的笑容。
柳成元當即心虛地低下頭,連忙出聲道:“我......我沒有經驗。”
可這話說出來他立馬就後悔了,未免周宜多想,他連忙又補了一句。
“不,我的意思是,我做得不夠好。”
“噗......”周宜忍不住噴笑。
“夠好了。”
“很好。”她微微頷首,眸光很亮,嘴角微微翹起,面容上是新娘子特有的榮光。
柳成元羞得眼眸微紅,頓了頓後,略帶赧然地道:“是很好。” “是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