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大結局(下)
“把這個給我拆了。”
“將這個給我拔了。”
一下午,京外陌千雪的農莊,整個莊裡,都充斥着這樣的聲音。
雖然昨天晚上就收到了消息,可是王天鬆仍是捨不得將那些花好大力氣才建好的莊稼架子給拆掉,並撥去所有大棚中的菜。
王天鬆一邊指揮着人幹活,一邊心快疼死。
再有個幾天,就要過了年。
這些菜,若是長到過年的那幾天賣,可是老值錢了。
再說了,就算是過了年,開了春,可是等雪化之後,地上再有熟菜之時,也最少還有二三個月。
這二三個月裡,這片大棚之中的菜又可以長出好些,又可以賣多少錢。
王天鬆想不通,王天鬆心疼,可是他卻只能照做,他手下的那些人也想不通,也心疼。
可是,夫人已經說了。
夫人說,這裡要做的將是比從前更重要千百倍的事情。
夫人還說,將那件事情給做好了,可以造福一方。
抱着希望,王天鬆忍痛讓人將所有的菜給拔了。
陌千雪現在可顧不上他心疼不心疼,又指着人將那十幾個大棚好好的丈量了一遍。
居然讓他讓這附近,只要是懂些木工活的人都叫過來,讓他將這些大棚中的位置全部做上大木盒,和貯水罐。
木盒得用支架將它架着,一不能貼着地,二下面還得留孔出水,就像是一個養花的大花盆一般。
王天鬆疑惑不已,若是養花,種在地裡不是一樣?
陌千雪想了想,便回了話,說她確實是突然喜歡上了一種花。
說那種花很好看,還說那花聽說能結出很美味的果子,很是少見。
如此大動作,總要給外面一個解釋!
她如今是超級世家的家主夫人,想養些花花草草的,也沒什麼奇怪。
更何況,寧族的女人一向奢侈,想來也不會有人懷疑。
王天鬆一聽,腦子都大了,什麼花如此金貴,要用這麼多的琉璃棚子,還要用這麼大的“花盆”。
還好,這花謝了還可以結果子,希望那果子能值錢。
桐子靖見陌千雪回了莊子,早早的就過來當上了跟屁蟲。
見陌千雪如此行事,當下就讓桐展也回去將自家的那些個菜之類的拔掉,也做上大“花盆”給姐姐養花。
陌千雪卻笑着阻止了他。
離春天的蔬菜上市,可還有二三月呢,她可還想吃上青菜呢。
再說,她這十幾個大棚,寧少卿運多少土來,她也夠用了。
桐子靖雖然有些失望這次不能和陌千雪同步,卻也很是慶幸自己也有被需要的時候。
他守在這個莊子上,不就是等着自己隨時被姐姐需要嗎?
要過年了,那些菜放幾天也壞不了,陌千雪又吩咐讓人,將這些菜陸陸續續都送了出去。
蘇家送一些,皇宮送一些,璟親王府送一些,再就是一些平時走得近些有用的人脈家也送了一些。
十幾棚的菜看似很多,真的分配起來,卻是不夠分,只能揀重要的人家家裡分。
將該做的事都做好,陌千雪見天色不早,也就回了京都。
桐子靖也跟在她的屁股後面一起回了京,住到了國公府裡。
他現在真正的是將陌千雪的家當成了自己的家。
過年,姐姐總要回門,家裡沒個人張羅怎麼行。
雖說是有陌子棠。
可是,桐子靖看得出來,自家的姐姐對陌家還是有心結存在的。
陌千雪不在國公府,陌子棠也絕不登國公府的門,像是在避嫌。
陌千雪和桐子靖一前一後的離了農莊,王天鬆雖然摸不着頭腦,雖然很苦惱,卻也很是認真的接着陌千雪的吩咐去做了。
主子可是說過了,就是趕天趕地,大木盒子也要在年前做好。
那個放木盒的架子,也要在正月十五之前做好,再將木盒與架子組裝好,逐一安裝到大棚中去。
薔薇院中,住着兩個家主新晉的姨娘。
兩個姨娘身份都不錯,又是皇上新賜,按理說就算不十分熱鬧,卻也應該是人氣十足的吧。
可是,這個院中,庭上的雪,卻連個腳印也無。
顯然是人跡罕至。
院子很大,東廂住着許園園,西廂住着的是萬紫瑩。
此刻,別的聲音沒有,東廂許園園那邊摔摔打打,丫頭的哭叫聲總是不斷。
萬紫瑩皺着眉在一邊繡着花,邊上伺候的丫頭春柳卻是爲她抱不平。
“這許姨娘一天天的發瘋,什麼時候是個頭。家主說是讓夫人派人來給她教規矩,可是卻從不見夫人派人過來……”
萬紫瑩放在手中的刺繡斥責春柳,“閉嘴,夫人的事,也是你一個婢子能非議的。”
春柳咂了咂嘴,不敢再說,卻是有些心疼這個自小服待的主子。
當初小姐進寧家的門,可把家裡的那些個嫡妹庶妹羨慕死。
誰不知道寧家主是人中龍鳳,不管從相貌武功才學膽識京中都找不出第二人。
誰不知道,寧家的女人在京中風頭最大的,吃穿用在天齊那都是最好的最講究的。
以小姐的身份,只待有了寵,那就必定是妾夫人。
雖說是妾夫人,可是超級世家家主的妾夫人身份可是比親王的側妃位份都要高。
然而,這入門都已經好幾天了,家主不說過來坐坐,便是她們的門朝哪天,家主也是不知道的。
夫人善妒,連早上請安都不許去。雖說是體恤不用立規矩,可是卻是生生的剝奪了主子每天正大光明見家主的機會。
靜了半響,春柳去門邊看了看,確定外邊無人,關了門小聲問,“姨娘,夫人明擺着就不想讓您和家主親近,您爲什麼這麼敬着夫人。”
萬紫瑩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你不知道,夫人在家主心中的份量。只有過了夫人這一關,家主那裡纔會有希望。”
春柳有些不信。
家主那樣的人,怎麼可能被一個女人給管住。
只是不管她信不信,她已經知道夫人那條路是絕對走不通了。
眼珠一轉,計上心頭,“夫人重要,老夫人那裡,更重要。只要有老夫人撐腰,還怕見不到家主,得不到家主的寵愛麼?”
萬紫瑩不語。
說實話,她心裡也沒了主意。
她在寧家主的面前已經出現過好幾次了,可是她覺得,若是走在外面碰到家主,家主都想不起自己是他的人。
春柳見自家主子猶豫,慫恿,“夫人是個善妒的醋罈子,姨娘若老是守在院中等,只怕等白了頭,夫人也不會開恩的。只怕……只怕一輩子也見不着家主的面……”
家主春柳可是見過的,真的是人中龍鳳,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
只有主子得了寵,她纔有機會……纔有機會往家主的牀上爬。
陪嫁的丫頭,不就是這個用處麼?
春柳最後一句,讓萬紫瑩的心冰涼之極。
若真這樣下去,說不定她這一輩子也別想見到家主,更別和家主兩情相悅。
她早看出了春柳的心思,但她從小受的思想,並不排斥。
若是她入了家主的眼,又有個丫頭能爲她固寵,在她不方便的時候還能留住家主,一起對抗夫人,有什麼不好的。
世家貴族中的女人,不都是這樣過過來的麼?
當然,首要還是讓自己能在家主心中有些份量,能有露臉的機會。
想通了的萬紫瑩,輕輕一笑。
“春柳,去將我那件狐皮裘衣拿過來。聽說老夫人每天下午午休之後,都喜歡去園子中散散步,今兒個咱們也去。”
“嗯。”自家主子這是想通了,春柳喜笑顏開。
幾天時間飛快就過了,時已是大年三十。
從前幾天,陌千雪就被各種禮儀折騰的死去活來。
她雖沒掌家,可是身爲家主夫人,爲寧家祈福是理所應當。
三十這天更是沒一分鐘是消停的。
寧家的大年自然是熱鬧非凡,人來人往,請安的打秋風的看戲的,叫得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都要應付。
真的很想念王家村的那個年。
雖然沒有這麼多人,也沒有這麼多的物質享受,可是,兩個人靜靜守夜,卻是世上最大的幸福。
忙了一天還不算完,三十的年夜飯,不單是家主一家和老夫人一起吃。
而是,寧宅中所有的主子們——
新婚那天,在堂上出現的人,全都來了,更有很多不認得的女子,陌千雪想,大概是各房的姨娘吧。
姨娘不能上桌與主子同食,但是過個年,總還是要在廳中候,表示一家團園的。
大過年的,總是喜慶,平常犯事的自然是一起免了罰,關禁閉的也都取消的禁閉。
於是,那許園園自自然然的就被放出來了。
寧少卿總共才兩妾,正好分頭伺候他們兩個,自然就站在她們身後不遠。
她像貌不差,經過打扮之後,和萬紫瑩一道站在那裡,不動不語也是一道風景。
廳中擺了四桌,以老家主輩分,四兄弟,是每一家各一桌。
老夫人自然是坐在她們這一桌。
老夫人的左邊邊是老家主,老家主旁邊是寧少卿。
陌千雪坐在寧少卿的右手邊。
寧少卿和陌千雪之間便坐着幾個庶妹。
最熱鬧的是四老爺那一桌。
兒子多庶女多,邊上伺候的姨娘更多,而且個個打扮的那是花枝招展。
人最少的就數大老爺的那一房人了。
桌上居然只有四人。
瑩老夫人,大老爺,大夫人,寧少方。
寧少方年紀小,大老爺雖然年長,卻居然連個妾也沒有,於是只有婢子在邊上伺候。
邊上伺候的人,對大老爺那一桌,是愛理不理,對四夫人那一桌,卻是熱情的很。
看來大宅門裡,也是人情冷暖。
年三十的團年飯,菜是早就先制好的。不一會子,菜就都上了桌。
陌千雪站起身子,準備伺候寧少卿用餐。
老夫人卻將她一拉,仍是坐在了自己的身側。
轉頭吩咐站在不遠處的萬紫瑩。
“萬姨娘,你家夫人身子不好,今天就由你給家主立規矩伺候。你切不可象上次的許姨娘一樣粗手笨腳。”
話是對着萬紫瑩說的,眼睛看的卻是寧少卿。
滿眼的慈愛,裡面全是,你上次搞小動作,我放了你,這次就別再淘氣了。
老夫人話裡話外都是對他和千雪的關照,滿臉又都是笑。
寧少卿雖然不想讓陌千雪生氣,但老夫人自上次過後,一直待他很好,待千雪也好,這又是大過年的,他總不好給老夫人沒臉吧。
祈求的看向陌千雪。
陌千雪不想寧少卿爲難,又想着左右不過一頓飯,大庭廣衆之下,萬紫瑩還能咋地,也橫了他一眼,也就陪着老夫人說話去了。
萬紫瑩伺候寧少卿去了,陌千雪還在桌上用餐,許園園便只能伺候陌千雪。
許園園對老夫人的吩咐,是一萬個憤恨。
她早就恨毒了陌千雪的,以她從前的性子,早就撲上去撕了陌千雪了。
玉貴妃在宮中馴了她半年,還是讓她收了些性子。
臉上勉強擠了笑,爲陌千雪夾了一口菜。
動作雖說不上有多輕柔,卻也還算合宜。
她不想夾,陌千雪還不想吃呢。
只要看着這許園園盯着寧少卿的那眼神恨不得吃了寧少卿,只要想着那一次她還出其不意的抱過寧少卿,陌千雪心裡就更煩悶了。
然而,不用陌千雪來想辦法對付她。
她伺候着伺候着,看到萬紫瑩一臉甜甜的笑,自己就有些不耐煩,心神不寧。
陌千雪見主湯剛端上來,想那湯一定很燙,於是便讓許園園去給她盛碗湯,並小聲說那湯看起來不錯,讓她多盛些。
許園園注意力全在寧少卿那邊,陌千雪說什麼她就幹什麼。
她哪裡注意到那湯是剛上的,更沒注意那湯很燙,也沒有注意到陌千雪正在給老夫人以茶代酒的獻祝福。
她本就是大家小姐,嬌生慣養。盛了湯後,就收了手,準備放在陌千雪面前。
哪知那湯太燙,燙得她一疼。於是,手一鬆。
她還在那裡叫手痛,叫好燙。
同一時間,那湯一下子卻砸在陌千雪和老夫人之間。
頓時霹靂啪啦一陣響。
菜湯和砸碎了的碗屑四處飛濺。
中招的不是陌千雪,卻是老夫人。
不是陌千雪閃得快,而是陌千雪閃得巧。
她吃了寧少卿新婚那天給她的藥後,早就手疾眼快。
更重要的是,她時時刻刻都在等着許園園自己出差錯,也算定了這碗湯她定然端不住。
於是,那一碗湯便一大半都撒在了老夫人的身上。
當然離得這般近,陌千雪就算是閃得再巧,也會沾上一些飛沬。
老夫人募地站起身,陌千雪邊扶邊用娟子替老人擦拭,口中唸唸有詞,“越摔越發,碎碎平安……”
一邊伺候的靜夫人,更是激動,“有沒有傷到哪裡?”
