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夫人。”小草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往後院跑去。
“金珠啊,讓你見笑話了,小草這丫頭蠢得很,客人來了都不知道招呼,盡做些惹人嫌的事,你別放在心上啊,等回頭大娘收拾她,呵呵!”
張氏的臉笑成了一朵盛開的菊花,拉着金珠的手就不放,悄悄用手摸着袖子的衣料,嘴巴越咧越開。
“盧夫人,這裡沒小草什麼事,是我有些事不知道該怎麼辦,忙着來請盧甲長幫忙,心裡太着急了些,所以纔會站在院子裡,說起來是我失禮了。”
小草現在的模樣,比她剛被買來時還消瘦了不少,可想她在盧貴家的日子並不好過,金珠瞧着她驚慌失措的往後院跑去的背影,把來時想好的法子扔到了腦後,爲了小草這次不被遷怒,她做好了被盧貴夫婦宰一刀的準備。
金珠的一席話,讓緊跟在後面的盧貴喜笑顏開,沒有了往日裡打官腔的調調,忙不迭的拍着胸口說着一定幫忙的話,心裡樂得都找不到方向,這不是瞌睡了遇見送枕頭嗎?
剛纔還懊惱着沒有辦法接近和說動金珠,這會她卻求到自己門上來,先不管事情能不能幫上忙,首先態度一定表明,等問明瞭事情的來龍去脈,能不能辦再想辦法也不遲。
打定主意,盧貴笑呵呵的主位上一坐,熱切的問:“金珠啊,咱們都是自家人,從一開始你的事情有哪件盧大伯沒有幫你辦好,你放心的儘管說,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大伯都會幫你想辦法。”
“是啊是啊,金珠啊。你彆着急,有你盧大伯在,有什麼事你只管說。哪怕是缺錢,大娘砸鍋賣鐵都幫你。”明知道金珠不可能借錢,張氏毫無顧忌的大放厥詞,那模樣,彷彿金珠是她心尖上的肉。
“哎呦!大姨,這位妹妹是咱們家的什麼親戚啊?怎麼我和我娘上門走親戚,住個一兩天都家境艱難,一張牀兩碗飯都拿不出來。遇見這位妹妹卻是傾家蕩產也在所不辭。”
張氏和盧貴臉上的笑容僵了,金珠尋聲看去,只見剛纔進院門的盧貴夫婦後面。除了跟着盧家的幾個子女外,還另外跟進了兩個人。說話的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一臉的菜色卻滿臉倔強,說話間正嘲笑着看着張氏和盧貴。
“吉祥,你怎麼能這樣和你大姨說話。還不快向你大姨道歉。”旁邊一位同樣面帶菜色,三十多歲的婦人急拉着小姑娘的胳膊低聲訓斥,自己點頭哈腰的忙朝張氏賠禮道歉。
“姐姐,你別和吉祥一般見識,她小孩家不懂事,我替她向你賠不是。”
“她小?吉祥今年有十二歲了吧。過個一兩年都能嫁人了,說話還這麼沒大沒小,你這個當孃的是怎麼教的啊?”張氏礙着金珠在旁邊。有些話不方便說,只得忍着氣邊朝春花使眼色邊道:“好了好了,我是她大姨是她長輩,她不懂事難道我還能和她計較嗎?行了,你們走一天路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去吧,有事晚上再說。春花。帶你小姨和表妹去休息。”
春花厭惡的看了眼吉祥母女,本不想理會,瞧見金珠正好奇的往這邊看來,忙換上一副親切的笑容,挽住吉祥孃的胳膊就朝旁邊拖,“小姨,吉祥,你們走一天也累了,先跟我下去洗洗,等會就能吃飯了。”
吉祥娘身體單薄,腳下走路都有些飄,哪裡架得住春花手上使勁,立刻身體一歪步履踉蹌的被她拖着往後院去,吉祥本還倔強的瞪着張氏準備再說些什麼,轉眼瞧見自己娘被拖走,當即再也顧不上其他,忙轉身就想伸手去扶自己娘,被隨後跟過來的夏花、秋花和狗子一擁,不由自主的朝後院去了。
金珠還眨巴着眼睛想着眼前發生的事,張氏已經換上了一副難過的表情,拍着她的手道:“金珠,讓你見笑了,剛纔說話的是大娘的侄女名叫吉祥,你別看她剛纔說話不中聽,她平日裡可是個懂理的好姑娘。前些日子爹沒了,家裡的叔叔嬸嬸不待見她們母女,讓她們吃了不少苦,這大過年的找了個走親戚的由頭把她們使了出來,去大娘的孃家又被大娘的哥嫂往外攆,這不,大娘和你大伯剛纔就是去把她們接過來,興許是這些日子四處不受人待見,到了大娘這還一身的刺,所以纔會說出那麼些不中聽的話,唉!可憐的丫頭。”
張氏鬆開金珠的手,拿出手帕抹了抹眼淚,“大娘的心軟,不忍心讓她們母女流落在外,雖說家裡已經有六張嘴在吃飯,可只要有大娘一口吃的就不會讓她們母女餓着。吉祥受了不少苦,現在看什麼都帶着戒心,纔會說那麼些沒影的話,等過一陣子她好了,金珠你來找她玩,好嗎?”
