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大仇得報,傷人於無形
陌千雪看着那塊鳳血寶玉,兩眼發光。
就是它!
只有這樣晶亮的寶石才能和她手上的那塊寶石媲美,才能配上寧少卿那纖長的手指。
錢財乃身外物,若是不能遇上可心的,留着錢也是無用。
再有,大婚在即,她可是想在大婚的那天晚上,用這個戒指來套住寧少卿一輩子的。
可是——
十萬兩銀票她有,但一下子要提十萬兩的現銀,這還真是有些爲難她了。
掌櫃也有些憂慮。
“大小姐,雖然這寶石的品相確實是不錯,可是,這條件也太……”苛刻!
若這位公子只說十萬兩銀子,價雖高了些,但是勝在這寶石夠大夠純,他早就收了,可是人家要的是十萬兩的現銀。
誰沒事會在家裡屯上十萬兩的現銀?
如今京都表面雖是風平浪靜,可內裡卻正是多事之秋,有些事不可不防!
將寶石捏於手心之中,陌千雪微眯了眯眼,問:“這人的身份,你可知道?”
掌櫃沉思片刻,回答得無比謹慎,“小老兒在京這麼多年,從未見過這位公子。”
一下子能拿出如此寶貝,定是有錢有身份之人,看他氣度不凡,卻又如此面生……
此石,她志在必得!
如此,人她也要親自會一會。
“請那公子內堂一敘。”
“是。”掌櫃習慣性的服從。
擡步前卻又籌措了,“可是……”
斷斷續續之中,眼波處卻是:大小姐畢竟是未嫁之女,公開與男子談生意,未來的姑爺會不會有什麼看法。
陌千雪會意,卻並不改變主意,“沒什麼好可是的。”
“或者,在中間垂個簾子?”
“不用了。”
掌櫃低頭出門,主子既然已經拿定了主意,他也不能死槓。
那公子隨着掌櫃進了內間,略低頭,很是坤士一個點頭禮。
看是坤士,臉上卻是淡漠,成功的將溫雅和疏離演繹得淋漓盡致。
陌千雪回過禮,請他坐下。
人看一雙眼。
雖然直視他人的眼很不禮貌,可是陌千雪卻顧不得這許多,掌櫃上茶,她示意錦衣公子喝茶之機,便對上了那雙眼。
不需要他說出要現銀的目的,只要他不是心存不良之輩就行。
他有一雙清明如水的眸子,一種在過於幸福的環境中薰陶出來的不染塵埃的眼神,有着天然的寬容與慈悲。
擁有如此清明之眼的人,不可能是什麼大奸之人。
心中的結舒了些,陌千雪一笑,試探道,“公子可否告知這鳳血石的出處?”
錦衣公子看起來是個溫雅的儒人,神態卻是十分倨傲。
答非所問,“若不是有急用,又聽說你們天盛軒高價收購鳳血石,在下也不會來此典換。”
“這生意,我天盛軒做了。只是這十萬兩銀子,可否再容我兩天?”