又指着許園園喝罵,“你個賤人,你怎麼伺候的。”
許園園慌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然而,慌了她也沒有處理這種急事的能力。她沒有當即就跪了下來,也沒有道歉,而是傻呆呆的站在那裡。
老夫人氣得直髮抖,她這身喜服,可是爲了大年新做的,上面繡的可是一萬個福字。
今天才穿上身,就被撒了湯,以後都不能穿了。
這……這賤人,不是在咒她不能萬福金安麼?
這賤人,不但不認錯,還像個沒事人一般杵在那裡,豈有此理!
當下更是爆喝,“拉下去……”
一聽到要將自己拉下去,許園園頓時醒悟,跳了起來。
她不能被關起來,她再也不要回那個小院子,她要和家主在一起……
腦中想着,動作更快,居然很快的繞到了寧少卿的那邊,擠開萬紫瑩。
萬紫瑩猝不及防,突地被這一擠,順勢就要跌倒。
她就站在寧少卿的邊上,寧少卿很自然的順手將她扶了一把,微微擁着往邊上一拉,避開了那個瘋魔了的許園園。
許園園撲了個空,嚎叫,“家主,我是園園啊。家主,你救救園園,園園不要再被關起來。”
那模樣,哪裡還有半分規矩,比家裡的奴婢都不如。
老夫人胸脯起伏不平,氣得不行。
事情雖不是她乾的,但卻也是按她設計的方向出了。
陌千雪到底心中有些抱歉,勸道,“老夫人不要急壞的身子。”
老夫人到底見過大場面,此時已喘均了氣,冷靜了下來,吩咐左右,“來人!還不給我拉下去。”
“是。”
婢子婆子們從呆愣中醒神,擁上來,有的收拾桌子,有的壓住許園園。
進行的有條不紊!
那幾個婆子雖壓住了許園園,卻並沒有馬上拖下去,自是等着老夫人的處置。
拉下去有很多種。
可以杖斃,可以杖責,可以關柴房,也可以禁在自己院中……
老夫人盛怒下,也沒失了理智,揮了揮手,冷眼盯了許園園一眼,道,“先關到柴房中去。”
不等許園園求情,來人早將她堵了嘴,拉了下去。
若今天不是三十,若她不是皇上所賜,若不是還有玉貴妃這個寵妃撐腰,想必老夫人一定會將這個冒失的姨娘拖出去杖斃。
然而,這女人又不得家主的寵,就算是皇上賜的,就算是有貴妃撐腰,這回不死也殘。
不是身子被打殘,而是指從今往後,再也不可能得寵,前途已殘。
一個沒得過寵,以後也不可能再得寵的姨娘,在寧宅中無根無基,就是養着的一隻貓一隻狗,不會冷着餓着,卻是再沒什麼尊貴可言。
對於這樣的姨娘,下手之人便也不會多留情,十分粗魯的一路拖行而去。
陌千雪看着許園園這樣被拖了下去,心中不是滋味。
這個麻煩,沒徹底的解決休掉,也再不可能在大場合出現了。
應該再也不可能讓她煩心了吧。
陌千雪邊扶着老夫人,邊打着小九九。
然而,許園園被拖了下去,老夫人的氣卻轉頭劈頭蓋臉的朝着她發來,“陌氏,你這規矩是怎麼教的!”
隨着老夫人的喝問,所有的目光都看向陌千雪。
這是讓她當衆沒臉啊!
這大年三十,這罪責若是落到她的頭上,那還得了。
陌千雪先前還有的一絲抱歉,一下子全被掃光。
不過,她也沒有強辯。
大庭廣衆之下,和老夫人硬碰硬是很笨的。
陌千雪當即半蹲請罪,“老夫人請恕罪,孫媳……孫媳……許姨娘她……她是皇上賜的,又是玉貴妃在宮中教的規矩,孫媳也不好再找人教,只讓她在院中閉門思過……”
陌千雪說得委屈之極。
可是,卻佔盡了理。
一提皇上,玉貴妃,老夫人也沒了脾氣。
是啊,玉貴妃親自己教的,還真沒個合適的人去再教。
老夫人再瞟眼看了一眼寧少卿,見寧少卿對陌千雪是滿眼的心疼。
只得擠出慈笑,伸手扶她,安慰道,“好了好了!這事也不能怪你,你起來坐下吧。”
這大年飯,沒吃完團圓飯誰都不能缺席。
老夫人也只能強忍着身上的湯水味,等散了席,纔回去換衣裳。
老夫人被撒了大半碗的湯都忍着,陌千雪只被濺了些許,當然也只能忍着。
還好天氣冷,湯飛濺而出,溫度就減了很多,再加上這大冬天的穿得也多,否則那碗湯,還真會將老夫人給燙着。
在座想笑話的,想嫌棄的,卻也沒有一個人敢表示。
都默默的,快速的進着食。
都想快點結束這個團圓飯,好擺脫這個壓抑的氣氛。
寧少卿向陌千雪遞來疑惑眼神,陌千雪淘氣一笑,偷偷的伸了伸舌。
對寧少卿,她就算是做了壞事,她也不想瞞。
以寧少卿對陌千雪的瞭解,只這一個眼神,就知道這一切都是陌千雪算計好的。
他並沒有生氣,而是望着陌千雪無可奈何的笑了笑,裡面全是溺寵。
那個許園園,他可是早就領教過了,就算今天不出醜,總有一天會丟盡他的顏面。
更何況,他可是討厭極了那許園園,就算陌千雪將她搞死,他都不會皺一下眉。
他只是對老夫人有些歉疚。
吃完了年夜飯,便是各回各屋,守夜祈福。
回到屋中,寧少卿連連幫着陌千雪更衣,怕她被燙着了,又怕她被剛纔的碎片割傷。
等確定陌千雪安然無佯之後,才悠悠的開了口。
“以後,你想對付哪個女人,我都沒有意見,只是……奶奶其實一直對你都不錯的。”
這話潛意思很清楚,是有些心疼老夫人了。
“我知道了,今天不是故意的。又不是先布的局,哪裡能算到她會將碗正好砸在那裡,害我也沾了光。”
抱着陌千雪,兩人一起擠在榻上,寧少卿柔聲道,“以後小心些。其實你不用忌諱她們,她們就是個擺設,我不會去她們那的。”
陌千雪的聲音也甜得出水來,“嗯,都聽你的。”
聽你的纔怪!
就是擺設,我也覺得眼睛疼。
今天看到寧少卿扶了一把萬紫瑩,看到萬紫瑩臉剎那紅了,看向寧少卿的眼睛裡全是盈盈的春水,她眼睛更疼。
不過,陌千雪不會去問寧少卿自己和老夫人在明面上有了矛盾,發生了衝突,他幫誰?
她知道,他的選擇必是她,但他也知道他的爲難。
老夫人再有錯,也是上輩,她的年紀也大了。
只要她不再去和宇文家夾纏不清,寧少卿心中對她還是有幾分親情的。
陌千雪朝寧少卿的懷中鑽了鑽,今天這個日子,她只想和寧少卿兩人相守,不想再談其它人。
陌千雪的動作,讓寧少卿心頭一暖,抱着的手緊了緊。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擁着,等待着新的一年的到來。
諾大的國公府,卻只有一個主子。
年夜飯上,只有桐子靖一個人。
他真的好想姐姐!
這輩子,他過得最開心的那個年就是去年。
雖然,和他吃飯的是他那個不討他喜歡的父親。
可是,年前年後,他都是住在王家村裡,住在姐姐身邊。
那裡是他的家,他心中的家。
那裡有他,得到過的最大的溫暖。
桐展看着這樣的主子,心如刀割!
