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說明天一早再過來取。”紫藤答着話,將懷裡的錦袋小心的放到李小幺身邊,李小幺慢慢喝着碗粥,眼角餘光瞄着紫藤,心念微動,轉頭吩咐道:“看看有幾件,若是少我看完再出去,若多,就回來再看,我還有事呢。”
紫藤答應一聲,抽開錦袋,片刻功夫就理明瞭裡面的文書:“一共十四件,倒不多。”
“嗯。”李小幺放下碗,接過帕子拭了拭手,看着流雲和聽竹將碗筷連炕桌一起擡下去,示意紫藤把送文書遞過來,歪在靠枕上,一件件仔細看着,紫藤泡了茶端過來,垂手侍立在旁邊聽吩咐,李小幺看完文書,交給紫藤吩咐道:“這份處置樑地俘官的摺子,看日子是一個月前的事了,怎麼還送過來?明天南寧過來,你問問他。”紫藤垂手答應,李小幺跳下榻,邊走邊吩咐道:“我中午尋範姐姐一處吃飯,不用等我,你們自便。”
李小幺閒閒晃出來,尋個婆子問了,一路往東院奔去。
東院裡衆人皆在,一看到她進來,呂豐跳起來指着她叫道:“人都走了你纔來!黎明即起,灑掃庭除!這是古訓,你看看你!天天!”李小幺抱拳胸前,眯着眼睛盯着呂豐,盯得呂豐後面的話硬生生嚥了回去,含含糊糊轉了個大彎:“起得也挺早。”李宗貴‘噗’的笑出了聲,李小幺白着他‘哼’了一聲,過來擠着李宗樑坐到榻上,轉頭問道:“誰來的?南寧?水巖?”
“是南寧,過來傳了王爺的話,說已經將我和水生幾個安置到上四軍的虎威軍,委了我做指揮使,水生他們,還有鐵木,委了都頭,委任書也拿過來了,在那兒。”李宗樑指着几上一卷織錦緞,範先生就要取了遞給李小幺,李小幺擺了擺手,這有什麼好看的?!只仰頭看着李宗樑問道:“什麼時候到任?”
“說是隨咱們,不過既然定了決心,就緊早不趕晚,我已經和南寧說了,明天一早就趕過去,虎威軍如今駐在開平府西邊百五十里處,雖說不遠,可也不能說回來就回來,家裡的事你就多操心。”
“嗯,那先生呢?怎麼給你安置的?”李小幺隨口答應着,看着範先生問道,範先生苦笑着搖了搖頭:“路上王爺就遣人問過我,前兒那個水二爺也問過我,我回絕了,我在吳國出過仕,再出仕北平,這心裡總有些介懷,我年紀也大了,也沒那些雄心了,算了,安安生生養養老最好。”
“先生教大哥他們這爲官之道,教的怎麼樣了?”李小幺話題跳躍的極快,範先生掃了李宗樑一眼,無可奈何的說道:“這爲官之道,光說也沒什麼大用,往後跟頭摔多了、摔疼了,也就學會了。”
“先生怎麼捨得大哥一路摔得頭破血流的學做官?先生正當盛年,養老還嫌早,我看,先生不如跟大哥去軍中,給大哥做個先生幕僚,有先生一路扶持着,大哥這仕途可就順當多了。”李小幺笑嘻嘻的說道,李宗樑急忙轉頭,期盼的看着範先生,魏水生忙站起來,又示意着李二槐和李宗貴,衝着範先生長揖到底,範先生怔了片刻,用手點着李小幺,沒等他說出話來,李小幺忙笑着說道:“一個女婿半個子,這可是先生的半子,再說往後又是要一身承兩家的,先生這個‘不’字可說不出口!”
範先生轉頭看着滿臉期盼的李宗樑,嘆了口氣答應道:“好吧,也正好,省得我在家不放心。”李小幺暗暗舒了口氣,範先生肯跟着去,她就放下七八成的心了,大哥忠厚太過,又從來沒入過仕途,這當官的門道,就是聽也沒聽說過,若範先生不肯去,她只好自己一路跟過來,現在範先生肯跟去最好,她就能留在這開平府,留在蘇子誠身邊,朝裡有人好做官,至少不會被人詆譭壓制了。
“等程旺回來,我打發他去軍中,他那些本事,稍稍變一變,委婉些,都是極有用的東西。”李小幺想了想,接着說道,魏水生點頭贊同道:“小幺說的有道理,一味硬衝猛打不能長久,咱們往後不能做勇軍,做敢死軍,在做智軍。”
“北平剛平了樑,有兩年的空檔休養生息,要趁着這兩年,好好練支人馬出來,這練兵可比打仗要緊。”範先生凝神思量着,沉聲說道,李小幺見他們神思都轉到了練兵上,站起來告辭道:“你們聊吧,我去找範姐姐說話去。”
呂豐跟着跳起來:“我跟你去!”