依然是答非所問,“今天晚上,在下來取銀子。”
那語氣,沒有絲毫再商量的餘地。
шшш _тt kan _¢ ○ 陌千雪也很乾脆,“好,公子若相信小女子,請先將這寶石留在此處,打烊後再到後院之中去取現銀便是。”
十萬兩銀子雖多,可是因了她大婚在即,所以正好放了現銀八萬八千兩,做爲壓箱底準備擡入寧家。
語記和幾個商號一天的流水也有一些,再湊一湊,一萬多的現錢,應該還是有的。
錦衣公子眸中閃過一絲意外。
他確實是急需要現銀,來此,本來只是報着僥倖的心態來試一試。
畢竟,一下子十萬兩現銀,一般人拿不出,也沒那個氣魄,敢對着一個生面孔隨便的拿出來。
天盛軒這樣大的招牌,他也不怕他們賴帳。
眼裡閃過一絲欣賞,語氣便沒有先前的那種倨傲。
“這塊鳳血石十萬兩的價格雖然不虛高,可是要求小姐在一時間內籌措十萬現金的現銀,真是有些爲難了。”
說着話,解在墜在腰間的玉佩道,“在下複姓百里,這玉佩是在下的信物,若是他日遇到難事,持此玉佩到伊香閣,必當赴湯蹈火。”
說完,將那玉佩放在桌上,徑自離開了。
掌櫃連忙出門相送。
望着那自稱複姓百里的錦衣公子離去的背影,陌千雪將那玉佩拿在手中仔細的觀摩了一番。
實在看不出這玉佩有何端倪。
這玉佩,其實就是一塊上等公子普通的佩飾,只是玉佩的圓環之中,卻刻了兩個字——百里。
等那掌櫃再次入內向她回事的時候,她已收好玉佩,慎重的吩咐。
“保持寶石的原大小,尋最好的工匠,將這寶石打磨成我手上這枚戒指上的寶石形狀,鑲在這枚戒指之上。”
說完,陌千雪就拿着筆在紙上,勾勒了一個戒指的形狀,又叮囑掌櫃的讓人在戒者的內側刻上這個字樣,纔算大功告成。
爲了給寧少卿一個驚喜,她可是費了勁支開了一直跟在她身邊,不遠不近保護着她的鬼煞呢。
不過,回去之後,她真得好好的問一問鬼煞,關於這百里家的事情。
掌櫃早已知這戒指是要打造好了送給未來姑爺的,自然不敢有絲毫的馬虎。
拿着圖研究了半響,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直到心中有底,才點頭保證一定會按陌千雪所出圖樣鑲嵌。
十一月中,戰報連連。
“報,我軍已打破僵局,反守爲攻。”
“報,我軍勢同破竹,已收回失地。”
“報,我軍已將南凌大軍驅出天齊的地界。”
上下一片沸騰。
這時,又傳來了消息。
蘇將軍不但重創了南陵的兵馬大元帥,還不顧危險重重,深入敵後,將那個叛國的賊子盧正陽生擒。
十一月未,傳來了班師回朝的消息。
陌千雪也沒有想到,蘇家和西境一聯合這麼快將南陵給收拾了。
聽說,盧正陽正要被押回的路上。
聽說,和大軍一起回朝的還有南陵的降使,和南陵獻上的和親公主。
又是一場雪,悅夏的狐裘大氅已經做好了。
寧少卿看着這狐裘大氅,又看看外面一地的雪白,又將早已爲陌千雪選好的一身紅衣一併裝進了盒子之中,派人送去了國公府。
凱旋而歸,京中自是夾道相迎。
陌千雪披着寧少卿才讓人送來的雪白狐裘大氅,站在人羣之中。
蘇七和昌木坐在高頭大馬之上,身後跟着大批兵士,雄糾糾氣昂昂的進了城。
一身將服將蘇七那種玩世不恭全部包裹了起來,身上散發的是行軍打仗的將士才能磨礪出的生冷。
後邊不遠處,拖着一個囚車。
大雪之天,冰天雪地,那囚車中人一身單衣,蜷縮在囚車一角。
他發縷零亂,遮去了半張臉,然而陌千雪還是從他那一身暗藍的單衣和那刻薄的撇脣之中認出,這人正是盧正陽。
兩邊夾道歡迎之女子,對着蘇七和昌木投去的皆是荷包和花朵之類。
對着那邊的囚車,投去的則是菜葉和雞蛋。
百姓都不是練家子,丟不準是常事,於是很多雞蛋砸在囚車的木架之上就碎了。
可是,這樣也絲毫不影響效果。
那蛋液白白黃黃,一滴一滴的向下滴,盧正陽的身上,於是白白黃黃一片狼狽。
按禮,大軍凱旋,皇上自然要在宮中大擺宴席,宴請大軍中有功的大小將領,已示皇恩。
蘇七卻拒了慶功宴,在宮中點了個卯之後,押着盧正陽來到了國公府。
陌千雪聽了陌管家興沖沖的來報,心情也好到了極點。
蘇七將盧正陽親自押來,她就能親手殺了這個混球,親自爲父親母親報仇。
一邊讓十五快快通傳,請蘇七將盧正陽押去空礦的演武場,自己也微收拾了一下,快步向演武場走去。
蘇七押着囚車到的時候,陌千雪已經等在演武場中。
在蘇七的印象之中,陌千雪很少穿藍以外的顏色,今天披着白色的大氅,卻穿了一身紅衣。
他本以爲,她只適合那種淡淡的藍,清雅中微顯傲氣。
不想,這一襲熱情的火紅,更顯她嬌貴宜人。
嫣紅的長裙裙襬鑲着晶亮的月石,如同一顆顆星子在閃光。
白雪、紅衣、閃爍的裙襬,襯得佳人越發壓目,美人如玉。
蘇七兩眼一亮。
身上那因將袍包裹而出的煞氣和生冷去了幾分,臉色明顯柔和多了。
“我將盧正陽帶來了……”
主子們要說話,不光是蘇七帶着趕囚車的兩名兵士早已默默的退下。
一邊領路的十五和管家也一起退到了林外。
陌千雪越過眼前的蘇七,看向他身後的囚車。
幕後的仇人就在眼前,只要她手指一動——
父仇將報!