這大過年的天,有些話卻也不得不說。
父親好幾次來信說,老爺的身子大不如前。好幾次催着他們回桐宅去過年。
“主子,要不要通知父親一聲,讓他將老爺給放了。”
桐子靖筷子一頓,又夾菜夾入口中,似沒有聽到桐展的話。
桐子靖不答。
桐展也不敢再問。
他自然是沒有看到,自家主子口中嚼着菜,眼中卻有了水汽!
只是,那水汽,慢慢的消失不見後,變成的卻是冷厲。
一個人靜靜了吃了年夜飯,桐子靖便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的院子就在陌千雪的雪宛不遠,可遙遙相望。
“讓人將姐姐院中的燈也點亮。”
“是。”
桐展努了努嘴,桐平桐安領命下去。
桐子靖坐在自己的院中,開始雕着頭像。
每一刀都很用心。
每一刀都好似用盡力氣。
陪伴他的,只有身邊的幾個奴才。
陪伴他的,只有一院子的寂寞。
陪伴他的,只有他手中的雕像。
看着手中的雕像,桐子靖眼波如水。
卻想起——
姐姐曾說過,放過他,就是放過自己!
姐姐曾說過,他再不應該,也已經老了,風燭殘年……
於是,轉過頭去,很認真的看着身後的桐展。
“只要他答應不再管我,不離開那個莊子,就放了他吧。”
雖然這個人他是恨的,雖然這個人各種不好,雖然自己的不幸全來自於這個人,可是這個人卻給了自己性命。
不管自己承不承認,那個人……還是自己的父親!
他的心也不是鐵做的。
他本就只想讓那個人知道一下自己當年被關起來的苦楚。
更遠的地方。
桐老管家爲桐老先生解開身上的索鏈。
“老爺,少爺讓放了您。”
被鎖了將近一年的桐老先生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滿頭花白,背早已直不起來,完全沒有當初的那種爆燥氣勢,也完全沒了當初的咄咄帶人。
只是一個很平和,很平和的老人。
解開索鏈對他來說,好像並沒有什麼好或者不好,好似一件很平常的事。
解開了索鏈的桐老先生並沒連開那山洞,而是就勢有些佝僂的坐在洞中的石榻之上,望着對面的牆。
像是要望穿這片牆,望到他心中的那個所在之地。
“他還會認我這個父親嗎?還會回來看我嗎?”
桐管家哭了,“老爺,總有一天,少爺會原諒您的。”
不管少爺回不回來看老爺,他都不會離開老爺一步。
老爺被性子所害孤害一生,其中也有他的責任,是他沒有規勸。
如今,不管老爺有無權勢,他……生死相隨!
京外,陌千雪的莊子裡,人雖不多,卻也很是熱鬧。
王天鬆要給陌千雪看莊子,春燕又快要生了,自然都沒有回去過年。
陌千雪也很人性化的讓另兩對王家村來的夫妻回了天香郡。
這年剛過,春燕便給王天鬆生了一個大胖小子,
年十五,回去過年的那兩口子也回來了,更是帶了好幾對少年夫妻來,王二爺王二嬸帶着王小雷也來了。
來探孫子是一方面。
到底人在天子腳下,便算是在莊子上,也便能高貴幾分。
若是小雷能在京中的鋪子裡混個把管事噹噹,他們家就算是出頭了。
陌千雪正是用人之際,自然不會拒絕,留下王小雷,另派了一人去做阡陌食館的掌櫃。
正月十五過了不久,寧少卿讓人從北大荒運來的第一批水和土就都到了,陌千雪的使命就來了。
萬事開頭難,特別是這項事務,關係着寧家的前途命運開不得半分的玩笑。
於這件事,她只能親自操辦,很多細節,她若不仔細觀察,不在現場,有些事不好判斷,更不好吩咐。
從水土運到的那一刻起,她就好似住到了莊子上。
晚上回得很晚,早就去得極早。有時候忙起來,乾脆就不回寧宅,宿在莊子裡,更是讓初一不要跟着她來來去去的折騰,就留在莊子上。
不單如此,還立下新規,莊子上的人只許進不許出。
更讓寧少卿派了影閣的人,守在莊子四周,只要有可疑人等,一律殺無赦。
桐子靖是個例外。
不過,也僅限於他一個人,連桐展也不許帶。
陌千雪做爲新嫁婦,見天的就往莊子裡跑,聽說身邊還總有一個哥哥不像哥哥,弟弟不像弟弟的桐家公子跟着,老太太是很有意見的。
她雖不喜歡陌千雪,也不想陌千雪再到她那裡立規矩,但是做爲寧家的媳婦,怎麼能如此無視家規。
這……這是不守女則!
這……這是不守婦道!
可是,她縱使再不喜歡,也沒有辦法。
寧少卿如此繁忙事多,對桐子靖找着機會就跟着陌千雪一事,他也只能是默認了。
桐子靖從初見面起,就是一口一個姐夫,這個內弟的身份,他是不認也得認。
老夫人在他面前抱怨,自然是全被他擋了回去。
老家主以身子不好爲由,每次聽到她告狀,就是一陣的咳嗽,恨不得將心肝都咳出來,她只能閉嘴。
在兒子孫子那裡抱怨一次得不到迴應之後,老夫人便不再在他們的面前抱怨陌千雪。
而是,開始抱怨自己的身子體不好,抱怨宅子裡的事太多,抱怨……
老夫人在宅中抱怨的同時,陌千雪卻在爲莊子裡的事操心。
這種地,陌千雪已經能十分確定它就是傳說中的鹽鹼地。
怪不得不長莊稼。
不過,據她所知,鹽鹼地,也不是絕對不能長莊稼的,只看種什麼。
於是那一個個的大木盒子,就都派上了用場。
陌千雪讓人將從北大荒運來的土,一個一個的裝在大木盒中,再分不同的木盒種上不同種類的糧食、菜品。
第一批種上的所有種類,有菜有作物,更有花和瓜果,幾十種作物種下來,卻是全軍覆沒。
在她如此的精心照顧下,十多日都沒有一丁發牙的跡象。
她只能讓人讓木盒裡的地,重新翻過,再種!
不單如此,她每次種的作物,都是分不同的照顧方式,一批用京城的水澆地,一批用北大荒的水來澆地,還有一批用雨水。
陌千雪這邊很忙,寧少卿那邊的壓力也不小。
北大荒那邊的水和土是一車一車的往這邊拉,不單要避着皇上的耳目,還要避着家族的耳目。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倒不是懷疑家中還有奸細,只是此事,只能暗中進行。
如今,知道此事的,除了陌千雪的一大莊子人,只有他一人,連他的父親寧老家主他都未說。
他深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紫竹院陌千雪屋內,初一留在莊子之中,也只有一個十五知道,連孫嬤嬤和悅夏止睛幾個天天伺候的親近丫頭都不知道。
如此三撥過去,沒有一批長出芽子,陌千雪沒有絕望,寧少卿卻已經基本失望了。
直到——
有一日,陌千雪發現有一個木盒中種下去的種子冒了一個小芽尖。
陌千雪吸取了失敗的經驗。
那個木盒,是用京中的土和北大荒的土混合之後,又用京中的水來澆灌的。而另一盒裡面,也是京中的土和北大荒的土混合,澆灌着北大荒的水,卻沒有發芽。
有了一個成功的案例,陌千雪欣喜若狂。
這個發現,讓陌千雪又做了一個大膽的嘗試。
就是光用北大荒的水澆灌她在農莊的地,發現地裡的莊稼先是長不好,後來就枯了。
原來,有問題不只是地,更大的問題還出在水上。
只要不用這些水澆地,是不是就能長出莊稼?
已是揚春三月,陌千雪這樣兩頭跑來跑去足有二個月時間了,老太太是忍無可忍。
寧少卿她抓不着,便又將寧老家主給找了過來。
老家主依然是老辦法,咳出心肝來的樣子。
這回老夫人卻不想放過他,不緊不慢的道,“你咳吧咳吧,再咳下去。你兒媳就該給你的兒子戴綠帽子啦。”
說到最後,越是激動,“我們寧家的臉都快給丟盡了,你咳死了,我這老東西也不活了……”
老太太如此強烈的抱怨寧老家主也無法再咳下去。
他哪裡想得到這人年紀大了,脾氣卻比從前更拗!先前抱着不理睬和稀泥的態度只怕是不管用了。
其實,寧老家主雖沒有聽寧少卿和自己說過原因。
但是,聯想到上次那個河渠圖就是出自於陌千雪的手。
又想着寧少卿說過一定要讓北大荒種出糧食,陌千雪又是在莊子上忙。
更有,以寧少卿的個性,和在乎陌千雪的態度,怎會隨便的放任她在外面胡來。
自然是有理由的。
寧少卿從北大荒一車一車的運東西過來,別人猜不到運的是什麼,怎麼能瞞得過老家主的法眼。
他稍一思索,就猜出關健。
上次蘇家的水,不就是這個神奇的兒媳給治的麼?
說不定,她還真有辦法可以讓寧家的地也起死回生。
無論如何,他都會支持到底,哪怕是當個不孝子。
當然,對老夫人,他是還是能哄就哄。
如果哄不了,也只能撕破臉!
他絕對允許老夫人對陌千雪有一絲一毫的斥責,讓陌千雪正在進行的事受了一絲阻礙。
止了咳嗽,前所未有的認真,試着開解老夫人。
“陌氏對經商一道很有天賦,那大棚菜不就是出自她手麼,想必她是又在鼓搗什麼新玩意,爲寧家開闢新的商機呢。”
那大棚菜賣得那是供不應求,過年前十天就早已脫銷。
讓老夫人活了這麼多年,也頭一次在年飯桌上吃上綠油的蔬菜。
當然,她並不知道陌千雪已將所有的菜都拔除。
寧府裡面過年吃的,全是桐子靖的大棚菜奉獻出來的。
陌千雪將菜全拔了,又送了些關係戶,連語記酒樓都斷了貨。
陌千雪的大棚不種菜了,可是京郊寧家的莊子裡已經開始建大棚了。
不止是京郊,別的郡縣只要是寧家的農莊可都在建着大棚,準備大賺一筆呢。
老家主拿這個說事,老夫人一時無語。
只是惴惴道,“外面自有男人照應,一個女子就應該在家裡好好的相夫教子,她這樣一天天的在外面,也不是個事,要不娘派個人天天跟着她,也好讓外面的人嘴巴乾淨一些……”
老家主話還沒聽完,就怒了!
