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樑揹着李小幺,頭一個衝進林子,魏水生和李二槐緊跟在後面也進了林子,十幾個官兵追到林子邊,止住了腳步,聚在一處商量了幾句,轉頭看着疾馳而來的騎乘,等着頭領過來。
進了林子,幾個人又跑出幾十步遠,轉過一處小山包,李宗樑止住腳步,李宗貴喘息着低低的說道:“沒追過來。”
李宗樑腳下稍緩了緩,喘息着頓住腳步,將李小幺往上送了送,李宗貴也跟着頓住腳步,支着耳朵、凝神聽着林子外的動靜:“有馬過來,五匹。”
“不怕,這林子裡跑不得馬。”李宗樑低聲答道,林子外,幾匹馬已經疾奔到了林子邊上,馬高高揚起前蹄止住去勢,昂然騎在馬上的小頭領揮着鞭子正要說話,卻聽到一聲淒厲的破空聲。
“咱們得趕緊走,腳步放輕••••••”魏水生的話被這破空箭聲打斷,頓時驚恐的臉都變了形,下意識的撲過去,用身子護在了李宗樑身後,李二槐驚得半張着嘴,眼睛睜得溜圓,呆在了那裡,李宗貴耳朵動了動,指着林子外,卻沒能說出話來。
那聲音淒厲的破空箭,是從林子裡飛出去的,長長的一枝鵰翎箭,準確無誤的射在了小頭領喉嚨間,仍去勢不減,血光四濺*小頭領帶落馬下,那匹馬受了驚,直豎起前蹄掉過頭,往來處落荒狂奔,小頭領一隻腳拖在馬蹬中,腦袋在地上不停彈起落下,被馬拖出一條粗粗的血線。
林子外和林子裡的人都驚呆了,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又是幾聲箭響,騎在馬上的四個官兵應聲跌落馬下,那箭只只都是透喉而過。呆站着的十來個官兵總算反應了過來,哪裡還顧不得其它,爭先恐後的轉過身,狂奔而逃,破空箭聲又響了幾下,從背後穿透過去,將幾個邊逃邊驚恐狂叫的官兵斜斜的釘在了地上。
李宗樑已經將李小幺放了下來,四個人緊張萬分的握着手裡的兵器,恐懼的盯着那箭響起的方位,李宗樑對着箭響的方向,一隻手緊握着長槍,一邊手推着李小幺,將她嚴嚴實實的掩在自己身後,魏水生雙手握着手裡的長槍,緊靠着李宗樑,只覺得手心裡全是冷汗,這箭要是射向自己,自己擋得住麼?李二槐緊挨在李宗樑另一邊,重重嚥了口口水,又咽了口口水,橫拿着棍子,這要是根熟鐵棍,指定能擋得住這箭,只要不擋偏了,李宗貴手裡握着刀,從後面掩着李小幺,耳朵微微動着,凝神聽着箭響的方向。
周圍一片寂靜,一隻鳥飛過來,停在旁邊的樹上,跳了幾下,又響亮的‘撲騰’着翅膀飛走了,李宗貴緊張的啞着喉嚨,低聲說道:“象是走了。”
李二槐一口氣鬆下來,腿一軟,跌坐到地上,擡手抹着汗嘀咕道:“我的媽呀,這是哪來的殺神!嚇死我了。”
“少廢話!趕緊走!這裡不能久留!”李宗樑蹲下來,背上李小幺,沉聲招呼着大家:
“等一等,我去看看,看看箭。”魏水生低聲說道,李宗樑想了想,放下李小幺:“嗯,去看看也好,心裡也有個數,二槐和貴子在這裡守着幺妹。”說着,李宗樑和魏水生提着槍,幾步躍到林子邊上,李宗樑握着槍警惕着四周,魏水生蹲下身子細細看了片刻,站起來,示意着李宗樑,兩個人疾奔回來,也不說話,李小幺將包着胡餅的衣服包塞給李宗貴,撲到了李宗樑背上,李宗貴和李二槐走在前頭,魏水生斷後,一行人朝着東邊,疾奔而去。
滿天星光燦爛時,幾個人總算走出了林子,站在曠野中,回頭望着黑沉沉的林子,長長的吐了口氣,這一路上,除了趴在李宗樑背上呼呼大睡的李小幺,四個人個個提着心吊着膽,誰知道這林子生着什麼樣的野獸,就算是野狗,真來上個十隻八隻的,這樣的夜裡,這樣陌生的林子裡,也是件極纏手的事!