這個人情很大,很沉重。
陌千雪有些感動,卻又覺得很是壓抑。
她要如何才能回報,這個天大的人情?!
盧正陽渾身掛着白白黃黃之物,骯髒之極。
他閉着眼睛,似死了般一動不動的蜷縮在一角。
若不是天氣太冷,他呼息很沉重,在他口鼻處的空氣中能看到一團一團若有若無的氣體,陌千雪真的會以爲他是個死人。
面對這樣一個將死之人,陌千雪先前的殺機一掃而光。
殺這種如喪家犬的螻蟻她還真沒興趣。
陌千雪收回視線。
籠中人雙眼卻突地睜開。
臉上掠着陰翳,眼中是毒蛇陰冷一般的厭恨。
“陌千雪,果然是你這個水性揚花的賤人!好本事啊!你不但勾搭得寧少卿死心踏地,還將這蘇七也給勾得神魂顛倒,爲你當牛做馬……”
盧正陽譏諷之聲不斷。
只是,他還在籠中罵罵咧咧,蘇七手中鐵扇一揮,那囚車居然被切成兩半。
“盧正陽,你死到臨頭了,還敢胡言亂語。”
喝完盧正陽,回頭再看陌千雪,“千雪,快動手吧,免得這賊子的髒話污了你的耳……”
盧正陽從籠中摔下,卻是躲不閃,突地放開聲音,向四周大喊,“寧少卿,蘇七給你戴了綠……”
他在天齊蟄伏多年,於國公府之事,熟悉之極。
以寧少卿的行事,陌千雪的周圍三百米內,必有暗衛存在。
他不好過,也不會讓人好過!
一個是他生平最嫉恨之人,一個是抓拿他之人,都是他恨入心扉之人,更是天齊的中流砥柱。
兩人相爭……兩大家族翻臉……
這戲一定很精彩!
盧正陽話還沒落,臉色的陰笑還沒凝成,蘇七的掌力已至。
掌風隔空劈上了盧正陽。
盧正陽飛起,又有如一隻斷了線的風箏,栽落在籬笆邊,大口的嘔着血。
顯然,他內傷不輕。
一身功力已經摺損耗盡的盧正陽連氣都喘不均,像狗一樣趴在地上大口的吸着氣。
盧正陽的話雖然很髒,卻將陌千雪給罵醒了。
搖了搖頭,不知看到這樣的盧正陽,雲遙的心中會如何想。
是恨,還是憐……
若是她今天私下底處置了盧正陽,承了蘇七的情,再讓盧正陽的這話傳到寧少卿耳中,傳到寧家,傳到皇上那裡……
只怕又是一石擊起千層浪。
先不說寧少卿的酸氣,南陵之危已解,皇上的手又要騰出來了。
最爲重要的是,她若承了今日之情,傳出難聽的話,只怕和蘇七就真的會糾纏不清。
理清思緒,陌千雪臉上的興奮一寸一寸的凍結。
再看向蘇七的時候,已是冰冷一片。
“盧正陽是天齊的重犯,理當由皇上下今處置,於我國公府何干,蘇公子是不是來錯了?”