這些話是誰說的,他心中有數!她們的膽子可是越來越大的。
重重的哼了一聲,一拍案板,爆起,“誰若是敢在背後嚼舌,就拔了誰的舌頭!反了天了,家主夫人也是她們背後能議論的!”
老夫人從未見老家主如此大的脾氣,就算是上次,也只是聲淚俱下,聲辯中帶着些哀求。
就因爲上次的那次齟齬,連給陌千雪下聘禮的事,都沒有經過她。少卿也對她疏遠了不少,她可是不能再重蹈覆轍。
“你衝我發這麼大的脾氣幹什麼,我也不也是爲了寧家的聲譽着想麼?”
話中雖還是抱怨,話氣話調卻降了下來。
老夫人服了軟,老家主也點到即止。
“母親,孩兒也知道這個道理……”
莊子裡,陌千雪忙得很。
不用大荒的水澆灌那片地,再種作物,也是絕大多數死亡,能存活的微忽其微。
只有一片豆子的苗,發芽率雖不如莊子裡的地,稀稀拉拉卻也長得還勉強。
而那塊混着莊子裡土的大荒土,豆苗的發芽玄高達七八成。
雖只有豆苗發芽成功,陌千雪已是高興之極。
只要能長出東西就好。
按她的推斷,估計只要是豆類,都能成活。
大荒的溼地,可以,沙地便可以種土豆番薯之類的好存活賤物。
只要不澆灌大荒河流中的水即可。
不能用河流之水,便只能打井,用地下水,接住雨水,用無根之水,總有辦法可行。
雖然這地的產量不高,只要有產,等多種幾茬,多澆灌幾年的井水,雨水,鹽鹼地的地質便會有改善,日後自會成爲沃土。
陌千雪一路狂奔回寧宅。
直接就去了寧少卿外院的書房。
老家主剛走,這家主夫人,沒形像的一路狂奔跑到外院中去尋家主一事,第一時間就傳到了老夫人耳中。
老夫人免不得又是一陣抱怨,砸了屋中的好幾個花瓶。
又讓遲嬤嬤去傳話,叫陌千雪過來。
她不能讓別人來教訓她,就撕了臉,自己親自上陣好了。
也要讓她知道知道,這個家,是誰在當,如此沒規沒矩。
然而,遲嬤嬤去外院通傳,卻撲了一個空。
寧少卿得了消息,當時就放下一切事務隨着陌千雪去了家莊。
還運用上了獨門的輕功,抱着陌千雪穿越寧宅的大小宅院,一路掠到院個的馬車處。
老夫人聽聞,只能在屋中打小人,罵賤人不知羞恥!
等發完了脾氣,眼波一轉,就讓人去將薔薇院中的萬姨娘接過來伺候她用晚餐。
望着那些大棚中的大木盒,一個個大水罐,再回頭看着陌千雪紅撲撲的小臉,寧少卿心情激動之極。
一個擁抱,將陌千雪緊緊的箍在懷中。
不知怎地,他有些想哭。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此時的寧少卿不是傷心,而是感動的。
別人家的女子,嫁漢嫁漢只爲了能攀附榮華。
過了門,也是爲了爭寵爭掌家之權爭面子爭各種利益,各種鬥來鬥去。
可是,他的千雪……
爲了他,她可以不管所有人的目光,每日裡出府風雨無阻。
爲了他,她可以每天幾個小時坐在馬車上奔走在京都和農莊,來來回回的辛苦。
還是爲了他,她一個千金大小姐,人家每天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同時,她卻每天衣着樸素簡單伺弄土地,從無一聲抱怨。
就算他絕望了,她仍堅持!
時間靜在那裡,漫漫流失。
“千雪,有你真好!”
有了感動,寧少卿說出的話便有些哽咽。
陌千雪也覺出他的情緒。
從他懷中掙扎出來,很認真的看着他。
“少卿,你信嗎?正因爲我做這些,我纔會高興,纔會心安。正因爲做着這些,我才覺得有意義有價值,也正因爲我能爲你作出供獻,我才覺得自已能和你永不可分割,可以和你互溶入骨髓……”
說到這裡,寧少卿忍不住吻住她的脣。
他想告訴她,正因爲有她,他才如此努力的維護寧家寧族,因爲,他想給她世上最好的最珍貴的。
灼熱的呼吸讓陌千雪心頭一窒。
她突然有種表白的衝動。
捂了寧少卿吻來的脣,她深情款款的看着他的眼睛。
“或許,有一句話,我從來沒有對你好好說過,可是,今天,我想對你說——”
拿開陌千雪的手,寧少卿似迷醉的輕聲問:“說什麼?”
心也同時沉醉!
陌千雪一字一句,卻是輕柔有力,“我愛你!比你想像中更愛你!”
僵了半響。
寧少卿一把將她死死的箍在懷中,“千雪,我也愛你,比愛我自己還要愛!”
他說得又大聲,又急驟。
語落,以脣封緘,狂風暴雨,一夜纏綿!
是以,當夜兩人並沒有急着趕回寧宅,而是就在莊子上歇了下來。
陌千雪完成夙願,又被滋潤,睡得十分香甜。
寧少卿卻是一夜無眠。
這事成了,只是第一步,後面有許許多多的步子,必須一步一步的來安排。
比如,要安排人去大荒的地上,在大荒中試種。
比如,要安排如何安全又神不知鬼不覺的撤出京都。
再比如,如何將天齊王朝分佈的財產帶到大荒。
再比如……
千頭萬緒,都壓在他心頭。
第二天天一亮,陌千雪還沒有醒,寧少卿就火速的回了寧宅,將這事告訴了寧老家主。
老家主兩眼發光,自然是又到陌千雪的農莊中走了一遍。
京都和莊子雖不是太遠,來回也要一二個時辰,陌千雪自然早就起身了。
老家主到的時候,她已經穿戴齊整,開始伺弄那些已經長了苗子的大木盒。
看到陌千雪一身樸素,親自打理莊稼,又看過那秧苗綠油油的長在那大木盒之中。
握着那長了苗的土地,老家主老淚縱橫。
是被陌千雪感動的。
是被那秧苗激動的。
陌千雪雖然知道寧少卿一早不弄醒自己就回了京,一定是想將這個好消息告訴老家主。
可是,卻沒有想到,老家主和他會到得這樣快,也是有些措手不及。
看到這樣的老家主,更是有些呆。
不用寧少卿給她使眼色,她也知道自己該回避!
邁步出了大棚,回到莊子上的她的雪宛。
老家主在寧少卿的帶領下,一一的參觀了大棚,心中對陌千雪的感激和佩服更多了幾分。
參觀完這一切,便拉着寧少卿火速的回了寧宅。
連夜開祠堂。
爲了怕走露了消息,並不開家族大會,只是這麼大的喜事,必是要開祠堂祭祖的。
祭主一事,仍只召來最爲信任的大宗老和幾位上次一併參加過與蘇家秘會的幾個宗老。
不是不相信長老會的八個長老,而是因爲大長老和八長老之事,心中有了隔應。
大宗老自薦,衆宗老也一起推薦,會議的最後決定讓大宗老帶着少數極其信任的親信,帶着方法和豆類的種子,先去北大荒一試。
只是,以什麼方式去什麼名目卻既不引人注目,也不讓人生疑,還未定下來。
寧家開着緊急會議,皇上的動作也不慢!
天光大亮,朝中就有大事傳來。
太子之位已經定了下來,皇上已經下了旨,封皇長子清王即日起登太子之位。
當天,久不行走於外的尉遲家家主居然帶着十五歲的嫡女,來恭喜皇上,賀喜太子。
皇上見尉遲家的嫡女,居然很是喜歡,當場就給太子賜了婚。
因太子年幼,尉遲家的嫡女先養在宮中,學習宮庭禮儀!
這個消息來的突然,卻又是一種必然。
以影閣的勢力,早就知道璟親王幾次三番的去了尉遲家所在的那片山頭。
雖不能探出談了什麼,自必是一種交易。
一種讓尉遲家出山,站在孤氏皇族一邊的交易。
三天後,宇文家的人將宇文寒蕾送進了宮,皇上被她美貌所驚,當即就賜了貴妃之尊,直接與玉貴妃分禮抗爭。
皇后已經廢了,他也不打算再立皇后。
可是後宮之中,他也不打算讓玉貴妃獨大,自然要再扶植一人。
寧少卿聽了這樣的消息,諷刺的冷笑三聲。
從此,不但是寧宅之中不會有宇文家的女人,寧家的直系子弟也不許娶宇文家的女人。
寧少卿的消息收得快,這樣的事,他聽過就算了,也懶得去和老祖宗說,免得沒事惹一身騷。
然而,他不去惹人,人卻要來惹他。
與宇文寒蕾一併送到京的,還有兩名宇文家的庶女。
老太太聽說宇文家送人來了,自然是迎進了她的慈養宛。
宇文寒蕾被封貴妃之事,這時已經由她的好侄子,宇文家的家主告訴了她。
老夫人這才知道宇文家送來的不止是兩名庶女,將嫡女送進了宮,把庶女送到府裡。
雖然那宇文寒蕾,是寧少卿看不上的,但是……總歸還是生氣的。
然,那宇文家主別的本事沒有,哄人的本事卻是一流,當下紅的說成白的。
美其名曰,宇文家與寧家脣齒相依,如今皇上對寧家是越來越忌憚,他給皇上送兩個人過去,只是想在皇上面前多說寧家的好話,是爲了保他們寧家。
說,蕾兒現在是貴妃,皇上對她正寵着,只要她一句話,寧家足可安保……
老夫人雖在宅中,對如今的局勢也略知一二,聽宇文家主口舌生花,信的那是十足十。
心中更是感念孃家的好,覺得上次老家主將她們宇文家說得一無是處,簡直太過份了。
當即,不管不問,就宣了陌千雪來,爲那兩個庶女正了身份。
陌千雪粗聞青筋爆跳。
更讓她無語的是,那個宇文家主爲老不尊,一雙眼睛在她身上滴溜溜的轉。
真想將那眼給摳出來當泡踩。
深吸一口氣,陌千雪已經控制了自己的怒氣。
長者賜,不敢辭!