如果不是瞭解張氏,金珠險些要被她的這一番話感動,不由的暗暗搖頭,沒去演戲張氏真的是虧大了。
“夫人,你看看你都說些什麼,咱們自家的事再怎麼艱難,你也不能拿到外面去說啊!何況金珠是個什麼樣的孩子你還不知道,她一天到晚的忙,哪有時間去玩,吉祥有春花她們姐妹陪着,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盧貴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隨即也和張氏一樣,一臉痛心的模樣。
“是啊是啊,你瞧我一見金珠比看見春花她們姐妹都親,什麼話就想對她說說,這不,不知不覺就說了那麼些不相干的話。金珠啊,你還沒告訴大娘,你來找你大伯究竟是有什麼難事?”
張氏自覺剛纔吉祥說的話大概能被糊弄過去,畢竟事情和金珠也沒什麼關係,雖說她臉上的表情有些捉摸不定,但應該不會影響她和自己家的關係。
“是啊,金珠,你看你那麼着急的來找大伯,有什麼事你儘管說,大伯聽着呢!”盧貴附和着張氏,催着金珠快說。
“我是有些急事,呵呵,盧甲長,你幫我看看這幾張契約,如果沒什麼問題,我想請盧甲長幫忙蓋個章。”金珠朝洪三使了個眼色,也不管他明不明白,眼神從他身上劃過,轉眼盯在了自己拿出的幾張契約上。
“契約?我看看。”盧貴拿起契約一看就愣了,趙永健的那張也還罷了,錢豐夫婦的終身契約書讓他大吃一驚:“金珠,這是錢秀才和她娘子的契約,我沒看錯吧?”
“沒有,盧甲長,錢嬸子一直都幫着我弄繡活的事,簽了契約纔算是名正言順。錢叔本不擅長農事,種地只能辱沒了他一身的才華,你也知道我寫的字太難看,有錢叔幫我,以後這書面上的東西纔不那麼難看。”金珠只一臉難爲情的看着盧貴,他已經有七八分相信了她的話。
“這話也對,你那手字確實不怎麼樣,不過你現在不是還小嗎,多練練就行了,何必花錢請人代筆呢?”錢豐新寫的契約上,並沒有註明工錢的數目,只寫了一條外人無法看懂的條款‘具體事宜詳見一文堂細則’,盧貴憑着自己的猜測判斷,要請錢豐這樣的執筆文書,工錢肯定要花不少。
他不由想起自己練了不少日子的字,比以前是有不少長進,他自認爲比錢豐的字也差不太多,如果春花真的嫁給了蔣保山,自己這個老丈人去幫着寫寫記記,應該也能得不少錢吧!
“盧甲長,靠我練字還是算了吧,不說我每天忙得沒有空閒時間,就算我有空練習,我也寫不好字。一看見紙筆我就頭疼,文書上的事還是請錢叔幫忙算了,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錢。”金珠苦笑着搖搖頭。
“花不了多少錢?呵呵,也是啊,金珠你現在是家大業大,請個文書花的錢不過九牛一毛,能讓你頭疼的事還是找人做才行。”盧貴的眼皮子一跳,想要問具體是多少又不便開口,只呵呵笑着。
“老爺,你給我看看。”張氏和盧貴生活了半輩子,多少也認識幾個字,聽了半天沒完全弄明白怎麼回事,忙站起來湊過去看,貼着盧貴耳朵悄聲問具體內容。
“咳,金珠啊,錢豐家兩夫婦,以後就一輩子跟着你了,你身上的擔子越來越重,你小小年紀可千萬要注意身體,別累壞了纔好。”盧貴用胳膊拐了張氏一下,把手裡的契約收了起來不讓她看,嘴裡卻衝着金珠把什麼都說了。
張氏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了眼眶,聽自己男人的意思錢豐夫婦已經賣身給了金珠,契約已經簽好,只等着自己男人蓋個章走個過場。
錢豐那人酸得要命,如果不是足夠大的利益肯定不足以讓他賣身,她現在迫切的想知道,錢豐夫婦的賣身價究竟是多少?只要春花一過門,金珠的錢那就是她的錢,她可不想花大價錢買個沒什麼用處的錢秀才。
張氏急的用手使勁在盧貴的背上掐,想讓他把契約重新打開讓自己瞧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