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鳳天微微低着頭,看着她斂聚神色,清潤瑩亮眸光,專注異常。
好似無聲地透露着,一股屬於他們之間的默契。
她想讓他,選擇相信她。
他心裡微微一暖,有一種無法言說微妙盪漾在他的心間。
他鬼使神差般地點了點頭,然後她的眼眸一下子比之前更亮,透着愉悅的歡喜。
像個孩子一樣,他在心裡想,嘴角卻下意識勾了勾。
“呵呵,不知羞恥!”
卓唯嘲諷,陰沉沉的眸光,透着徹骨的寒意。
李心慧的笑容僵了僵,對着蕭鳳天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蕭鳳天又是氣憤,又是好笑。
他伸手點了點心慧的額頭,然後輕聲道:“不必理會不相干的人。”
“去吧,我就在這裡等你。”
蕭鳳天說完,露出了一個鼓勵的笑容。
他向來,就有寬厚有力的肩膀,醇厚而重情的面孔。
笑起來時,嘴角輕揚,瞬間讓人覺得溫暖而厚重。
像是給人一種面對一切的勇氣。
李心慧在心裡長長地呼了一口氣,隨即擡步往前,從卓唯的身邊走過,步伐從容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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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唯斜倪的目光裡,她那聘婷的身姿,漸漸遠去。
院門“嘭”的一聲,以隔空的內力關上。
蕭鳳天心裡一緊,下意識走近。
可這時,卓唯卻懶懶道:“她自己都不怕,你倒是挺擔心她的?”
蕭鳳天皺起眉頭,他認真打量着眼前的卓唯。
他的輪廓深邃,五官菱角分明,身材高大魁梧,眼眸犀利如鷹。
這樣的人,殺人如麻。
“你不是大周人?”
“到像是狄戎人!”蕭鳳天猜測道。
可這時,卓唯卻冷冷地瞥了蕭鳳天一眼,桀驁道:“這個跟你有關嗎?”
“你到是命大得很,到現在都還活着。”
蕭鳳天冷冷地勾起了嘴角,想他死?
做夢呢?
“你都還沒有死,我兄弟的仇都還沒有報?”
“我又怎麼可能死在你的前面?“
卓唯聞言,也不惱,只不過冷冷地笑了笑。
蕭鳳天想找他報仇,他隨時等着。
不過蕭家那幫親衛,他還真不曾放在眼中。
......
卓一帆的房門是打開的,李心慧敲了敲門框,這才走進去。
房間裡的那些藥味都還在,而且似乎比上一次更加濃了一些。
李心慧甚至於有個莫名其妙的想法,卓一帆想把自己給毒死。
卓一帆坐在堆滿草藥的圓木桌旁,他側對着門口的方向,看到人影進來的時候,微微擡頭。
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身淡藍色的褙子,交領的前襟是淡紫色拼接,上面繡了與羣面一樣的淡藍色碎花。
聘婷的身姿高挑靚麗,一雙漂亮的眼眸清波徐徐。
她站在幾步之遙,眸光便聚焦在他的身上。
卓一帆不動聲色地打量她以後,淡漠道:“你走吧,在我沒有改變主意之前,以後都不要來了。”
李心慧聽到卓一帆淡漠的口味,冷清的語調中,再無弒殺之意。
她收斂心神,當即出聲道:“你的意思是,不再與我們夫妻爲敵了嗎?”
卓一帆低垂的眼瞼下,是昏暗不明的陰影。
他站起身來,然後背對着李心慧。
支開的窗戶外,透進來冷厲的氣息。
卓一帆放空的視線裡,層疊起伏,晦暗深深。
本來也不是敵人,只不過......陰差陽錯而已。
“我答應她,不再與你們爲難。”
“所以,你們以後也不要來招惹我。”
卓一帆的聲音,有些落寞。
他孤寂到了頭,總感覺自己跟那獨木樁子沒有區別。
總是孤零零的,寒冬臘雪傾覆後,初春都看不到一絲生機。
一年一年地熬着,行將朽木,腐爛爲泥。
李心慧看着卓一帆蒼老的背影,他比三天前看着更加佝僂。
眸色深深,不見狠戾之光。
面容盡毀,不見猙獰之色。
他那點用恨意支撐的生命點,彷彿一夜之間,悄然瓦解。
“不管如何,青雲劫走了慧嫺皇后的棺槨,都是不對的。”
“這件事,我替他道歉。”
“既然你已經不打算與我們繼續爲敵了,不如我們做一個交易如何?”