她既要撕破臉作死,陌千雪自然不會阻她自尋死路。
寧少卿的心結,她可是清楚的很。
這兩個女人,入了院,寧少卿不說上她們的牀,就是看一眼都會覺得噁心。
只因爲,她們姓宇文。
若是她們敢不自量力靠近,陌千雪相信,不用她擺臉,寧少卿也會讓人將她們扔去湖中清醒。
這會子,陌千雪還不知道宇文家給皇上獻了美人。
若是知道了,只怕連先前的怒都不會有,當下就會大笑三聲。
想通了的陌千雪臉色不但未拉下,還笑着謝了老夫人,領了兩個宇文家的女子走得很是瀟灑。
陌千雪走了,帶動一陣香風。
宇文老賊的眼睛就緊盯着她不放。
老夫人沒工夫去管他,也沒有注意到她那好侄子的異常。
她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之中。
她的臉慢慢的沉了下來,能在這個大院之中掌權多年,或者有犯錯的時候,但更有分析問題的能力。
看陌千雪的樣子並無半分不高興,看向她也是輕蔑的眼神,她不解。
她給她添了堵,她不是該像吃了蒼蠅一樣嗎?怎麼好像是完勝一樣?!
只有一個解釋,她不想相信也必需相信。
看來,她要帶着侄子,找兒子找這個孫子好好的談一談,一解孫子的心結,讓兩家重新和睦。
等她再注意到宇文家主的時候,宇文家主早就醒過神來,對老夫人是一臉的巴結加關心。
寧少卿和老家主是被老夫人給請來了,見宇文家主老神神在的坐在位置上,冷着臉,輕飄飄的就是一句,“來人,給我將這人扔出去。”
他和父親以及一衆的長老在開會,可是老夫人一會一個通傳,若是再不來,還得繼續。
父親對老夫人孝極,自是忍了。
可是,他卻不想忍,也不必忍。
他拉了父親來,就是來解決這個麻煩的。
刀奴從外面閃進來,拉着宇文家主就往外扔。
老夫人急了。
這是怎麼啦!
她這還沒說上話,怎麼就動上手了?
這會子也顧不上說什麼,一個急衝,擋在宇文家主面前,“我看你們誰敢扔他出去。”大有想把他扔出去,先將我扔出去再說的氣勢!
寧少卿眯着眼看了老夫人一眼,轉過臉,平聲靜氣吩咐刀奴,“刀奴,扔!”
宇文家主帶着人進寧家的那一瞬,他就知道了。
他不擋,是想看看自己的奶奶怎麼做。
上次,父親可是說得很清楚,也和奶奶將這宇文老賊的真面目說得一清二楚。
如今,這宇文老賊不但不感念寧家的好處,還在這個節骨眼,公然的投向了皇族。
他相信,宇文寒蕾進了宮,當了貴妃,奶奶一定知道。
他以爲,她會爲寧家抱不平,以爲她會怒着自己將這一衆人趕出。
結果,等來的結果不單是人沒有趕出去,還倒是給他賜了兩個女人,讓千雪添堵。
還讓人一遍一遍的催着父親過來,給這個個所謂的表舅兄,這個所謂的表舅請安。
也不看看,他是個什麼德性,也不看看他是個什麼身份。
她就這樣做賤自己的兒子、孫子。
他說過,若她真心爲了寧家,他可以不計較從前,她還是他心中尊敬的奶奶。
可是,她若是爲了宇文家給千雪添不快,給父親添不快,他就讓她不快。
當然,他還是會對她好。還是會讓她在這大宅裡享盡榮華。
只是,不會再心疼她。
虧得上次,他還爲她打抱不平,大過年的斥責了他的千雪。
奶奶,不!是寧家的老夫人,實在讓他太失望了。
“是。”
刀奴一聲喝,隨即便動上了手。
只要家主下令,他多的是辦法,既不傷害老夫人,又能令老夫人不能阻擋。
老夫人猝不及防,被點了穴,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刀奴將她的親侄子給扔了出去。
先是喝,“你個刁奴,你敢!”
先是威脅,“你不刁奴,你好大的膽子,老身一定將你大御大塊……”
最後,刀奴在她眼前消失,連帶着鬼哭狼嚎的宇文家主。
老夫人再也顧不上形象,也再了憋不住心中的委屈,痛罵出聲。
“寧少卿,你……你個不孝孫!你怎麼敢……”
罵完了寧少卿,老夫人又罵寧老家主。
“你個不孝子,就當我從沒生過你,我一把屎一把尿將你拉扯大,你卻看着你的兒子來欺負我……”
外面的人聽到老夫人又是罵又是叫,誰都不敢進來。
老家主和家主都在裡面,老夫人罵的又是老家主和家主,她們只恨自己站得近,哪個會找死往裡湊。
老夫人罵的是家主老家主,他們不但不敢往裡湊,就連聽都是不敢聽的。
全都是自動的閉上了耳朵。
好像院中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寂靜。
老夫人氣得直喘氣,站在堂中破口大罵。
老家主不忍,上前想爲老夫人解穴,寧少卿卻是一拉,冷着臉將老家主拉到一邊。
長痛不如短痛!
只有過了這個坎,老夫人才會知道他們父子的心意再無轉寰餘地,纔不會再在他們面前爲宇文家爲說情要錢。
半響!
寧少卿聽見宇文家主的聲音越來越遠,估計已出了二門。
這才動手將老夫人的穴給解了。
老夫人得了自由,對着寧少卿就是一個耳刮子。
那一巴掌打得很重很重,寧少卿脣角是血,臉一下子紅了腫了。
老家主心疼兒子,上前上去安慰,卻被瘋了似的老夫人左右開弓的打了好幾個耳刮子。
老家主和寧少卿都是一身的功夫,被一個深宅婦人打耳刮子,自然只因爲孝道。
幾個耳刮子下去,老夫人氣雖沒消,但是打的是自己的兒子孫子心總是疼的。
也就無可奈何的坐了下來。
她到底不是市井潑婦,打完了,也不再開口罵,只是坐在那裡無聲的流淚。
事情既然到了這一步,老家主心一橫,拉着寧少卿就跪了下來。
沒有解釋,沒有勸慰,
這一跪是對孝道,而不是對事情的妥協。
不管他們有沒有道理,老夫人都是長輩,他們這樣做都是對長輩不敬,是大不孝。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嘔氣抺淚,父子兩個跪在地上請罪。
屋裡靜了很久。
老夫人不開口,寧少卿不說話,老家主思附良久,語重心長的出了聲。
“孩兒知道自己錯了,可是宇文家的事,寧家外務您又瞭解多少?別的兒今天都不想再多說。兒也不想知道那老匹夫到底說了什麼。兒只知道,如今大勢之下,他宇文公開的給皇族送了女人,便是向皇族公示,他宇文家投靠了皇上,難道這點您還想不通?”
老夫人聽着老家主的話,心中那口氣雖然吞不下,但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到底是當過家主的人,年紀大了,身子又不好,還不斷的憋着咳,跪在那裡,也是跪在她的心上。
更重要,這兩個人還是自己將來的依靠。
左也難受,又有心疼。
半響,老夫人才揮了揮帕子,“你們去吧。”
這一刻,老夫人心力交萃,想的卻是,如何給自己的侄子道歉,想的卻是如何讓自己的兒子孫子轉換思想。
聽了老夫人的話,老家主還跪在地上猶豫,寧少卿卻直着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站起來的同時,也將老家主從地上拖了起來。
老夫人不疼父親,他心疼!
這雖是三月天,可天也沒有完全的轉暖,他怕父親的膝蓋受了涼,會讓咳嗽加劇。
寧少卿不再多言,一路拉着老家主就出了慈養院。
準備送老家主回去,老家主卻是搖了搖頭,手指着外院的方向。
外院的議事廳裡,還有人正等着他們談正事呢。
於是,被老夫人騷擾的父子兩個,讓人將宇文家的家主給仍了出去後,拖着疲憊的身子,又去了前院。
如今形勢一天一天的嚴俊,生死關頭,就在眼前。
尉遲家可不是謝家,更不是盧家。
他家有錢有權還有部分暗勢力,和好幾個隱世之家都是世代交好,完全可以在謀種程度上,暫時代替蘇寧兩家。
風起雲涌,一場干戈,勢必兩敗俱傷。
這一談,就談了一整夜。
寧家在開會,蘇家更不用說了,早就已經開動了。
一撥一撥的人,往南邊的封地派。
對於蘇家的大張旗鼓,皇上並不意外,哪個新上任的家主不是來一出這樣的好戲。
寧少卿一夜未歸,這是從未有過的事,陌千雪雖然知道他是因爲太忙,有事商量得太晚不好再回來打擾她,所以才宿在書房的,可是擔心是人之常情。
前院安靜之極,想是忙了一晚,纔在後院安息下來。
陌千雪燉了養生粥,由十五端着,直接去了外院的後院。
如今,他最喜歡的便是她親手做的養生粥。
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自然回家天天爲他洗手做羹。
推開裡間的門,一臉歡喜的陌千雪,正好看到萬紫瑩赤身裸體的躺在書房的軟塌上正欲起身。
一屋的亂,牀塌就是滾過牀單的樣子,還有處子血。
笑僵在臉上。
這抺血刺瞎了陌千雪的眼睛。
若是許圓圓或是那兩個才被她領進門不入眼的宇文家姨娘,陌千雪或許不會信。
若是換一個地方,她也是不信的。
寧少卿的書房,沒有他的允許誰能進得去。
還有,萬紫瑩臉色紅紅一臉嬌羞的樣子。
這一切的一切,讓陌千雪突然呼不過氣來。
她想起——
過年的萬紫瑩伺候寧少卿用餐,寧少卿好像很高興的樣子,並沒有多反感。
她要被許園園撞倒,他還扶她。
事後,他說他只是順手,她信了!
有一次,她好晚回來,萬紫瑩給寧少卿送補湯,他正喝着。
事後,他說是老夫人讓她送來的,他不想老夫人難堪才喝的,她信了!
萬紫瑩出身樣貌都不差,寧少卿有一次還無意中贊過。他當時申明,他對萬姨娘沒有半分非分之想。她信了!
還有一次,她從莊子上回來,老太太派人來傳話說少卿在她那裡,讓她也一起過去用晚餐,她去了,卻看到他正和萬紫瑩下棋,其樂溶溶的樣子。
回來的路上,寧少卿給她解釋說,老夫人非拉着他下盤棋,途中要去方便,便讓萬姨娘幫她走幾步。她也信了!
今天呢?
昨晚,夜深他說他忙,讓人遞話回來,說要開會。
可是,她一早來看他給他送早飯了,他卻不在,還留了個香豔十分尷尬十分的場面給她。
若是她不來,是不是準備將她一輩子矇在鼓裡。
愛太深,容易看見傷痕!
