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水生和李二槐圍着車子轉着圈,魏水生伸手掀起車簾,探頭往裡面看了看,回頭看着目瞪口呆的李宗樑,長嘆了一口氣:“我看,咱家小幺不但掙錢的本事大漲,這花錢的本事,也厲害的很了,看這氣勢,往後咱們家小幺,那可是真正大福大貴的命!”
李二槐站到李宗樑身旁,看看沉着臉的李宗樑,又看看被李宗樑盯得一路往旁邊躲閃的李小幺,手裡拿着只炊餅,不知道是遞給李宗樑好,還是暫時別遞的好。李小幺嘿嘿笑着,也不敢直接往李宗樑身邊湊,先小心的挪到李二槐身邊,從李二槐手裡拿過那隻炊餅,討好的遞給李宗樑:“大哥你嚐嚐這炊餅,比太平府胡餅坊裡做的還好。”
李宗樑沒有接餅,只沉着臉盯着李小幺,李二槐擠眉弄眼的示意着魏水生,李小幺雙手捧着餅遞到李宗樑面前,可憐兮兮的討好道:“大哥昨晚上就吃了一個饅頭,肯定餓壞了,先吃餅,吃飽了纔有氣力教訓小幺,大哥您先吃。”
魏水生接過李小幺手裡的炊餅塞到李宗樑手裡,笑得說不出話來,只推着李宗樑,笑了好一會兒,才勸道:“也是小幺想的周到,這樣也好,有了這車,咱們一路上也能少吃些苦頭,萬一路上真避不開人,也能到車上躲一躲,也不全是壞事,昨晚上我也想着要是能有輛車就好了,沒想到這兩個小的,倒也有本事,五兩銀子就買了頭老驢還帶輛車,這要是在太平府,十兩銀子也買不來,這車這驢,咱們用一路,到了南江城倒手賣了,說不定還能多賣出幾兩銀子呢。”
“就是就是!水生說的對!”李二槐忙幫腔說着好話,李宗樑一手接過餅,一隻手敲着李小幺的額頭訓斥道:“這回就算了,下次有什麼打算,得先跟大家商量了,再這麼自作主張,我就••••••就••••••”李宗樑一時想不出怎麼處置李小幺纔好,李小幺忙替他接道:“就罰我一天不準吃飯!”
“我和小幺也是路上纔想起這事的,再回來商量怕來不及。”李宗貴總算插進話來解釋道,魏水生瞄了他一眼,伸手揉着李小幺的頭交待道:“下次不能這樣了,你昨晚上就打着這主意了吧?”
李小幺目光躲閃着,乾脆指着車子岔開了話題:“這會兒也不早了,咱們該上路了,趕緊走吧,在這兒呆的時候太長容易出事。”
魏水生笑着搖了搖頭,從李二槐懷裡拿了只炊餅,一這咬着,一邊看着李宗貴問道:“去南越的路問了?”
“嗯,仔細問好了,一路往西偏北走,先奔信陽,然後奔鄭城,過了鄭城,再走上一兩天,就是南越國了。”
“走吧,先上路,一邊走一邊說吧。”李宗樑上前挽起老青驢的繮繩說道。
“大哥還是上車吧,這裡離和縣太近,路上人多,萬一讓人看見麻煩就大了。”李宗貴忙上前接過繮繩說道,李宗樑答應了,和魏水生、李二槐三人擠到車上,李小幺怕把這頭七老八十的老青驢累趴下,不敢再坐到車上去,和李宗貴一起,牽着驢,咬着炊餅,一路往信陽方向去了。
走了小半個時辰,路上行人稀少得老遠也看不到一個了,李宗樑三人才下了車,李二槐牽着驢,李小幺坐在車廂門口,晃着腿,聽幾個人說着話。
“還有沒有別的路?最好別走鄭城。”魏水生一臉憂慮的和李宗樑商量着,李宗貴轉頭看向李宗樑解釋道:“如今只能這麼走,原來一路往西南去,往南越最便當,可如今南邊打着仗,從黔州往北一路又都隔着山,等咱們趕到正好是大雪封山的時候,也過不得,只能往北走,從鄭城過去。”
“鄭城挨着南越、樑和北平,這會兒北平和樑國已經打起來了,再過一兩個月,還不知道亂成什麼樣!”魏水生皺着眉頭擔憂道。
“連太平府都不太平了,哪還有太平的地方!亂了還好呢,趁着亂,咱們正好偷偷溜過去,反正大哥、水生哥功夫都好,咱們不怕打架!”李小幺笑着說道。
“你二槐哥功夫也好得很呢!”李二槐見李小幺沒提他,忙回頭提醒道,李宗樑擡手敲着李小幺的頭:“還偷偷溜,你看看你,這逃難逃得跟遊春一樣!”
