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蘇七側眸,看向蘇蘇。
她說這話的時候,他能感覺得到,她語氣裡的幸福。
一瞬間,蘇七忍不住的有些心疼,她孤小蘇是什麼人?堂堂的天齊郡主,這輩子什麼山珍海味沒有吃過?而此時卻因爲一碗最普通,最平淡的陽春麪而幸福成了這樣子。
還有她的那件棉衣,蘇七印象也是很深刻的。
那是一件灰色的棉衣,舊的,很薄,至少對於他來說。
但是蘇七能感到,當時,在蘇蘇接到那棉衣的一瞬間,一定是滿足,一定是幸福的。
“咱們進去看看吧。”他出聲,未等蘇蘇回答,便首先走進了店裡。
“呦!客官新年好!來點兒什麼?”
剛踏進麪館兒的大門,店小二便急忙迎了上來,嘴裡說着祝福的話,臉上帶着笑容。
蘇七恍然……
是啊,這眼看着,就要過年了。
“來四碗陽春麪吧。”他們店裡賣的也不過是陽春麪,倒是還連帶着賣牛肉跟一些雜七雜八的熟食。
“好嘞!客官裡面坐,稍等吶您……”店小二把四個人給迎了進去,用肩膀上的布巾擦了擦桌子,邀請了四個人入座。
蘇蘇擡頭四處看了一眼,嘴邊始終掛着柔柔的微笑。
她還記得,當時她跟老乞丐來的時候,因爲心裡也是害怕這家店把他們也趕出去,也是因爲太餓了,所以都沒有細細的去看,現在一看,倒是感慨良多。
蘇七也快速的看了一眼,很是中肯的給了評價:“店面不算是很大,但是很乾淨,人很多,掌櫃的看樣子很會做生意。”
這個是自然的,要不然又怎麼會把乞丐迎進來,甚至還免費給他們吃的?
看得出來,掌櫃的是一個心善的人。
蘇蘇與其他二人都點頭表示同意。
“這家店的掌櫃既然有恩與你,那麼你就必須要回報,可是有什麼辦法?”蘇七從籠中抽出了一雙筷子,首先遞給了蘇蘇。
蘇蘇呆呆的接過筷子,心裡樂開了花!
蘇七現在是不是有一點點的喜歡她了?要不然又怎麼會時時刻刻的都會以她爲先呢?就像是這披風,這筷子……
看到蘇蘇已經進入了神遊的狀態,趙飛鹿伸出腿來,不着痕跡的輕輕踹了一腳蘇蘇。
傻丫頭,人家跟你說話呢,你倒是回答一句啊!要不然一會兒這蘇七公子就又該翻臉了!
但是蘇蘇卻始終沒動,倒是蘇七,在那一瞬間放下了手中剛剛抽出來的筷子,擡起頭,淡淡的看了趙飛鹿一眼。
“你的腿疼?莫不是抽筋兒了?”
趙飛鹿大汗!
感情他這是踹錯了人?
默默的把腳丫子縮了回來,低頭,裝看不見,聽不見。
“哼!”蘇七冷冷一哼,並未再多說其他。
蘇蘇從幸福的幻想中回過神來,後知後覺的問蘇七:“你剛纔在說什麼?”
她這個時候問話,那完全就是在找罵!
“說你是豬腦子,活該被凍這麼多天!”
“你!”
“來嘞客官!您的面好了!”
蘇蘇氣不服,本想要回嘴,但是店小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只能悻悻的閉上了嘴巴,側身給了店小二爲止,讓他把面放在桌子上。
“蘇七你就是個混蛋!還是那種徹頭徹尾的!”說完,她也不管蘇七什麼反映,直接拿起筷子,隨便的攪拌了幾下,便開始大口的吃了起來。
她罵人家蘇七,蘇七又不疼不癢的,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也低頭開始吃麪。
餘下的兩個人,完全就當他們自己是隱形的,也跟着低頭吃麪。
一碗麪,大家吃的都很是香甜!
吃完之後,蘇蘇不羈的一抹嘴巴,招手店小二來到身邊,問道:“小二哥,請問你們掌櫃的在麼?我找他有點事兒。”
店小二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被蘇蘇吃的乾淨的麪碗,小心翼翼的問道:“客官可是對咱們店裡的陽春麪不滿意?”
