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如今是季明悟爹孃與大哥一家在住着,他們二房早幾年與老宅分了家,每個月他們二房會給老宅送去三百文的養老錢。
今日過來的是季明悟的大哥,季非綿的大伯。
季銘志是不樂意來這裡的,就這麼幾間小土房,大門也是破木頭做的,也就是做做門面功夫,能叫人認出是個大門就不錯了。
都說這門代表了家裡的門面,門做的越高越好,也代表家裡日後會水漲船高,可眼看這破木門,二房一家混的不怎麼地也是有道理的。
季銘志淡淡的瞥了他們一眼,眼底帶着幾分不屑和輕蔑,將自己的位置白的高高在上,鼻孔對着他們。
季非綿瞧着眼前這個穿着一襲青衫的大伯,與這裡的農做人極爲格格不入,若是不看那張臉的話,倒是還能看出幾分儒雅讀書人的氣質在裡頭的。
在原主的記憶中知道,這位大伯還是個童生,只是如今都四十來歲的人了,還是個童生······眼下倒是還一門心思的要讀書,可到底是讀書還是偷懶,他們可都是看在眼裡的。
因着說是讀書的緣故,家裡的活兒就這麼落到了她爹身上。
而老爺子季杭是個秀才,這在偏僻的村子裡可也是極爲難得的,一心想着能培養家裡的孩子讀書做官,可家裡實在供不起兩個人讀書,於是便一心培養了老大季銘志,而老二季明悟則是下地幹活養家,可他這個大兒子可是半點兒沒有他爹的本事,一把年紀了還是童生,季杭瞧着也是十分着急,那就是那樣,卻也還是甘願繼續在他身上花心思。
季銘志與她爹的長相有着三四分的相似,那張臉擱在她爹身上,看着就老實憨厚,而放在季銘志身上時,不知怎麼,她只能瞧出尖酸刻薄的味兒在裡頭。
但凡不看臉,也都看的過去,文人氣質傍身,也是頗有幾分味道,只是那通身的氣質在他開了口後,立馬蕩然無存。
“老二,爹叫你們過去,不是我這個做兄長的多言,而是你們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季銘志搖了搖頭,一副很是爲他們失望的樣子。
季非綿還猜測着他這是弄什麼幺蛾子,接下來季銘志的話卻是頓時叫她膛目結舌,只聽他咧咧道:“上個月的銀錢怎麼會少了二十文?不是我說你們這二十文好歹也能買不少東西,你這一少,可是叫咱爹孃吃了苦頭。”
李芸聽着他的話,只覺得心頭頓時升起無名氣來。
這大房真是越發的過分了,兩個月前她們的地被老爺子給弄了去,非要多分給大房,說大房正是需要錢的時候,不由分說非得分去三分之一,他們手上的收成頓時下了不少,上個月可是分外艱難,連那兩百八十文錢都還是他們硬省出來的,如今竟然還爲了那二十文錢在這裡罵罵咧咧。
李芸心中有氣,回嘴說上幾句,“前些年哪回可是都沒少一個子,可上個月卻是少了二十文,大哥難道不知道嗎?”
爲了那二十文,他們可是硬是跟被人借了幾十文,又生吃省喝的給他們湊夠了兩百八十文,奪了原本屬於他們的地,現如今卻還有臉在哪兒追問二十文錢的事兒。
“上個月少了二十文我怎麼會知道,那錢可是你們送過來的,難不成我還能夜裡去你家偷了來不成?”季銘志頓時氣的吹鬍子瞪眼睛。
“你!”李芸還沒說出口,季明悟就先看了她一眼,安撫的捏了捏她的手臂,想要她先忍着。
季非綿過來拉住了自己娘,想先看看勢頭,到底是什麼事兒,便先安撫住了李芸。
季明悟知道自己大哥過來那肯定是有什麼大事,他面露幾分難色,道:“上個月是我們家裡實在是不夠寬裕,那兩百八十文錢還是我們硬是省吃省出來的,這不,還欠了楊家哥幾十文,等我們手裡頭寬敞些,到時候我親自去老宅送去。”
季明悟都已經這麼說了,季銘志心頭滿意了,那面上的喜色可是太清楚了,季非綿瞧着,只覺得這大伯莫不是掉到了錢眼裡,可是沒有半分文人傲骨。
“行了,下回補上了就是,我過來就是告訴你,都過去老宅一趟。”季銘志說完,蹲了一頓,眼睛朝着季非綿看去,繼續說道:“爹說了,要你把非綿也帶去了。”
季非綿明白了,今日這事兒跟她脫不了乾洗,老爺子這是針對着她來的,她只覺得分外頭疼,原主的事兒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搗騰完,她這可還是麻煩不斷啊。
季明悟也猜出來了大概,不敢叫季老爺子久等,怕等的時間越久,到時候他爹更氣,也就更加爲難他閨女。
“我們收拾一下這就去。”
季銘志看在下個月的錢就補回來了,心頭爽利了不少,說話卻還是帶着幾分幸災樂禍,道:“老二啊,我這個兄長也好心的提點你一句,爹和娘身子不好,你們過去了也都順着點兒他的意思,不然的話,氣着了咱們爹孃,那可就是你的不孝了。”
若不是他這脣角彎着,儼然一副幸災樂禍的架勢,季非綿倒是真的相信他是好心提點了。
季明悟聽季銘志這麼多,倒是因爲那二十文對他爹孃起了幾分愧疚,季非綿一看就知道她這老實爹是心中對他爹孃起了愧疚。
也不知道她爹這是像誰,那老夫妻的自私性子她爹可是一點兒都沒遺傳到。
季銘志是過來傳話的,話傳完了,自是不會再等着他們一同過去,眼下便是拍拍屁股走人,順道準備了等會兒看看好戲。
方纔不說話站在那兒的時候還能瞧出儒雅文人的氣質,可這轉身走路的姿勢,更是不順眼些許,這走路帶風,眼高於頂的樣子,她二哥也是童生,且早他多少年考上童生,也沒有如他這樣。
李芸早就已經對他那眼高於頂的架勢看不下去了,要不是她閨女還握着自己的手,她非得繼續跟他爭論着,眼下則是呸了一聲,怒道:“什麼東西,搶了我們的地,還有臉在這裡追問錢,不就是童生嗎,我家二郎可也是童生,還小他一輪都多,瞧給他得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