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來襲,秋風乍起。
空曠而幽靜的皇宮內,只有巡邏的禁衛軍發出整齊而威嚴的步伐聲。
陳青雲站在雲起樓,前可觀太醫院,後可見長寧宮。
倏爾,只見如雄鷹般的影子朝着他站的方向襲來,那速度之快,眨眼睛便有黑影從他的頭上籠罩而下。
卓唯將背上的黑色布袋往地上一扔,當即便直視着陳青雲那幽幽的瞳孔道:“你要的人。”
陳青雲看着地上一動不動的一團黑影,當即便道:“放火以後,扔到太醫院門口。”
“到時候呼聲震天,他若是湊巧醒過來,你便再去抓。”
“他若是不湊巧,你就將他弄醒來再抓。”
“務必保證在衆目睽睽之下,他就是那個在太醫院縱火的人。”
卓唯的嘴角抽搐着,照着以往,他早就將人砍成一段一段的了。
哪裡用得着這種迂迴的法子,讓他一個勁地折騰。
“行了,你走吧。”
卓唯揮了揮手,對陳青雲不耐煩地道。
“東西搬到什麼地方去了?”
“還能有哪裡?你最近常去的地。”
卓唯懶洋洋地道,他提着地上的布袋,身形再次一躍而起。
陳青雲站在原地,看着他那如鬼魅一般的身影,眸光晦暗不明。
......
“走水了,走水了.......太醫院走水了.......”
“快來人啊,快去通知禁衛軍,太醫走水了......”
聽到呼聲震天的時候,陳青雲已經沿着宮道往龍陽殿走去。
一個時辰以後,宮裡漸漸消停下下來。
禁衛軍很快滅了火,可整個堆積脈案的廂房,都被燒得一乾二淨。
夜深人靜,被驚動的皇上勃然大怒,將太醫院一干人等全部收押。
而其中被當場抓住的縱火賊,賢妃宮裡的總管太監馬貴,鞭刑五十,被關入刑部大牢,任何人不得探視。
等到這一切都處理妥當時,天色已經灰白,新一天早朝便要開始了。
陳青雲一夜未眠,此時正陪着承平帝在龍陽殿中對弈。
“賢妃竟然想要毀掉太醫院的脈案?”
“朕從前竟然沒有想過,從太醫院入手。”
陳青雲心裡微微一凜,面色卻絲毫不變。
他垂首,把玩着手中的棋子,不慌不忙地道:“臣昨日就在想,德妃娘娘有給慧嫺皇后下毒的嫌疑,那麼其他中毒的嬪妃和皇子呢?”
“但凡是嬪妃和皇子,貼身侍候的,幾乎都是親信。”
“收買一個容易,收買十個卻不暴露痕跡,難。”
“所以微臣纔想從太醫院入手,可沒有想到......”
“朕也沒有想到。”承平帝扔掉手中的棋子,棋盤上當即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在真相查出來以前,陳青雲並不想告知承平帝,脈案早就被轉移了。
今夜這一把火,燒得太醫院燈火通明。
這宮裡的人,都被震動了。
尤其是皇上。
這雄獅發怒了,真正的怒不可遏,那麼別人纔有可能相信,脈案真的被毀了。
“將賢妃收監吧,給她一天一夜的時間,明日這個時候,她若是還不說......”
“用刑。”
承平帝緩緩地站起來,他覺得自己疲倦極了。
心裡一次次承受着巨大的衝擊,他難以相信,這些年陪在他身邊的這些女人,一個個都算計着他。
賢妃,德妃,孟貴妃,以及永遠在爲孃家謀利的姚淑妃。
很多事情,真是細思極恐。
他越是深想,越是越發地明白。
當年那個一心爲了輔佐他,頂了巨大壓力和議論卻依舊沒有放棄他的靜姝,永遠地消失在這個世間了。
是憐憫他也好,是爲了大周的江山社稷也罷,終究她對他的好,純粹而溫暖。
“微臣遵旨。”
陳青雲跪下,行了一個大禮。
這是皇上私下的旨意,而他所求的,正是這道旨意。
因此,當早朝上,秦公公宣佈賢妃因涉嫌指使太監馬貴燒燬太醫院脈案而被收監時,整個朝堂都震動了。
先是襄王跪地求情,又有好幾個言官附和。
可皇上雷霆君威,當場將軟禁襄王,還將那幾個言官罷免。
一時間朝堂之上人心惶惶,不少官員甚至於暗中猜測,只怕這賢妃就是當年下毒暗害幾位嬪妃和皇子幕後真兇。
襄王也被嚇到了,他回府以後,大發雷霆,將自己關在書房亂砸東西。
還是張金辰留給他的人好言安撫一番,又連連保證張金辰和魏國公府會暗中周旋,確保他早日重回朝堂。
如此這番,襄王才漸漸冷靜下來。
可此時的襄王,心裡已經多半認爲,那毒是自己母妃下的。
否則,父皇不可能這樣當衆掃他的顏面,甚至於看他的那種眸光,寒光盡現,怨惡百出。
甚至於恨不得開口大罵。
當然,自作聰明的襄王不會將自己的想法傳達給張金辰,畢竟在他認爲,張金辰扶持他上位謀求的不過就是一個輔政大臣的位置。
可若是他被自己的父皇厭棄了,難保張金辰不會臨時扭轉陣營,到時候失去張金辰這個強而有力的支撐,他的勢力便要弱上一大半了。 然而襄王不會意料到,正因爲他自以爲是的揣測,反而將他逼上了一條不可挽回的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