“夫人。妾給夫人請安!”
萬紫瑩裹了牀單,跪下請安。
下一秒!
陌千雪卻摔了那湯碗,狂奔而出。
十五想上前撕了萬紫瑩,可是自家小姐跑得太快,她只能先跟上去再說。
奔出院子,陌千雪的淚如雨下。
心疼得都沒有感覺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紫竹宛好像不是她的家,寧宅好像不是她該呆的地方。
她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離開!離得越遠越好!這一刻,淚已經蒙了她的眼。
她已經失去了思考判斷的能力。
抱着離開的念頭,陌千雪已經到了停馬車的院落。
阿五還在慶幸最近得了閒,正在那裡清洗馬車,忽然夫人一陣風似的走到了車子裡。
“趕車。”
陌千雪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只想快快離開,進車的速度自是飛快。
阿五也沒看清自家夫人怎麼了。
只是從身形氣息衣裙聲音和熟悉的感覺才知道車裡坐着的是自家夫人。
“夫人?這是要去哪?”
陌千雪已經躲在車裡,泣不成聲。
她真的不知道她該去哪裡。
天下之大,彷彿並無她的容身之所。
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撐着身子坐在車內,她不能讓自己倒下。
至少不能讓自己倒在寧家的宅子裡。
她更不敢去找寧少卿。
她沒有質問的勇氣。
若不去質問,她還敢想那不是真的。
若不去質問,她還可以選擇自己騙自己。
十五已經跟了過來,掠上馬車,怒意非常的衝阿五喝道,“回國公府。”
陌千雪經常自己出府。
寧宅的人已經習慣了,阿五也習慣了。
可是,夫人不說話,十五的面色不好,再遲頓,他也知大事不妙。
然,此時他雖着急,也只能聽命於夫人。
還好夫人只是要回國公府,阿五趕着車飛快的就走了。
陌千雪急衝衝回了國公府,再直接奔入國公府中的雪宛,就將自己給關了起來。
可將桐子靖給急壞了。
再外面敲了半天的門末果,才勉強靠近守在外面氣呼呼的十五,向十五打聽消息。
十五是個嘎嘣脆的性子,有什麼說說什麼。
她自己也在氣頭上,自然說不出什麼好話。
什麼賤人,什麼姑爺負了心之類全都捅了出來。
十五越說,裡面陌千雪流淚得越猛。
當初,是誰在她的耳邊,說:一輩子不碰其它的女人。
當初,是誰在她的耳邊,說:其實你不用擔心,她們都只是擺設,這輩子我都不會進她們的房。
她放下了心結,放下了防範,他,就容別的女人爬上了他的牀!
桐子靖聽完十五的話,和陌千雪的動作如出一轍,也狂奔了出去。
只是,他奔的方向是寧府。
他當着寧少卿的面問清楚,他姐姐到底是哪裡對不起他了,他要如此負她。
這邊,寧家的家族大會昨晚確實是在凌晨的時候才結束。
寧少卿卻是一夜未眠。
老家主和宗老們走了,他卻又召了幾個長老在帳房中忙了一宿。
剛將帳理外,趁着再開會的當口本想休息一下,卻聽刀奴說夫人一個人突然回了國公府,情緒很是不好。
“什麼時候?爲什麼情緒不好?”
“暫時還不知道原因,只知道夫人一大早上給您熬了粥送到後院,後來將粥砸了,再然後就回了國公府。”
“去查!”
“是。”
寧少卿一邊讓刀奴快快去查原因,一邊便想策馬去國公府看看陌千雪。
還未出院,碰到老家主領着一大衆的長老宗老朝這邊走來。
便是寧少卿心頭再急,這個時候也走不開。
只能使了個眼色給鬼煞,讓他先去國公府裡看着夫人,千萬不要讓夫人出事。
是的,自從陌千雪進了府,鬼煞自自然然的跟在了寧少卿的身邊。
內宅之中也沒他的容身之地。
寧少卿領着一衆的長老宗老進了議事廳。
桐子靖卻持着小刀,上門來找寧少卿的麻煩了。
他是家主承認的小舅子,寧家中有誰敢擋他的道,桐子靖自是一路通的到了家主的外院。
他要幫姐姐殺了那個賤人,再幫姐姐把寧少卿綁過去負荊請罪。
對上氣勢兇兇的桐子靖,寧少卿解釋不清,這也不是他去國公府向陌千雪請罪的時候。
因爲他所處理的事情是一環扣一環。
現在族中所有的宗老長老們都來了。
他今天要召開的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大會,一個關係到寧家前程的大會。
此時正是關鍵時刻。
那麼多雙眼睛都正在看着他呢。
“你先回去,穩住千雪。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會給她一個交待。我昨天一晚上人雖在外院,然而卻一晚上都在前院的議事廳,後來去了帳房查帳,到現在爲止一步也沒有踏進後院。”
外院也分前院和後院。
前院是議事之處,後院是書房和休息之地。
讓他查出是哪個賤人在他的屋中,他非撕了她不可。
桐子靖見寧少卿一臉焦急,又見一屋子的人都看過來,有些猶豫了。
他對寧少卿還是有些瞭解的。
如同他自己一樣,只見了寧少卿那擔心陌千雪又狠厲的想撕了他口中女人的眼神,他就知道一定是有賤人作崇。
大宗老沉思間開了口,“老夫可證明家主昨天一夜都在此地。”
二宗老自是附和,“老夫也可證明。”
雖然他們不瞭解陌千雪爲何善妒至此,也不贊成家主夫人如此不賢,但是,陌千雪爲了寧家立的是不世功勳。
而且,以家主現在的情況,他們還是先站出來將情況說清楚再談。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以後,他們會多派自己的夫人多去看望家主夫人,多多的開導開導。
聽說,家主夫人的母親風輕語當年就是善妒成性,不讓鎮國公納妾。
聽說,家主夫人也是在風家長大的。
只怕是風家沒有將女子的賢良淑德教好。
宗老長老們各種念頭轉換間,桐子靖和寧少卿又交換了幾句,讓寧少卿趕緊處理完公事就去國公府向陌千雪說清楚便走了。
寧少卿回頭。
大宗老、老家主,族中的中流砥柱正等着他。
然,他剛跨步走到首位,還來不及坐下,堂下就有人迫不及待發言了。
“家主,你太讓我等失望了,一個女人都管不了,如何治家,如何帶着我們寧族走出一片前程?”
說話的是大宗老。
廳中衆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在了大宗老的身上。
衆人都不明白,一向穩重的大宗老這是怎麼了?
就算是家主夫人善妒,可以慢慢的教。
而且,家主夫人前些天還立了那麼大的功。
一個如此聰慧的女子,怎麼能休呢,日後多的是用上的機會。
“大宗老?”
“大宗老您……”
不待旁人相勸,大宗老今天像是變了一個人。
居然當着寧少卿和老家主的面重重一哼。
很是不客氣的又道,“家主如此攝於婦人之威,將我寧家族威置於何地?家主,老夫要求您立刻休了這個妒婦。”
不等人指責,寧少卿已是盛怒,喝令左右將大宗老拿下。
其實昨天夜裡,幾個宗老和寧少卿老家主早就商量好的一齣戲。
去北大荒開荒的人選,商量來商量去,非大宗老莫屬。
大宗主是老家主的叔伯輩,如今已經六十有餘了。
北大荒路遠不說,那裡的條件也很惡劣,這又是一個辛苦活,說不定此去之後,再也不能回京,更是背了罵名,老家主本不欲派他前去。
可是除卻大宗主,他們還實在是想不出第二人選。
蘇家可以正大光明的去修。
寧家卻不能正大光明的去大荒種地。
決定之後,老家主有些慚愧:“族叔,您這麼大的年紀,早就該得養天年,可是卻還讓您出外奔走,受此累名。”
大宗老卻是義正嚴辭,“博濤糊塗啊!此爲後代造福,死而後已,區區名聲又算什麼?只要我寧族的封地裡能種出糧食,就算是現在就要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老朽也是甘之如飴……”
於是,纔出了大宗老現在當場頂撞家主的一幕。
最後,寧少卿又將昨天晚上在帳房中準備了一個晚上的僞證拿了出來,證明大宗老貪墨。
長老會不信。
可是,宗老會卻一至對大宗老是深惡痛絕,有幾個還非常唾棄的讓大宗老吐口水。
當然,面上深惡痛絕,心卻在滴血。他們都知道原因,這原本就是他們商量好的。
只是瞞着長老會,想瞞着寧族人,想瞞過皇族,瞞過天下人的眼睛。
事已至此,長老會不信也得信。
還好,家主念其一家對寧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並沒有將大宗長處死,而是將大宗老一家發配到了封地。
不過,衆人心裡清楚,大宗長可能再無出山之機了。
因爲,只要是發配去了封地的本家嫡系,基本上都是回京無望,子子孫孫老死封地那個鳥不拉屎,雞不下蛋,烏龜不上岸的地方。
這種處罰之前也不是沒有過,族人們都是唏噓不已,卻無一人懷疑。
大宗主面上更是悔恨不已,聽是回去後自己將自己打了老大幾個耳刮子。
又宣佈,家中只要願意離開的,不管是妾室,還是奴僕,都可以領一筆安家費,自至與他再無關係。
不願走的,收拾行囊,三天後一起上路。
於是,沒有生養的妾室,一些不太忠心的僕從都領了安家費走得那叫一個快,誰願意跟着這樣一個戴罪這家,去那荒地從此永無出頭之日。
大宗老到他到僕從本有三百餘口,這一精減下來,最後居然不到百人,其中有半數都是主子。
然,卻無一人發現,大宗老一家被髮配的隊伍中,除卻兒孫妻妾不願走的忠僕之外,還有王天鬆帶着的幾個種地能手,更有寧家影閣的殺手之流。
這只是第一批,後面還安排了一批人手,都是寧族的死士,分五六批共有千餘人,向北大荒進發。
當然,那都是後話,寧少卿處理完大長老之後,就飛速了去了國公府。
桐子靖回來後,站在門外,不管陌千雪聽不聽,都將自己聽到的見到的,心中想的一股腦的說給陌千雪聽。
有那麼多人作證,寧少卿沒去過後院。
陌千雪此時腦中又清醒了一些,想起後宅從來都是事發多的齷齪之地,心中對寧少卿又生出幾分希望。
等寧少卿到時,陌千雪已經基本平靜了下來。
可是,她並沒有放寧少卿進了屋。
十五本來還想和她的姑爺好好的理論一下,卻被鬼煞強行拉走了。
他在寧少卿開會期間,早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查得清清楚楚。
鬼煞在宛外和十五說着事情的真相,寧少卿在宛內說着事情的真像。
昨日三更,萬紫瑩確實是去過外院。
是老夫人讓她去給他和老家主還有一衆的宗老去送湯了。
還讓她給自己稍了話,說她老人家想通了。
一屋子的宗老,對宇文家早就有氣,但是對老夫人總有幾分敬意,見老夫人說再不與宇文家有過多來往,都平心靜氣的喝了湯。
萬紫瑩應該是收了湯碗就走的,可是她卻沒有走,而是藉口去了後院。
她是寧少卿的姨娘,後院中的寧德若是在,自不會讓他進,但是,寧德一直跟在他的身邊伺候他,守院的是兩個小廝,見她能進得院子,以爲她是得了家主的允許,是夫人派過來給家主暖牀的,自然不會去阻。外院,她若不是爲老夫人送湯,不奉老夫人命令怎麼也進不來。於是,就有了這個誤會。
寧少卿怎麼不知,這是老夫人給設下的局,不過,對老夫人,他已經不能再說什麼了。
寧少卿將事情說清楚,屋中仍是一片寂靜。被心愛的人如此不信任,寧少卿不禁有些心灰,“千雪,你公平一些好麼?”