這是怕來一個碰瓷的,找他們掌櫃的麻煩。
蘇蘇也知道店小二心中所想,急忙搖頭,“不是的!是之前我在這家店裡受了你們掌櫃的恩惠,所以我今天過來是謝謝你們掌櫃的!”
店小二一聽,心裡頓時有底了。
只要不是來找麻煩的就好。
“那客官您稍等,小的這就去後院給您叫掌櫃的去。”話落,店小二一溜煙兒的消失了。
蘇七不着痕跡的看了蘇蘇一眼。
本以爲她腦子裡不會想那麼多的東西呢,或者說他剛剛說的話她沒有聽見,但是現在看到她做的這些事情,不盡然。
很好!知恩圖報,這纔是一國郡主該做的事情!
蘇蘇那裡知道蘇七心裡想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其實在今天早晨起來的時候,就已經打算來到這裡給掌櫃的報恩了!
要不然萊陽城這麼大,她怎麼會無緣無故的跑到這裡來逛?
說到底,其實蘇七對蘇蘇的瞭解還是很少的。
不一會兒,掌櫃的便過來了。
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大叔,一臉的和善,被店小二引到蘇七他們這一桌的時候,並沒有盲目的受着他們的恩惠,而是先打量了幾眼在座的幾個人,發現他們的穿着與打扮,都像是被自己幫助過的。
“聽小二兒說幾位客官找在下?但是恕在下直言,幾位之中,並沒有我曾經幫助過的人,興許是幾位弄錯了吧?”
無恩不受祿,很好!
蘇七在心裡點頭。
蘇蘇的心裡,歷來就沒有那麼多的彎彎道道,此時聽掌櫃的這麼一說,急忙站起身來,首先給了掌櫃的一個禮,說道:“掌櫃的,您沒有弄錯,前些日子,您曾經施捨過兩個老乞丐棉衣與一碗陽春麪可是記得?”
這話提起來,掌櫃的就有印象了!
他點了點頭,又細細的看了一眼蘇蘇,有些詫異道:“莫不是這位小公子便是……”
蘇蘇急忙點頭!
“是的!掌櫃的,我就是那個小乞丐。”
掌櫃的聞言,立馬笑了笑!
“沒有想到竟然是這位小姐,恕在下眼拙!”
蘇蘇與掌櫃的兩個人在說話,蘇七坐在一邊細細的打量了幾眼掌櫃的之後,才起身,對着掌櫃的抱拳。
“謝掌櫃的當日施恩於家妹,如若不然,她那裡會像現在這樣,安穩的坐在這裡與我們一起吃麪?”
既然掌櫃的已經認出蘇蘇是女子,那麼蘇七也只能用家妹來稱呼,衆人都覺得無妨,卻唯獨蘇蘇崛起了嘴巴。
她不喜歡這個所謂的家妹,她倒是希望蘇七能說出拙荊……
左右都不過是一番客套而已,大家聊完天之後,掌櫃的因爲後面還有事情,所以便先行告退了。
蘇七看着掌櫃的離去,才重新坐了下來。
“怎麼樣,有想好要怎麼報答人家了麼?”
蘇蘇蹙眉,有些難辦。
“我不知道該怎麼樣的報答他,直接給人家錢,是不是不太好?”
看到蘇蘇這一臉爲難的樣子,蘇七微微一笑,“難得你還會這麼想,那麼就看看他們需要什麼吧,”給錢的話,也的確是太不好看點了。
一行人也沒有想到什麼好的辦法,最終留了銀錢走了。
在回到客棧的時候,蘇蘇跟店小二打聽了一下那家陽春麪館的情況,最後得知是掌櫃的兩口子成親十餘載一直都沒有子嗣,而掌櫃的也是情深意重的,這麼多年一直都未曾納妾,讓蘇蘇觸動。
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立馬修書一封讓趙飛鹿送去京城,請父王找來宮裡看病最厲害的太醫,來爲掌櫃的兩口子看病。
後期,這兩口子在陽春麪館接到太醫,在太醫的嘴裡得知當日他們所施恩與人的是當朝的郡主之後,又得知郡主大人給他們夫妻找了御醫之後,整個人的心裡都充滿了感激!
自然,這些都是後話,咱們暫且不提,現在說說蘇七他們拜別萊陽城,奔着下一個地方走去的故事……
別看蘇七這個人常年的瀟灑不羈,但是就像是前文說過的那般,他如果沒有那麼多的作爲,家裡人怎麼會放任他這麼遊山玩水的走遍天地?