李小幺縮了縮頭,嘿嘿笑着沒敢多話。
走了兩三天,出了和縣,到了應縣縣城時,李宗樑幾個卸下車,找了處隱蔽地兒躲着,李小幺和李宗貴牽着老青驢進了應縣,兩人謹慎的查看了應縣四門,竟然沒看到那一溜五張的畫影告示,李小幺和守門的老卒尋着話問了,原來這應縣,壓根就沒接到過什麼有人殺太平府官兵的告示,那老卒壓根就沒聽說過這事!
李小幺和李宗貴長長的舒了口氣,原來那告示只發到了和縣,看來官府還真是沒把他們這點子事放到眼裡,隨便發個告示應付一下也就過去了,兩人心情極好的在應縣逛了一圈,買了吃食鹹菜,又買了一袋子炭,臨近城門,旁邊滷肉鋪子裡剛出鍋的紅滷豬頭肉散發着極其誘人的香味,李宗貴‘咕咚’一聲嚥了口口水,這些天,他們天天都是鹹菜大餅,這豬肉的香味聞起來,簡直讓人想把舌頭咬下來。
李小幺也嚥了口口水,伸長脖子看着那鍋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豬頭肉,捅了捅李宗貴,低聲建議道:“咱們到這裡,也算是那個出來了,連告示都沒了,要不,買兩斤豬頭肉回去,總要慶賀慶賀!”
李宗貴頓住腳步,嚥了口口水,看着李小幺,咧嘴笑着點了點頭:“就是,你說的對,別多賣,一斤吧,嘗一嘗味就行!”
“兩斤!再少了二槐哥連味都嘗不出來!”李小幺一邊說着,已經站到了滷肉鍋前,一一隻手從李宗貴揹着的褡褳裡掏着錢,一隻手指點挑揀着讓掌櫃切豬頭肉。
既沒了告示又吃了肉,五個人心情大好,一路上雖說還是小心翼翼着,可到底心裡放鬆多了,夜裡睡覺也能睡安穩了。
又走了大半個月,這一路過去,竟是半張告示也沒再看到過了,幾個人心情更加輕鬆愉快,遇到城鎮,也開始輪流進城採買東西、打聽消息,輕輕鬆鬆的走了一個多月,路上遠遠的,看到行動中的大軍的時候越來越多,開始是偶爾看到一兩回,接着幾乎是天天都能看到了,幾個人膽顫心驚,不敢再走大路,重新又走回了鄉間偏僻小路。
走了兩個來月,剛過了唐縣,從半夜起,就下起鵝毛大雪來,路過一個鎮子時,魏水生和李宗貴去買了兩袋子炭,又給老青驢買了一袋子豆餅,背到車上放着,李小幺窩在車裡,守着紅泥小爐,其餘幾個人輪流上車歇着,在大雪中艱難的繼續前行。
已經是十一月底,臨近臘月,這樣的大雪天裡,路上幾乎沒有行人,一行人倒也輕鬆,路上,李宗貴碰巧打了只傻乎乎的狍子,幾個人那天晚上竟然還尋到了間破祠堂,李二槐給老青驢找了處背風的角落臥着,餵了滲了豆餅的乾草料,李宗樑提着槍,到周圍巡查了一遍,李宗貴興致勃勃的烤着狍子肉,魏水生幫着李小幺架起鐵鍋,煮着米粥。
幾個人熱熱鬧鬧的吃了飯,烤着火,說了一會兒話,算着行程,再有個十幾天就能進到南越境內了,只覺得心裡越發的輕鬆。
歇了一夜,第二天,雪雖說小了不少,可還是飄灑着沒停,路上積了一尺多厚的雪,幾乎看不到路在哪裡,幾個人吃了早飯,等了小半個時辰,纔出了破祠堂,趕着車上了路,路上果然早走過了幾撥行人,踩出了腳印、車印,幾個人順着腳印、車印,一路往鄭城方向趕去。
中午也沒找到歇腳的地方,幾個人除了停下來餵了幾次老青驢,乾脆沒再歇腳,從午後一直走到傍晚時分,一路上幾乎沒再看到人,臨近傍晚,雪漸漸停了,遠處通紅的圓太陽在地平線上露出半邊臉,冷漠的窺着世間。
前面不遠處,一輛車側翻在路邊溝裡,一隻車輪子留在了路中間,車子旁邊,一箇中年長工模樣的人束手無策的圍着車子轉着圈,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戴着皮帽子,穿着厚厚的棉長袍,站在路中間的車輪子上,牽着匹大青走騾,臉凍的通紅,焦急的看着中年長工和倒在溝裡的車子。
魏水生和李宗樑停住腳步,車子也跟着頓住,李小幺忙從車子探出身子,順着李宗樑的目光看向前面,李宗樑示意李宗貴牽着老青驢,自己和魏水生、李二槐走了過去,李小幺急忙穿上鞋子,跳下車,跟上去看熱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