李心慧認真道,這是她這一次來的目的。
她有十足的誠意,也有絕對的信心。
卓一帆轉過頭來,瞳孔深深,他輕抿着脣,看起來有幾分不悅。
李心慧視而不見,繼續說明來意道:“慧嫺皇后所中之毒,已經有二十來年了。”
“想查清楚並不是很容易,不過這種毒十分特殊,若是再有人中,我便可以立即查得出來。”
“我看你研究的這些慢性毒藥,心裡應該是想查出真兇的。”
“我可以將這毒的特性,以及如何配置的方法,都告訴你。”
“你的條件呢?”卓一帆問道。
他平靜的面容上,絲毫不顯端倪。
李心慧知道像卓一帆這種城府極深的人,很難讓你看出他真正的意圖。
不過之前他對慧嫺皇后的事情如此在意,現在卻......
肯定是,中間發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
能夠影響卓一帆的人,唯獨只有慧嫺皇后一人而已。
這樣一想,李心慧心裡還是很感激慧嫺皇后的。
她知道卓一帆現在能夠如此平靜地跟她說話,多半是慧嫺皇后從中周旋。
那一縷曾經在她身體裡,卻對她絲毫不曾干預的魂魄。
是真正的純善之魂。
而那點微妙的緣分,更是讓她對沈靜姝,抱有一種尊敬有加的心態。
不過對於卓一帆,她卻是憫......懼......
絲毫不敢怠慢,隨時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周旋。
“當初我相公私下利用吳王劫走慧嫺皇后的棺槨,引得當今聖上猜忌,他春闈後還有殿試,方能踏入仕途。”
“若此事揭露,他必將受創。”
“能同時打消當今皇上和張金辰疑慮的,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個人。”
“只要你願意爲我相公豎起一道有力的屏障,關於慧嫺皇后被害之事,我可以助你查明,直到找到真兇爲止。”
卓一帆靜靜地望着她,沒有說話。
他深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而是漠然道:“如果我不答應呢?你預備如何做?”
李心慧聞言,頓了頓,認真道:“如果你不同意的話,那我們夫妻只能扶持吳王或者景王上位,在皇上下手之前,保全自己。”
“你相公能說通吳王爲他辦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又怎麼會沒有準備?”
“你應該試着,相信他。”
卓一帆淡淡道,陳青雲不像是,有勇無謀的人。
當初在外伏擊他們的人,明顯不是吳王的人。
吳王,景王,蕭家......陳青雲還缺後手嗎?
明顯是不缺的,不然陳青雲也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安心赴考。
李心慧滿眸愕然,她沒有想到,卓一帆會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
跟她所說的交易無關,但卻像是站在青雲的立場上說出來的一樣。
她默了片刻,當即道:“我自然是相信他的,只不過,我不想他太過辛苦而已。”
“成爲了景王或者吳王的人,都會鉗制他的所作所爲。”
“我希望他不受鉗制,哪怕是真的要選一位主子,那也是合他意者,而非鉗制他者。”
卓一帆細細品味她的話,頓時覺得,不枉陳青雲爲她算計頗深。
以她這份通透的心性,確實值得。
她也猜到陳青雲有後手,不過卻想陳青雲活得自在一些。
就像陳青雲爲了她,甘願把把柄送到吳王和景王的手中一樣。
這兩人,相知,相愛,相守,情愫頗深,就像是天生一對。
卓一帆微微垂下眼眸,心不在焉地出聲道:“我答應你的交易。”
“你出去將你所知道的一切,寫下來便是。”
李心慧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
她呆愣地望着卓一帆,絲毫不敢相信,這件事竟然就這樣成了? 卓一帆看着她喜不自禁的神情,一雙深色的眸子裡,複雜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