眼看着年關就近了,他們一行人最終停留在了費縣。
這裡主要都是蘇家產業殃及的地方。
蘇七這一次名面上看起來是出來散心的,但其實他也算是微服私訪,看看各地蘇家的產業。
年關進了,大大小小的城鎮,大大小小的人家都能看出來忙碌與喜慶。
四個人來到了費縣最大的客棧“同福客棧”入住。
這其實,也是蘇家的產業。
人很多!
這是繁華城市給蘇七的第一感覺。
之後便是忙碌。
“蘇七,沒有想到你們家的產業,竟然這麼繁華啊!”蘇蘇緊緊的跟着蘇七的身後,因爲人太多,她不得不抓住蘇七的衣袖才能保持平衡。
蘇七在轉身瞪了蘇蘇地十七眼,依舊無果之後,他也放棄了。
左右她現在穿着男裝,拉扯就拉扯吧。
看到蘇七這一臉無可奈何的模樣,蘇蘇暗地裡微微一笑……
想擺脫我,不是那麼容易的!
“蘇家的產業也算是遍佈整個天齊了,繁華雖然繁華,但是卻不知道是否忠誠,所以我這一次來到費縣就是爲了查看一下,你!”蘇七轉身,伸手點了點蘇蘇,鄭重的警告道:“你一定要給我小心一點,因爲我有的時候,可沒有功夫顧着你,知道麼?”
看到蘇七這一副認真非常的模樣,蘇蘇簡直是眼底裡有亮光一點點亮起!
千雪曾經說過,認真的男人最帥!她以前不以爲然,但是現在相信了!
這樣的蘇七,真的好看。
怕蘇七下一秒鐘就說出一些不好聽的話,蘇蘇急忙點頭!
“知道了!知道了!”
蘇七怎麼感覺都對蘇蘇這話表示了很大的懷疑,但是現在也不是當面對峙的時候,人太多,他們還是先上樓爲妙。
等一行人都休息好了之後,蘇七便帶着蘇蘇直接在費縣裡亂轉。
哦,不能說是蘇七帶着蘇蘇,應該說是蘇蘇纏着蘇七……
“孤小蘇!天齊不好男風,你給我把手拿下來!”
“我不!”
“孤小蘇!你不要往我的身上貼!很熱!”
“我冷!”
“不要跟着我!”
“那我丟了怎麼辦?”
蘇七真的感覺到了深深的無力。
他一直都知道蘇蘇郡主這個人是古靈精怪的,但是因爲在萊陽城的時候,她當時所受到的困境,竟然讓他忘記了這女子其實就是一隻打不死的小強!
或者也可以說萊陽縣有蘇蘇的陰影,所以她很老實,但是來到費縣,她這完全就是脫繮的野馬,跳出佛祖手心的瘊子!
氣死他了!
“滾滾滾!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我們這裡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來的麼?再敢搗亂,打死你!”
一行人正走到一家玉器店門口,就突然看到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被店小二給粗魯的推了出來,嘴裡罵罵咧咧的,完全沒有一點下人該有的樣子。
蘇七微微眯眼,打量了一眼那店小二,又擡頭看了一眼牌匾,臉色頓時冷了。
蘇蘇自然是感受到了蘇七的變化,急忙小心翼翼的拽了拽蘇七的衣袖,問道:“蘇七,這也是你們家的產業麼?”
其實她沒有好意思在這個時候奚落蘇七,原來你們蘇家的產業,也有這麼仗勢欺人的時候啊……
蘇蘇沒說,但是不代表蘇七不知道她的心裡想的是什麼!
蘇七上前一步,把剛剛被店小二推出來,趴在地上的男子給扶了起來。
其實一看這男子便知道是家境不富裕之人,甚至可以說的上是貧苦。
因爲新年到了,手中稍微有點餘錢的人家在這個時候那個不會爲自己扯兩尺布做件新衣?而這人卻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打滿了補丁。
補丁雖然多,但是卻乾淨,整齊。
被扶起之後,那秀才模樣的男子急忙對着蘇七拱手一禮。
“謝謝這位兄臺的幫助,在下感激不盡。”
蘇七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最終眼神定在了這秀才明亮,不甘,卻又不得不屈服的眸子上時,微微一笑:“無妨。”
擡頭看了一眼玉器店,又好似閒聊好奇一般的問道:“不知道兄臺怎麼會被這家店裡的小二哥給推出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