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賬房對許賬房被攆有些惋惜,許賬房對他照顧良多。因此,他也存了點小心思,想在東家面前幫許賬房說兩句好話。
前兒碰上許賬房,請對方吃了頓酒。對方如今真是貧困潦倒,馬上連米麪都買不起了。
家中婆娘身子不好,常要喝藥,已經將家底都掏空了。從聚香樓出來後,又沒人肯請許賬房。
早就有風言風語在府城傳遍了,那些掌櫃的都知道許賬房是被聚香樓給攆出來的。
那肯定是犯了錯纔會被攆,做賬房的都和賬簿、銀錢打交道,誰能放心許賬房這樣被攆出來的呢?
這時茗硯將已經醒過來的邢洋又拎進了書房,水珠從那身光滑的綢緞衣裳上滑落,滴到了書房的木質地板上。
“邢掌櫃,你想好怎麼說了嗎?”顧誠玉看向邢洋,邢洋此時的形態比之前更慘了。
邢洋是真的沒了力氣,他像一灘爛泥一樣堆在地上,連動動手指都覺得費勁。
可是他不敢不回答問題,不然東家肯定又要給他一頓好打。
“都是小人的主意,是小人納了妾室,被她哄着了,全是爲了她那個弟弟。餘管事不知此事,都是小人鬼迷了心竅。”
顧誠玉想了想,突然開口問道:“那妾室是什麼時候納的?家中除了一個弟弟,都還有什麼人?”
顧誠玉當然要問清楚,肯定是那個妾室慫恿邢洋做下此等錯事。就算邢洋的本性就是如此貪婪,可那妾室就是個導火索。
若是這妾室是酒樓的競爭對手派來的,想通過邢洋一步一步蠶食自己的酒樓,誰不定還真能得逞。
當然,這一切都是他的推斷,還是得了解了妾室的情況再說。
邢洋不知東家爲何要問這個,難道是對楊氏動了什麼心思?
可隨後他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東家不差銀子,長相也好,又沒見過那楊氏,說看上那是無稽之談。
丁賬房也不明白顧誠玉的意思,不過他當然不敢出聲詢問。
“那妾室姓楊,家中只有一個弟弟,原先她爹就是賣燒餅的。後來她爹死了,家中貧困,弟弟又不爭氣。機緣巧合之下被小人看上了,這纔將人納了。”
顧誠玉思索了一番,“可有賣身契?你們是怎麼結識的?”
邢洋努力回想了一番,這纔將頭稍稍擡起,回道:“賣身契沒有,您也知道我是個賤籍,楊氏的賣身契不好辦。之前小人認識了個友人,有時會來酒樓吃飯。大家熟悉了之後,他給保的媒。”
“那人姓甚名誰,家住何處,你可知曉?楊氏在不在酒樓的後院住着?”
顧誠玉問得這般詳細,丁賬房也察覺出不對來了。
邢洋就住在酒樓的後院,後院很大,邢掌櫃一家老小都在後院裡住着,那妾室楊氏應該就在後院。
“因爲家中婆娘一直吵鬧,兩人是水火不容,楊氏不願和婆娘住在一起。小人就租了個小院子,暫時將人安置在外頭。那人的住處小人不知道,只是常來酒樓吃飯。倒是知道綽號,叫花魚頭。”
顧誠玉覺得這邢洋可真是個蠢貨,他連忙叫了在外頭候着的茗墨進來。
“你那小院子在哪裡?”顧誠玉陰着臉,沉聲問道。
邢洋斷斷續續地答道:“就離酒樓不遠的那個巷子裡,院子裡有一棵大杏樹。”
“茗墨,你馬上帶了人將這個楊氏給我帶來。”
此事若只是婦人的貪心那自然不怕,就怕是被別人算計了。還好他回了靖原府,不然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呢!
茗墨領命就要出去,卻又被顧誠玉叫住。
顧誠玉轉身看向邢洋,“楊氏之前住在哪裡?現在怎麼找到她的弟弟?”
邢洋身上溼漉漉的衣裳黏在身上,胸口疼得連喘氣都費力,腦子更是一片混沌,他有些聽不清顧誠玉說的話。
直到茗墨又重複了一遍,他纔回道:“原先的院子是租的,已經退了。楊氏的弟弟居無定所,每晚都在那些青樓或賭場中,從不回來。有時難得回來了,就會在楊氏那裡過上一宿。”
“大人!可要加派人手,同時去找楊氏的弟弟?”茗墨跟了顧誠玉這麼多年,已經理解了顧誠玉的用意。
顧誠玉點點頭,“酒樓的夥計大有應該認識楊氏的弟弟,你去將他帶上。”
因爲之前大有說邢掌櫃的小舅子會來酒樓吃飯,顯然是認識的。
丁賬房知道大有的住處,因此自告奮勇地將地址寫在了紙上。
丁賬房這時候也徹底回過味兒來了,邢掌櫃該不會是中了人家的圈套吧?
他想了想那個叫花魚頭的人,實在是沒什麼印象。這人來得並不勤,也不知是怎麼和邢掌櫃勾搭在一起的。
“丁賬房,你認識那個花魚頭嗎?他常來酒樓用飯?”
顧誠玉覺得那個花魚頭有些可疑,這也是個關鍵人物。
丁賬房自然實話實說,“小人對這個人沒什麼印象,可能和邢掌櫃關係不錯吧?”
顧誠玉看了一眼腫脹着臉頰的邢洋,覺得邢洋應該不會再騙他,看來這件事是中圈套的居多了。
“給他看看,先別讓他死了,我留着還有用處。”
顧誠玉還不想殺人,他打算將人賣到煤礦。這樣的地方是專門犯了大錯的下人或者被髮配充軍的人呆的地方。
只要到了那兒,日子可真是生不如死。
露天煤礦的日子十分艱苦,每日要做繁重的活計,吃的比豬食還差,用不了多久就會瘦得不成人形。
煤礦也十分危險,若是山體崩塌了,被砸死也十分常見。
最麻煩的是那裡什麼人都有,三教九流,日子不用說也十分難捱。
茗硯領命,掏出一個隨身的藥瓶,倒了一顆暗紅色的小丸子。這可是受傷後必備的良藥,對內傷的療效也十分顯著。
茗硯還有些捨不得,這是大人給他們留着防身的,據說需要的藥材十分名貴。
狠了狠心,將藥丸子扔進了邢洋的嘴裡,推開對方爛泥似的身體,就沒再管邢洋。
丁賬房見顧誠玉不出聲讓他走,也不敢提出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