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淼笑得不懷好意,喬繡認出了二丫要奔過去和她撕扯。鋼刀下的楊桃卻喊住了喬繡,用漠然和鄙夷看着她問:“和你,談什麼?”
“談怎麼讓你進地牢救人!”
郭淼朝楊桃比了個請的收拾,繼而信心十足的率先離開。她篤定,楊桃一定會跟上來。
衙役將鋼刀拿開,喬繡卻拉着她不肯放手:“楊桃姐,你不能去。這一定是個圈套,你要是再被人挾制了,翠姐姐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可怎麼辦啊?”
郭淼突然回頭看她,脣角的笑陰森森的很有些駭人:“遍不跟我走,你們能進得去?”
而後又看向依舊站在原地的楊桃,笑容也和緩了幾分:“不和我好生談一談,我保證你姐姐一屍兩命。可若談得結果好,我也能保證他們母子平安。你是聰明人,該怎麼做想來心裡肯定有數。”
楊桃掰開了喬繡緊緊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朝郭淼走去。
“楊桃姐,小產能讓人搶救的時間本來就短,咱們等不得啊!”
“去準備藥材熱水,等我回來。”楊桃吩咐完畢,便再不聽喬繡的勸,固執的跟郭淼走了。
就近找了家環境還不錯的茶館,郭淼點了上好的大紅袍,而後就等着小二上茶一直不肯說話。
楊桃知道她是要磨自己的耐性,想逼得自己亂了方寸她好趁虛而入。
於是脣角輕輕一撇,也只呆坐着等,並不搶先說話。
茶終於上來了,楊桃端了茶慢慢的品,偶爾還吃一顆話梅清嘴。
“你倒是沉得住氣!”
楊桃心裡早急出了火,哪裡就沉得住氣了?可即便這樣,也不能示弱。她舉杯朝郭淼舉了舉,笑道:“郭小姐都承諾了有法子讓我阿姐母子平安,那我還有什麼還急的。茶是好茶,不好生品一品,怪可惜的。”
蜀州知府眼看着就要來,這邊該佈置的卻都還沒佈置好。楊桃不急,郭家卻早就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時間決定着成敗,郭淼卻沉不住氣了。
她用杯蓋颳着茶水面上的浮沫,眼睛有一搭沒一搭的看向楊桃,裝着漫不經心的問道:“上次讓你考慮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陷害秦夫子的事情?”
“哪裡是陷害?楊姑娘真會說笑。”郭淼沉着的喝了口茶,優雅的放下茶盞後纔看着楊桃自信的笑:“秦夫子原本就貪贓枉法、行賄受賄。而你,不過是幫着官府找出了他代任樑縣縣令期間犯罪證據罷了。”
楊桃也來了興致,學着郭淼的樣子撇着浮沫問她:“是嗎?秦夫子還有這些罪行呢,我一個行醫問藥的野郎中,實在不太清楚呢。”
“你不清楚,那不是還有楊春曉和喬安?”
“那郭小姐可是找錯了人!”楊桃一口氣喝乾茶水,而後將茶盞狠狠頓在檀木桌面上就要走:“我那邊還有急事,就不陪着小姐喝茶了。”
郭淼以爲她虛張聲勢,故也不攔她,只由着她走。
可看楊桃都要出門了,她才真的着急,霍然起身,聲音都跟着發緊:“你阿姐馬上就要流產,一屍兩命,你真的不管?”
楊桃回頭看她,笑道:“拿什麼管?良心,和旁人的命?”
“良心值幾個錢,別人的命和你又有什麼相干?”
楊桃朝郭淼走近了幾步,怒目相瞪,繼而擡步就走,毫不遲疑。
“你敢就這樣走出這大門,我保證你阿姐活不過一個時辰。從你阿姐開始,明天是你姐夫,後天是你阿孃,再後天便是你親爹。你不信,大可以試一試。”
楊桃的腳步停了下來,回頭便是輕蔑一笑:“人嘛,活多久不是個死?”
“他們拿你當至親,他們每天跪着祈求上天,就盼着你能去救他們出來,可你卻要親手送他們去死?”郭淼越發急了,她急得心口都隱隱發痛:“爲了個外人,你竟然這麼狠心?”
楊桃抿着脣不肯說一句話,可神色很是堅定。
看她並沒有走,郭淼再接再厲道:“你以爲你的家人在牢中畏罪自殺之後這件事就算完了?你以爲你和楊春曉就能安全?”
提到楊春曉的時候,楊桃臉色都變了。
郭淼將這些看在眼裡,緊着的心到底是鬆了一些:“你別忘了,楊春曉爬過我的轎子。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他在我轎中呆了有大半個時辰。
後來,他下學回家的時候,還攆着我追了好遠,最後將我拉進了學堂旁邊的小樹林纔算完。那回也有好多人看着呢。要證人,多的事。”
“上你轎子,是因爲你被你表哥的人追殺,你拉了他進轎子保護你。後來攆着你進小樹林,根本就不是在攆你。那是你的下人拿了癩蛤蟆在後面追他,他爲了躲癩蛤蟆而已。至於你,不是你自己在邊上跟着跑,假裝在被我阿弟追嗎?”
