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魏水生強笑着咬了口饅頭,含糊着說道:“什麼大事,吳國也好,南越也好,也沒什麼打緊!早先,我們魏家集還是南越的地兒呢,後來才被吳國佔了,說起來,我倒是回家了。”
“就是!什麼吳國、南越的,說不定過兩年,吳國還被北平國佔了呢!管它呢,只要有口飯吃,有份安穩日子過,管它吳國、南越還是北平,哪兒都行!”李二槐香甜響亮的嚼着饅頭,渾不在意的說道。
“二槐哥說的真對!大哥在哪裡,哪裡就是家!”李小幺忙跟在後頭笑着說道,李宗樑長嘆了口氣,緊擰着眉頭傷感的說道:“也只能這樣了,往後這一路上就是狼潭虎穴,步步都得小心才行,有人家的地方都不能近前,這到南越只怕得走上兩三個月,這天又一天比一天冷,唉!”
李小幺歪頭看着李宗樑,想了想,微微有些遲疑的說道:“大哥,我倒覺得沒這麼嚇人,官府好象並不怎麼在意這事,這賞格才五兩銀子,咱們五個,一個人才合一兩銀子!也太便宜了!”
“你不算!你是添頭!”李二槐打斷了李小幺的話,李宗貴‘噗’的笑出了聲,李小幺轉過頭,狠狠的剜了李二槐一眼:“好啊,不算我,十兩銀子,劃下來,你就是二百五!”
“你算錯了,是二兩五,不是二百五,哪有那許多!”李二槐忙糾正道,李小幺呼了口氣,不再理會他,只看着李宗樑接着說道:“這麼便宜的賞格,就是做個樣子,官府肯定不會爲了咱們多花心思人力的,這一路上,只要小心些,不會有大事的。”
“小幺說的對,我看也是,這會兒吳國南邊跟南越打着仗,北邊又要跟樑國打仗,誰有心思管咱們這樣的小人小事,不過咱們也別大意了,一路上還是要多加小心,若是有命,象昨天,自然能順順利利逃到南越去,若是沒命••••••那也是咱們的命!”魏水生含糊了最後一句話,李宗貴嘿嘿笑着:“咱們都是大富大貴的命,後頭還有大福呢,逃不出去,後頭那大福誰去享去?”
“貴子說得對!咱們往後那都是大富大貴之人!享福的時候都在後頭呢!”李二槐滿口饅頭的贊同道,魏水生從李二槐懷裡又拿了個饅頭過來,一邊咬着,一邊笑着說道:“就這件事,就有咱們的福份在裡頭,那畫像不也只畫得咱們三個象,貴子畫的就不像,這老天不就是給咱們留了一線?”
李宗樑被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心情也舒緩放鬆下來,一邊咬着饅頭,一邊看着魏水生商量道:“吃了飯,咱們就在這林子裡歇半宿,明天寅正就啓程趕路,往後,咱們走小路,別往村鎮裡去,也不能往有人的地方去,買吃食什麼的,就讓小幺和貴子去,小幺。”李宗樑轉頭叫着李小幺問道:“貴子那畫像,真認不出來?”
“認不出來,連我看着都不像。”李小幺肯定的答道,李宗樑舒了口氣,魏水生擰着眉頭想了想,看着李宗樑商量道:“我看,明天也別那麼早啓程,咱們得添幾件厚衣服,昨晚上就冷得透骨,萬一凍病了,這麻煩就大了,小幺身子又弱,可不象咱們幾個,再說,這往南越去的路,咱們也不熟,還得打聽打聽,我看,明天讓小幺和貴子進趟城,添些衣服吃食,再打聽打聽往南越去的路,貴子和小幺都機靈的很,你說呢?”
李宗樑咬着饅頭,仔細想了想,慢慢點了點頭:“還是你想的周到,那咱們今晚上就好好睡一夜,明天讓小幺和貴子進趟城,荷包裡的銀子前兒都打點那幾個官兵了?還有餘下沒有?”
“一個錢也沒了,你們兩個身上還有錢沒有?”魏水生眉頭緊皺到一處,轉頭看着貴子和李二槐問道,兩人一齊搖着頭,李小幺彎着眼睛眯眯笑着,得意洋洋的伸手拍着李二槐身上掛着的褡褳:“這裡頭有的是銀子!我一共攢了六兩銀子八十個大錢,都在這裡頭呢!走的時候,沈阿婆又給了我三兩多銀子,足夠咱們用的了!”
李二槐咧嘴笑着,衝着李小幺伸出拇指:“我就說,幺妹就是••••••”
“二槐哥你吃饅頭!別說話!”李小幺將手裡的饅頭塞到李二槐嘴裡,把他的話堵了回去,李宗樑和魏水生同時長舒了一口氣,李宗樑高挑着眉梢,看着李小幺笑着說道:“小幺怎麼攢了這麼多錢?六兩銀子八十個大錢!倒比我們掙得還多!”