四個人略歇了歇,喘了口氣,也不敢往驛路上走,連大點的路也不敢走,只揀着偏僻的小路,順着星光的指引,一路奔着東方疾行。
又走了一個多時辰,李宗貴滿臉疲倦的回頭看着李宗樑,低聲說道:“大哥,歇會兒吧,我累得受不住了。”
“嗯。”李宗樑答應着,回頭叫着李小幺:“幺妹,醒醒。”
“我醒着呢。”李小幺頭埋在李宗樑肩窩裡答應道,出林子那會兒,她就醒了。魏水生找了處高/崗,轉身四顧,指着不遠處一條小溪建議道:“到那裡歇歇吧,一來低窪背風,二來也有水。”四個人幾步奔到溪邊坐下,李二槐肚子里長長的叫了一聲,李小幺彎着眼睛笑了起來,指着他懷裡抱着的夾衣:“二槐哥,衣服裡頭是我給你買的胡餅。”
李二槐大喜,也顧不得說話,急忙扯着衣服找胡餅,正在溪水邊捧着水洗臉的魏水生回過頭,滿臉笑容的說道:“還是小幺想的周到,我也餓的快受不住了。”
李二槐扯開夾衣,揪斷麻繩,抽了只胡餅出來,正要一口咬下去,又想起來,嘿嘿笑着,將手裡的胡餅遞給了李宗樑:“大哥,給!好香的胡餅!你先吃!”
李宗樑笑着接過胡餅,見李小幺擺着手,轉手將胡餅遞給了李宗貴,李二槐又遞了一個給李宗樑,魏水生已經洗好回來,甩着手上的水,笑着讓着李二槐:“你趕緊吃吧,我自己拿。”
“幺妹?”
“二槐哥自己吃吧,我渴死了,先喝些水再吃。”李小幺活動着手腳,在溪邊四下走動看着,一邊尋找着又幹淨又能靠近溪水的地方,一邊頭也不回的答道,李二槐也顧不得再說話,拿起只胡餅,狠狠的一口咬下去,響亮的嚼了起來,李小幺蹲在溪水邊,捧着落滿星光的清澈溪水,一連喝了十幾口,才覺得舒服了,又撩着水細細洗了臉,纔回去坐到李宗樑身邊,甩幹手上的手,揪了一小塊胡餅,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吃着。
“幺妹真厲害,啥時候都忘不了帶吃的。”李二槐三口兩口吞了一個胡餅,往前兩步蹲到溪水邊,俯下身子,將嘴湊到水面上連喝了幾口水,回來又拿了一個胡餅,一邊大口咬着,一邊含糊的誇獎着李小幺,李小幺被他誇的鬱悶的白了他一眼,客氣的回誇道:“二槐哥也是,什麼時候都忘不了吃。”
“嗯,那倒也是!我是沒忘這事,中午在營地裡我就想着得揣上幾個饅頭,誰知道••••••”李二槐打了個嗝,直着脖子順了口氣,才接着說道:“中午壓根就沒吃飽。”
李宗樑彷彿想起了什麼,咬着餅,轉頭看着魏水生,魏水生嚥了嘴裡的餅,低聲說道:“是鐵骨利錐箭,是殺矢,都是正中喉嚨,是個極狠的。”
“這人什麼路數?象是幫着咱們的。”李宗貴轉頭看着李宗樑說道,李宗樑擰着眉頭,仔細思量了片刻,搖了搖頭:“咱們哪認識這麼厲害的箭手?看樣子,身手也極好,除了箭聲,咱們就沒聽到別的動靜。”
“嗯,肯定身手極好,我也只聽到一點聲音,有弓弦聲響起的那棵樹上,後來樹葉響的有一點點急,象是人走的樣子,那弓弦聲也輕的出奇,不留神根本聽不到,是個高人!”李宗貴判斷道,李小幺心裡突然涌起股極怪異的感覺,忙轉頭看着四周,低低的嘟嚷道:“讓貴子哥說的怪嚇人的,這麼厲害的人還好沒難爲咱們,要是個謀財害命的,豈不是糟了?!”
魏水生下意識的跟着李小幺轉頭看着四周,失笑起來:“小幺有多少個大錢?能讓這麼個高手謀財害你命的?”
李小幺嘿嘿笑着,咬着餅沒有答話,李宗樑吃完了餅,拍了拍手,仰頭看了看星空:“差不多寅初前後了,歇一會兒吧,天亮了再趕路。”
幾個人尋了處避風的地方,魏水生頭一撥守着,餘下幾個人擠在一處,幾乎是倒頭就睡着了,魏水生站起來,來回走動着,警惕的看着四周的動靜。
天剛矇矇亮,守最後一崗的李宗樑叫醒大家,幾個人在溪邊略洗了洗,一邊拿着胡餅吃着,一邊繼續往東方趕路。李小幺沒讓李宗樑再揹着,咬着餅跟着大家一處趕路。
這裡離太平府不遠,一路上,幾個人自然不敢往有人的地方去,只揀着荒僻的小路走,李小幺沒走多少時候,就重新趴到了李宗樑背上。
又趕了一天路,天快黑時,趕到了一座小城外,李二槐遠眺着城牆,咧嘴笑着叫道:“咱們趕了這一天一夜,少說離太平府也有百十里了,晚上進城裡歇一夜去,熱熱乎乎吃頓飯,好好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