郭淼就笑了:“是啊,可我就是要告他強|奸,你們又能如何?只要嬤嬤驗身的時候我的確不是完璧,他便死都說不清。”
“你可真不要臉!”楊桃冷笑着看她,笑容中的輕蔑和語氣裡的諷刺刺得郭淼整顆心都發疼。
“那你就去告唄!”楊桃接着刺激:“大不了我家認了,春曉死之前還能落個美嬌娘那可不虧。等在公堂上描述清楚怎樣強|奸了你,再仔細說說你被強|奸時的風情。想來等着你的,除了嫁進楊家就是沉塘。”
想着那個畫面,楊桃突然就笑了:“雖然我阿弟強|奸了你,可你這樣的破鞋,我楊家還真不會要呢,郭家倒貼幾百兩銀子我家都不要。”
“楊桃!”郭淼臊得渾身發熱,又氣得身上發冷,便是怒髮衝冠的拍了桌子,怒火也沒有減輕一點。
“郭小姐注意禮儀,你這樣子一點都不優雅,倒像極了罵大街的潑婦。”
郭淼胸口不斷起伏,呼吸得氣也喘不勻了。
明明是楊桃處於劣勢,明明該楊桃氣急攻心,明明該楊桃放下臉面放下尊嚴求她。可到頭來,怎麼是她氣成了這樣?
郭淼不服氣,使出了殺手鐗。
她擡高了下巴,傲慢的看着楊桃,喘着粗氣問她:“那喬家呢?你也不管了,喬安就白對了好了一場,白愛了你一場?”
楊桃並不想在這裡聽郭淼威脅、挑撥。她在心裡查着時間,想着該生效了啊,怎麼還沒發作?
她心裡着急,便憤怒的撲過去揪住了郭淼的衣領,瞪着大眼睛問她:“喬家怎麼了,你對郭家做了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在前些日子,縣太爺派喬康成去蜀西藥山看了看今年的御供蟲草。再有半個月,蟲草就運到京城了。”
郭淼甩開楊桃的手,端着茶水呷了一口,而後才陰陽怪氣的看着楊桃問:“如果上供的蟲草有毒呢?你猜喬家會怎麼樣?”
楊桃的眉頭皺了起來,臉色也有些發白:“喬家毒害皇帝?這如何都說不通。”
“那如果檢驗蟲草的是安家族親,戶部安侍郎呢?如果安知遠私下將喬康成折騰得成了公公的事情傳到了聖上耳朵裡呢?”
要真是這樣,喬康成下毒的動機可就有了。至於證據,想必不用楊桃操心,郭家早就安排好了。
“這麼多人命,都在你一念之間。楊桃,你可想……”
好字還沒出口,郭淼一口鮮血立馬噴了出來,緊接着流了鼻血,再然後眼角也有血液流出來。
郭淼拿手一抹,而後看着滿手的血驚叫了出來。
守在門外的二丫急忙衝了進來,見她家主子成了這副模樣整個人也有些慌。她顧不得去和楊桃爲難,趕忙去給郭淼把脈,而後慌張的問她:“你頭疼不疼小姐,你心疼不疼小姐……”
楊桃冷眼看着二丫忙碌,坐回椅子上呷着茶,有條不紊的說郭淼的症狀:“頭暈,心悸,呼吸不暢。小腹發緊,渾身發冷,面色更是青紫。這明顯是誤食魂離草的症狀啊。”
放下茶盞,她對着怒瞪着自己的郭淼一笑,道:“半個時辰沒有解藥,郭小姐定然是必死無疑啊。哎,你也太不小心了,怎麼就中了這麼厲害的毒。”
“將解藥交出來。”
二丫氣急敗壞的衝過來,咬牙切齒的揪住楊桃的領口:“你敢不交,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信啊!”楊桃嘴裡說着信,臉上卻沒有半點害怕的表情。她安靜的看着二丫,眼中有明顯的痞氣:“能和郭小姐同歸於盡,那是我楊桃的福氣。”
二丫一巴掌扇在她臉上,而後便親自搜楊桃的身。
楊桃還了她兩巴掌,卻沒阻止她搜身。只在二丫搜了半天無果之,笑眯眯的看向郭淼:“做解藥的藥材全在地牢門口。郭小姐要想活命,就該現在帶了我過去。
在我進去救我阿姐的同時,你也能有暫時續命的解藥。等我阿姐母子平安,我也保證你餘毒清完。”
郭淼惡狠狠的瞪她,緊咬着脣不肯鬆口。
“郭小姐要不想活了,那也沒事。郭家嫡親小姐爲我阿姐母子抵命,那也不虧!”楊桃看了二丫一眼,冷笑一聲後又補充道:“哦對了,不光是郭小姐一人。這位月季姑娘將自己小姐伺候去了閻王殿,想必也會被郭家打死。兩命抵兩命,我楊家不虧!”
鮮血不斷的往外涌,郭淼是真的怕了。她便是千般不甘萬般不願也只能答應楊桃的條件:“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快給我解藥,快!”
楊桃並不食言,到了地牢門口就給了郭淼續命的藥。等進了地牢還吩咐郭淼在外頭等:“只要我阿姐沒事,我保證你也沒事。”
楊桃和喬繡進去了,等在外頭的郭淼卻瑟瑟發抖。她問二丫:“楊翠還保得住嗎?”
二丫搖頭:“不知道!”
郭淼心裡發慌,更咽不下那口氣:“先下手爲強,你快去讓那暗線動手。還有,給我找最好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