靠在陌千雪的門邊,寧少卿像是對門裡的陌千雪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就算是要治我的罪,也要讓我先見了見,聽一聽我的解釋,怎能信片面之辭,怎能被那些個賤人所害所誤導……”
“千雪,你知道麼?若是這個世界沒了人,什麼對我來說都不再重要。我要寧家家主之位幹什麼,要那些個不知所謂的女人幹什麼?沒了你,世界就是一口枯井,我便只能在那枯井裡了無生趣……”
“千雪,你還記得麼……”
寧少卿從自已看到陌千雪的第一眼感覺說起。
從王家村說起,說到京城,說到寧宅,說到月牙湖,說到他們的將來。
最後,寧少卿幽幽道,“千雪,你若真的不喜歡別人靠近我。頂多我以後也和桐子靖一樣,只要有女人靠近三尺之內,就讓人將她丟出去……”
說到這裡,寧少卿突然覺得這是個很好的主意。
從此,再也不敢有女人對他有企圖。
屋內,陌千雪卻聽得熱淚盈眶,她真的覺得自己錯了。
寧少卿是個正常的人,也應該有正常人的交往和生活。
難道他連和女人說話的權力都沒有了麼?
他不是私有品,他都能容自己和別的男人說話,自己卻不能容他和其它的女人說話靠近。
那個人是他的奶奶,他也不能爲了他,連自己的奶奶都不要啊。
嫉妒真的很可怕,它是一杯毒酒,讓人慾罷不能。
想到這裡,陌千雪突地拉開門。“不!不用了。”
“只要你說的話,我就信。以後,就算是我親眼看見,只要你說不是,我也相信那不是真的。我一定會等你給我一個解釋!”
寧少卿使勁的將她抱在懷中。
他知道,要讓她說出這樣的話來,是多麼的難!
寧少卿抱着就想吻陌千雪,陌千雪卻突然捂着嘴想吐。
一番手忙腳亂之間,大夫就確定了,陌千雪是有了身孕了。
陌千雪還有些不可置信,寧少卿卻是高興壞了。
他盼這一天,可是盼了許久許久……
一番溫情。
寧少卿是百般體貼,千般小心的將陌千雪接回了寧府。
只是,陌千雪沒有料到的是寧少卿回寧宅的第一件事,便是休妾。
回宅的第一時間,他就將許園園、萬紫瑩還有宇文家的兩個妾室叫到了紫竹宛,當聲全都給休掉了。
這可是開了天齊王朝之先河。
世家之中,有休妻的,卻從來沒有休妾之說。
只有戴罪之身關禁,或是送廟裡,再不就暗地裡賜死,還有的將妾室遣送他人。
休妾一事,於男子來說,極沒有面子。
宇文家的那兩位還好說,許園園和萬紫瑩兩妾卻是皇上賜的。
然而,有皇上的面子又如何,翻臉既已是遲早的事,那休了又何妨。
他不想他的千雪眼睛疼,心疼肝疼。
更不想有人趁機爲他安排什麼。
世家中,夫人懷了身孕都會爲相公安排通房和妾室,這是慣倒,他不會給別人這個機會。
他要好好的陪在她的身邊,每一天!
按他的想法,他本來想將萬紫瑩和許園園千刀萬剮。
不過是想爲陌千雪腹中的孩子積點德。
再說了,當妾還被休。
這一輩子也算是完了。
一個被休的妾,還會有人聘她爲正室嗎?不會!
還會有人納她當妾嗎?更不會!
誰會去得罪寧家,來要一個妾。
皇上聽了消息,差點掀了桌子。
叫了尉遲家主和各個王爺心腹來商量。
所以的人,都請皇上暫時忍下這口氣。
尉遲家主說了,只要再給他一年半載的時間,他就能吞下寧家的暗勢力,接下部分的礦產。
譽郡王表示,蘇家的軍中,已經混進了奸細,也表示明面上,有些軍權正在接手副職,再過個一年半載,蘇家以後在軍中也不可能說了算。
等過了這一二年,再讓蘇家和寧家知道厲害。聽到寧少卿休妾的這消息,老家主沒吱聲反對。
他只爲陌千雪腹中終於有了自己的孫子高興。
而且,兒子做了他當年想做,卻又不敢做的事,他更高興。
老夫人卻是被氣病了。
按說,陌千雪有了身孕,她應該高興纔是。
可是,昨天的事,加今天寧少卿休妾的事,讓她一時之間消化不了。
在她的眼裡,懷了孕,不再方便伺候夫君,更應該給夫君安排妾室通房。
她還在打着如意算盤,如何如何讓兩個宇文家的女子爬上寧少卿的牀呢。
經過昨晚她的算計,陌千雪應該是很生氣很失常,少卿應該大發脾氣纔是。
而且,一箭雙鵰的是萬紫瑩在少卿心中印象已壞,那許園園更是個提不起筷子的。
陌千雪有了身孕,正是她們的機會來了。
只怕,這一切都是陌千雪這個狐媚子搞的鬼。
一定是的。
就是這個女人一來,少卿和博濤就全都變了。
老夫人又氣又怒,當下就宣佈——
陌千雪嫉妒成性,本應和妾一同休棄,沒有休她只是因爲她腹中尚有寧家的骨肉,從此將掌家之權正正式式的交給了四夫人,算是向陌千雪公開宣戰了。
陌千雪聽聞,只是一笑。
她現在心情極好,可不想被這夾纏不清的老婆子壞了興致。
何況,她現在初孕,也實在是沒有精力去管什麼家事。
四夫人想管就讓她去管好了。
那絕子湯的事情,她早就查清楚了。
確實與四夫人有關。
不只與四夫人有關,還與那佛堂中唸經的瑩夫人有關。
藥是從瑩夫人那裡流出來的。
只因爲,瑩夫人當年生的大老爺,比少卿的父親大二歲,是庶長子。
大老爺小時候很是聰明,寧少卿的爺爺曾起過心思,想將他讓在老夫人名下,給他一個好的將來。
後來的事情就清楚了,大老爺開始身體不好,到最後成親的時候,已是不行,不能行啊啦房,這是公開的秘密,只因爲寧家的臉面,纔沒有敢在背後指點,所以纔沒有妾也沒有了嗣。
將他害成這樣的,除了老夫人,還有誰。
掌握了這些秘密,這寧宅大權,她想何時收回就何時收回。何況,離遷徙的時間已經不遠。
四夫人也來找過她一回麻煩,只是被她點撥了一番之後,再也不敢在她的面前耀武揚威了。
不是不想徹底的收拾這個膚淺的女人,而是現在的這個權利對她來說只是浮雲,等到了大荒,一切從頭開始。
老夫人病着,這大宅總要人管的,她既然裝能,就讓她多忙活。
反正,到了大荒的時候,就是分家的時候。
少卿已經說過了,到了大荒,什麼四夫人,大老爺,都不可能再和他們一起住在府宅之中。五月,簡青悠就生了,生了一個大胖小子。
只是,可惜現在辛逸明和寧少卿明面上已不在一個戰線,她和簡青悠也不好走得太近,只讓人送了一對如意和一點養生的方子。
五月,天氣已經好了起來。
正是空氣宜人的時候。
陌千雪的身子也有三個月了,過了大夫說的危險期。
吃完了早飯不久,她就讓悅夏扶着她,在寧宅的花園中散步,好不愜意。
大豆的生長成熟季節是三季,五月、七月、十一月。
大長老走的時候是三月,前幾個月關健是按她說的方法改善土質,挖井蓄水澆地。
如今已是五月,想必第一批,混了從外面運去土地的大豆已經到了要收成的時候了。
那些經過改善的土質,到了五月也可以再種上豆子。
有了合適的水源,沙地裡可以種土豆和番薯,到了秋季應該會有一個好的收成。
再有,少卿也暗自運了不少糧食過去了,就算收成不好,一時三刻也有糧食。
只要地裡能有收成,就什麼也不用怕了。
少卿說過,只要能產作物,年前必定會遷。
剛纔吃過早飯,就聽外面的人說有急報。
這種急報,陌千雪最清楚,只怕又是北大荒來了好消息。
她猜,應該是收成了。
幾個姨娘和本家夫人也在園中散步,見陌千雪過來,趕緊過來行禮,得了準頭也不回的退出了花園。
夫人現在可是家主的心頭寶,不但爲了夫人將妾都給休了。夫人孕期,聽說屋裡連個通房也沒有,不僅如此,爲了怕夫人不開心動了胎氣,還制了新規。
家主現在爲了怕家主夫人吃醋,那可是隻要有女人靠近他三尺之內,就會被扔進荷花池。
已經有好幾個婢子給丟了下去。
最值得一提的是,被丟進荷花池的其中還有一個是四夫人。
她當然並不是想勾引寧少卿,而是以掌家夫人的名義,要告家主夫人的狀,那天是真的不小心走近了一些,卻被家主給仍進了荷花池。
如此,還有哪個不怕死的敢上前靠近。
如此,還有別個敢靠近家主夫人。那是生怕家主夫人有個什麼不適就栽到自己身上啊!