蘇七一呆。
他全心而來,想看到的不過是陌千雪得償所願的欣慰,何曾想過其它。
或者,在他的心中,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
“蘇公子所做所爲,是要陷我國公府於不義?!”
“千雪,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不管你是哪個意思,我代先父謝過你的仰慕之情,如今帶着這死囚已經於這演武場祭奠過了先父的英靈,千雪已是感激不盡。”
想來是因爲盧正陽那賊子的話讓千雪顧忌了,蘇七怒從心起,卻又不能對陌千雪發作。
轉過臉,對着竹林大喝。
“來人,先割了他的舌頭,再將他押走!”將這傢伙碎屍萬段,也解不了心頭之恨。
“是。”
有人從林中閃出,身法不弱。
捏住盧正了的嘴,一升鮮血從盧正陽口中飈出。
蘇七也不告辭,轉身向外走去。
他的心被撕成了片處,已經不知道如何呆下去。
陌千雪在心中對蘇七說了一萬個對不起,然而此時卻又硬起心腸,在他的身後朗聲道。
“做人要學會放棄,有些人永遠不屬於自己,那麼就要選擇痛快的放手,別拖泥帶水,這樣只會連累了別人……”也累垮了自己。
她必需將利劍插在他的心上。
傷過之後,敷上藥,他纔會徹底的好。
被傷得體無完膚的蘇七,邁起的步子一頓。
連累別人?她是在怪他?
她覺得他連累了她,害她被寧少卿誤會?!
步落,疾行!
那個背影慌張踉蹌,與來時的英氣成兩相對比。
蘇蘇在宮中的慶功宴上找了一遍又一遍,也沒有找到蘇七的身影,就知道他一定是去了國公府。
於是,也悄悄的溜出了宮。
蘇七疾步出了國公府,卻正好和行來的蘇蘇碰了個正着。
“蘇七,你來看千雪怎麼不叫上我?”
蘇七本就難受之極,見了這讓他眼睛疼的孤小蘇一臉單蠢,心頭怒火是簇簇而起,瞬間燃遍四肢百骸,熬心熬肺的難忍。
對面前之人,他也不想再忍。
“孤小蘇,你有完沒完?你到底要跟我到什麼時候?你可知道,每次我看到你,就絕得無比噁心……滾!滾得越遠越好!”
“你……”
蘇蘇傻了。
雖然在這一路上蘇七對她是愛理不理,可是卻也沒有像今天這樣吼她。也從來沒有說出如此傷人的話。
蘇七說了這一堆話,腳步未停,仍是疾行而去。
蘇蘇在後面跺腳罵:“蘇七,你個沒心肝的傻子。你去死好了!”
罵完了蘇七,本來準備跟上,卻看到兩個兵士押着一嘴是血的盧正陽從國公府中走了出來。
蘇蘇好似明白了什麼。
她並不跟着蘇七而去,而是掉轉頭,去了國公府。
不等人通報,就衝了進去。
國公府的守衛見一個穿着兵士衣裝的人闖府,自然是跟了上去。
只是見她在大門處和蘇將軍打過招呼,想着只怕是蘇將軍認識的人,纔沒有下狠手。但是,卻也毫不客氣的將她抓住,準備扔出去。
這時,陌管家卻出來了。
他是認得蘇蘇郡主的,於是揮了揮手讓守衛鬆了手。
還沒等他問候,蘇蘇已經一陣風的向着陌千雪的雪宛而去。
國公府她可是熟得很。
即使是大修繕,老方位依然是不變的。
幾個護衛不放心,還想上前,陌管家卻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去了。
以蘇蘇郡主這種身手,想要對大小姐不利,那是笑話。
大小姐的本事,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麼?
一手詭秘的針法,傷人於無形。
蘇蘇衝到雪宛的時候,陌千雪也正好走到雪宛的院門口。
看到一個兵士氣沖沖而來,早就提了內息,將針備在手中。
只是等人近了,看到是蘇蘇,心中一暖。
這纔是好朋友,纔回京都就來看她了。
陌千雪將針收起。
蘇蘇本就不是個矯情的人,不管不顧上前一把就拉住了陌千雪。
“你知不知道,他爲了給你報仇,爲了抓住這個盧正陽,費了多少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