李小幺得意的擡起了下巴:“那是!我是李小夭麼!”
第二天,天邊剛剛泛起絲魚肚白,李小幺就打着噴嚏,寒森森的在李宗樑懷裡睜開眼睛,這一夜,她幾乎沒怎麼睡着,剛睡沉就給凍醒了,他們不敢生火取暖,這樣深秋的寒夜裡,真是凍得死人!
李小幺在林子裡跑來跑去的暖着身子,看看時候差不多了,李宗貴背了褡褳,和李小幺一起,閃出林子,匯入早起進城的人羣中,往城門趕去。
城門洞裡,李小幺拉住李宗貴,指着告示和畫像給他看,守門的老卒不耐煩的推着李宗貴的肩膀:“別看了別看了,有什麼好看的!不是你們能掙的銀子,年青伢子安份點!趕緊趕緊,辦完了事趕緊趕回家呆着去!”
李小幺衝李宗貴吐了吐舌頭,李宗貴滿臉喜悅的衝李小幺擠擠眼睛,兩人腳步輕鬆的穿過城門,先找了家錢莊,一兩銀子換了一貫大錢,李宗貴小心的裝好錢,兩人決定先找舊衣鋪子買衣服去,新衣服太貴,再說也招眼,還是買舊衣服划算。
可沒走幾步,卻發現這和縣雖小,卻是熱鬧得不堪,大清早,這街上就人擠人,擠得幾乎走不動路,李小幺緊緊揪着李宗貴,一邊左右轉頭打量着兩旁的店鋪,一邊嘟嘟嚷嚷的抱怨道:“這裡怎麼這麼多人?這和縣,倒比太平府還熱鬧!”
“這伢子是太平府來的吧?是走親戚還是路過的?今天和縣逢大集,一個月就兩趟大集,哪能不熱鬧!平日裡可沒這麼多人。”旁邊一個臉色黎黑的老者揹着手,一邊隨着人流往前走,一邊笑着接過了李小幺的話頭,李小幺嚇了一跳,忙連連點着頭,卻不敢接話,她也是大意了,哪能說出太平府三個字來了?!李宗貴回過頭,客氣的回道:“路過的,和弟弟陪母親到太平府看親戚,我弟弟頭一趟出遠門,看什麼都新鮮。”
“那是,小伢子頭一趟出門,最是愛到處看個熱鬧,今天還真讓他趕上了,這伢子,生得真是好,象大戶人家讀書的公子。”老者笑着打量着李小幺誇讚道,李小幺陪着笑,和李宗貴兩個,不動聲色往旁邊擠去,彷彿被人羣擠着,片刻功夫就遠離了老者。
李小幺不敢再多話,兩人悶聲不響的又擠過兩條街,在一處角落處站住,李小幺煩惱的喘着氣,看着周圍越來越多的人,嘆了口氣,低低的說道:“真是不巧,趕上什麼大集!”
“也不算不巧,倒是巧了,這大集上,擺攤賣舊東西的比平時多得多,也便宜的多,你路上不是說想買輛車?我剛纔仔細想過了,你說的有道理,那車雖說貴,可細想想,還真是用處極多,一來再趕路,就不用揹着你了,你坐車就行,二來也能多買點吃食帶上,咱們去車馬行看看去?”李宗貴挨着李小幺,低聲說道。
“好啊!”李小幺興奮的答應道,有輛車,那這一路上,可就便當的多了,再去買了紅泥小爐,鐵鍋銅壺什麼的,一路上,至少熱茶熱飯能時時吃上了,再說,躺在車上睡覺,好歹比在大哥背上睡得舒服吧!
兩人順着指引,一路擠到西城車馬行,車馬行裡熱鬧異常,李宗貴掂起腳尖找到方位,拉着李小幺,往一堆獨輪車處擠去。李小幺跟着李宗貴,好奇的看着那中間鼓起個獨輪、兩條突出着一尺多寬的木格檐子,也就是在大小上有一點點差別的木頭車子,拉了拉李宗貴,奇怪的問道:“你看這個做什麼?”
“咦?你不是要買個車子麼?”李宗貴更加奇怪的回問道,李小幺一口氣悶在胸口,指着獨輪車,悶了半晌才說出話來:“不是這個車子,我說的是又能坐人又能裝東西的車子!”
“這個車子就是也能坐人,也能裝東西,你說的不是這個車子,那是什麼車子?”李宗貴睜大眼睛,一臉納悶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悶悶的吐了口氣,轉過身尋找着,一眼看到輛嶄新的棕蓋桐油犢車,忙指給李宗貴看:“那,是那種車子,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