六月是梅雨季節,七月就是發洪水的日子。
蘇家早讓人做了萬全的準備,先打了一些基礎,只等洪水一過,再着手大肆建設。
而且,這次洪水雖然還是淹了封地,排得卻是飛快。
天氣熱,不到半個月,地全乾了,還能趕上種莊稼,等着秋過冬天的時候收點。
聽說是四大水庫同建,又建了水閘,就算是還有洪水來襲,也不可能將那片區域,全部淹沒。
蘇家軍衆多,開渠之事,有了陌千雪早就規劃好的圖,更是快得很。
到了九月,蘇家和寧家就都秘密的一同撤出了京都。
兩家也是丟車保帥,除了幾個主要的人,什麼都沒有要。
等皇上發現,已是七日之後,蘇家和寧家都已經人去樓空。
當然,並不是一人不剩,而是僕人仍在,日常運轉依舊,只是裡邊的主子卻同時不見了。皇上震怒,心中也是惶恐十分。
蘇族和寧族,與謝家盧家不同,若無十分把握,他們兩家是不會同時徹出京城的。
這一年來,寧族和蘇族的封地上,那是熱火朝天,他豈有不知之理。
只是,這麼多年來,只要新的家主上位,兩家的族地上都會大興土木的熱鬧一番。
看來,這一次是有十拿九穩的把握了?
兩家既然都是偷偷離京,自是都有了擁守封地之意。
蘇家有蘇家軍,寧家有影閣,也有私下養軍,更與西境接連。他若派軍去打北大荒,西境自會來緩,到時他也是腹背受敵……
如今之計,只能追殺。
於是,一撥撥的人,從京中飛奔而去。
從兩個方向,追殺寧家和蘇家。
到處都是一陣血雨腥風。
整個天齊,都籠罩着不安。
九月底十月初,寧族和蘇族先後安全的抵達封地。
皇上收到傳信,當時就不好。
如今,兩家人都到了封地,他手下的暗士也已經死得七七八八。
當然,兩家的明護衛,暗護衛,也都損得七七八八。
只是,兩家的人雖損了,家主卻都安全的到了封地,而他的人卻是白死了。
到了今天這一步,皇上已經清楚的知道,想要將兩家滅族是絕無可能。
不能滅族,再派人去殺又有何意義。
兔子急了還咬人!
左右分析,皇上也是一夜不眠,數度咳血!
天亮之時,兩鬢斑白。知道大勢已去的皇上最後嘆了一口氣,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搖搖晃晃,身邊的心腹太監連忙去扶。
“皇上,要不現在就下旨,蘇寧兩家無視皇威,擅自離京……將留在兩宅中人,將兩族還遺留在京中的幾個宗老和長老,一個個盡數賜死,再糾結大隊人馬,讓禁衛軍,御林軍,幾路軍馬齊齊進發……”
爲了混淆皇上的視線,兩族都特地留了幾個宗老和長老在京未走。只帶走了他們的個別嫡子嫡孫。
這次遷移,代價也是蠻大的。
留下的人,早就抱了必死之心。
皇上擺了擺手,他現在不但不能再派人暗殺,還得派人去兩族在京中的宅子裡的那些個不太重要的人物,和那些個宗老長老,好生的安撫。
安撫完那些人,皇上又象徵性的下了聖旨,給蘇家和寧家各封了王位。
是的,皇上又想了一個奇招。
給寧少卿和蘇錦鈺各自封了王。
一個是北寧王,一個是東蘇王。
聖旨上說,着兩王接旨即日起起程,爲天齊鎮守東境和北境。
於是,天齊的老百姓所知道的,並不是蘇家和寧家同時出走,而是受封出京去了封地。
於是,先前的事,都成了造謠,那麼多人命,只成了一場笑話。
聖旨剛頒佈下去,皇上又覺得不妥,咬咬牙,又給西境下了一道聖旨。
曰:西境黑木和若水兩族一直鎮守邊境,纔能有天齊的繁榮,量功封賞,封了黑木族的昌木爲西昌王,從此爲天齊鎮守西境。
同時封了三個異姓王,這在天齊是絕無僅有。
此三王,皆爲番王,比鎮南王的位份可高多了。
在番王所轄之地,便是帝王之尊!
這是孤氏最後的退步,也是他必須表的態。
其實,說白了,兩個超級世家離了京,去了封地,你封不封王人家都是那地頭上的王。
只是,有了這首聖旨,便是名正言順,兩家收了這天大的人情,必不會再生出反叛之心。
更重要的是,他以王位之尊,終於消除了天齊境內的,世家之尊。
從此,天齊王朝再也沒有了超級世家。
後記
年關未過,皇上病逝。
清王剛滿十五就登了位,皇后尉遲氏。
聽說,朝堂已由尉遲家說了算。
年關剛過。
正月十五,北大荒,大凌王宮。
是的,沒看錯,是大凌王宮!
一聲啼哭,迎來了一個新的生命。
“王上,王后生了一個小王子。”
是的,寧少卿不是王爺,而是王上。
是大凌的王。
孤夜裕封了番王之後,寧少卿就笑了。
孤夜裕的用心,寧少卿一眼就看透了,他和蘇錦鈺早料到孤氏皇上會有此一着。
他永遠都是想,永遠把他人當傻子。
若是貪圖眼前真的受了封,那便是他封的王,日後必定要聽他的,見了他也必行三拜九叩之禮。
從此,還是他的臣,要殺要剮還是得聽他的。
還有,他封了西境的黑木族,意就在於是讓黑木族與陌千雪決裂。
都是番王,昌木憑什麼了要聽從自己的。
只是,他想錯了一點。
想錯了黑木族的信仰和忠誠。
他和陌千雪還沒表態,昌木就來了,說不會接受天齊的封賞,說一輩子都會效忠鎮國公的後人,死而後已。
出發前,寧少卿和蘇錦鈺就認真的談過,若是皇上就此吐下那口氣,放任兩大世家逍遙,不再打世家的主意,他們便在分佈在北邊,東邊,如其它歷史悠久的隱世之家一樣,不再參與朝政,逐漸淡出舞臺。
可是若皇上想進一步逼迫,就別怪他們。
於是,寧族和蘇族幾乎是同時,亮出了獨立的宣言。
寧族自已擬旨天下,成立大凌國,以寧少卿爲國主,陌氏爲後。
蘇族擬旨公告天下,建東武國,以蘇錦鈺爲國主,絡氏爲王后。
大凌國到了北大荒之後,從前蘇家駐守的兵馬便撤了一大半,還有一小半,就歸順了大凌國。
這就是當初,他用治水的冊子和蘇錦鈺所籤的那份契約。
然後迅速的打下了北大荒周邊的幾個小部落,小國。
這些地方。蘇家其實早就可以收拾。
留着,只是不想讓邊境太過太平,而讓皇上有理由收回他們的軍權。
寧少卿這次的出擊,不單是將那些小部落和小國給收了,還將天齊靠着大荒的兩座城池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給收了。
等皇上回過神來,只能再派兵駐守在兩座城池三十里之外的裴郡。當然,東武國立國之時,也收拾了靠南邊的好幾個小國之類,搶佔地盤。
從此,天齊王朝的地盤重新劃分。
天齊從此是沒了超級世家,可是天下格局大變,卻又多出了兩個實力不小的王國。
既是立國,既是有了王宮,當然只有王后說了算。
什麼四夫人,八夫人,見了陌千雪以後都只能行跪拜之禮。
老夫人沒那個享受的命,逃亡途中沒有挺過來,在路上就去了。
臨去了,還念着讓寧少卿以後多照顧一下宇文家。
說皇族是條兒狼,若宇文家日後有難,逃到寧家的地界,一定要庇佑之類。
老家主當上了大凌王國的太上皇,他的病還是那樣,時不時的咳上一二聲。
他身子雖弱,但到底是有內功深厚,大夫給也說不上來還能活多少年。
他的身邊,也只剩下了紫夫人一個,還向寧少卿給紫夫人要了一個封號,封紫夫人爲紫貴太妃。
其它的姨娘,他都學着自己兒子的做法,都給打發了。
是入她們自由,也是給自己自由。
年輕的時候沒有珍惜至愛,年紀大了,對他一心一意的紫夫人,他希望能沒有芥蒂的想扶到老。
紫夫人終於守到了她的幸福。
初一是早就許給了刀奴的。
十五在那一個月的逃亡之中,也被鬼煞打動了。
現在刀奴已經不是侍衛了,而是帶刀禁軍統領,鬼煞也當上了都統。
建都北荒,影閣的影煞不再主持暗勢力了,而是當了守護城池的將軍。
不過,初一和十五都一至表示,現在不會嫁,她們要等到王后安全生了王子王姬,再等王子王姬滿週歲,才論婚嫁的。
於此,刀奴鬼煞都不敢有意見。
影煞也不是沒人喜歡的。
那個悅夏,就愛他愛了好多年。
可是,卻不敢說。
並時大大咧咧的一個人,到了情關卻只敢癡癡的望着心上人的背影。
桐子靖也帶着他的桐家衛跟着陌千雪一起來了北大荒。
陌千雪還自做主張的將那桐老頭給接了過來,可是桐子靖就是不想見他,於是也只能將桐老頭安置在別院之中。
能和兒子隔得近些,桐老頭已經心滿意足了,他再也不會去幹涉桐子靖了,哪怕桐子靖真的一輩子不結婚。
一切都很安定。
寧少卿並不看產婆抱出來的小包子,而是急急的問:“王后好嗎?”
這時,從屋中又衝出來一人,“不好了,王后又發作了……”
產婆連忙都轉回屋去,又過了一頓飯的工夫,才大汗淋漓的出來。
“給王上報喜,王后生了兩個王子,一個王姬。母子四人平安!”想了想,好像有些不對,又道,“小王姬也平安!”
當晚,大凌王宮處處歡聲笑語。
寧少卿看了看房中的小寶貝們,又看了看生孩子後太過辛苦睡過去的陌千雪。
想不到,多年前千雪做的那個夢是真的。
他們真的會有三個小孩。
從此,他們也會過上她夢中那種幸福的生活吧。
俯下身子,抱住睡夢中的千雪,擁住三個寶貝,寧少卿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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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終於結了,文有些不盡人意處還請多包函~
二蘇的番外,大概二十號左右上傳,麼麼噠,謝一切支持過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