“咦,我去找範姐姐,你去幹嘛?”李小幺一邊往外走,一邊看着呂豐問道,呂豐跟在後面商量道:“跟那些丫頭說什麼話?有什麼意思?快到重陽了,聽說這幾天寺裡都在開壇講法,有萬姓交易大會,肯定能淘到好玩的東西,咱們逛逛去?”
李小幺頓住腳步,愁悶的嘆了口氣:“哪有銀子?我跟你說,我家快揭不開鍋了,我得找我那未來的嫂子商量開源的法子去,對了,你欠我的一千兩黃金,什麼時候還?”呂豐噎了口氣,瞪着李小幺悶了半晌才說出話來:“你會沒銀子?就你,隨便做點什麼生意,那銀子不就來了?我那個,你還記着呢?等大哥來了就還你。”
“你大哥什麼時候來?”
“在路上了,又不是急事,臘月裡到!”呂豐滿臉的不情願,一個小師叔就夠頭痛的了,再來那麼個不會笑的大哥,唉!
“他來了什麼時候回去?還走不走?”李小幺看着滿臉彆扭的呂豐追問道,呂豐呼了口氣:“不知道,信裡沒法說,不過我想肯定得回去,肯定不能長耽誤,父親肯定催他回去,他留在這裡不合適。”
“那你呢?”
呂豐看着李小幺,遲疑片刻,爲難的說道:“我也在想這事,大哥肯定想把我帶回去,要不是想帶我回去,他也不會這麼快趕過來,我回去倒無所謂,就是••••••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跟你說,信陽府好玩的地方多的很,咱們在信陽,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信陽玩膩了,我帶你去出海玩去,你沒見過海吧?我告訴你,那水碧得讓人不敢相信,坐船行在海中間,四顧茫茫,那感覺,天地蒼茫,水天一色,你肯定喜歡!”呂豐越說越興奮:“咱們兩個一路玩遍天下!”
“你正好會遍天下頭牌?”李小幺瞄着他,慢吞吞的接了一句,呂豐嘿嘿笑着:“這是小事,順便的事,怎麼樣?”
“不怎麼樣!”李小幺不願意多說這個話題,那碧透的海,她在那碧透的、冰冷的海里睡了不知道多長時候:“這開平府的頭牌你會過沒有?要是沒會過,你這會兒這麼空,還不趕緊去會會去?我有正事,沒空理你,我們吃飯早,申末你不回來,就不等你吃飯了。”李小幺一邊說一邊徑直往前走,呂豐緊跟在後頭,有點摸不清頭腦,這小五,一提頭牌就彆扭,真是!
“哎!你等等,萬姓交易你不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到比你上次那塊還好的花珀!”呂豐緊走幾步追上去,討好的說道,李小幺停住步子,看着呂豐問道:“你就沒點什麼事要做?”
“你說我能有什麼事?”呂豐攤着手反問道:“你有什麼事沒有?我替你辦去!”
“那好,你去幫我打聽打聽,象隔壁範家那樣的宅子要多少銀子,再幫我打聽打聽,這開平府有幾家綢緞莊,最大的是哪家,裡頭賣的綾羅綢緞,是吳國過來的,還是北平的織坊裡出的。”李小幺乾脆的吩咐道。
“你打聽這個做什麼?想做綢緞生意?這生意可不好做,你哪有那麼多本錢?”
李小幺無奈的看着他:“是你要幫我辦的!問那麼多幹嘛?你要去就去,要不你還是去找你的頭牌玩去吧。“
“好好,我去,這就去!”呂豐忙答應道,看着李小幺轉進範大娘子理家務的小花廳,才扔着摺扇,晃晃悠悠的出了門,逛綢緞莊去了。
範大娘子早就理完了不多的家事,正和月亭說着話做針線,見李小幺進來,忙起身讓着她坐下,倒了茶過來,李小幺說了範先生明天也要跟去軍中的事,瞄着月亭,沒再往下說話,範大娘子笑着閒話了一會兒,打發月亭道:“早上二嬸子交待過,說你夜裡睡的不安穩,讓你別太累着,中午回去吃飯,你趕緊回去吧,免得二嬸子擔心。”
月亭有些不情願的蹭起來,正要說話,範大娘子揚聲叫了玉硯進來,一邊推着月亭往外走一邊交待道:“玉硯好好送月亭姑娘回去,路上別貪玩耽誤了,讓二嬸子着急了。”玉硯答應了,月亭只好跟着玉硯出了花廳,轉過角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