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搖搖晃晃地走在路上,路上已經有了三三兩兩的行人,這都是準備去鎮上的人。
顧誠玉挨着顧老爹坐在牛車上昏昏欲睡,牛車上面是沒有棚子的,顧老爹在底下鋪了一層小薄被,坐着倒是軟和,不然在這不平的路上,就算走得慢,都要顛的七葷八素的。
“爹,去鎮上還要多久啊?”顧誠玉晃的都不耐煩了,開始還興致昂揚,看看沿路的景色,可是看久了,也都是農田,就沒什麼看頭了。
“顧家老五啊!離鎮上只有一刻鐘啦!咋了?可是不耐煩了?長青啊!還是你家好啊!兒子多,孫子、孫女好幾個,你可真有福氣啊!”趕車的老王頭看顧誠玉不耐煩,笑着回了,又有些羨慕顧家的兒孫滿堂。
顧老爹就和老王頭絮絮叨叨地聊了起來,在兩人的長吁短嘆中,顧誠玉瞭解了老王頭的家世。
村裡有牛的人家不多,里正家是一戶,趙老爺家的耕牛就有兩頭,還有一家就是老王頭了。老王頭就一個兒子,原先還在的時候,家裡日子過得還行,可是在上次修河堤的時候,他兒子被吊上去又落下來的石頭給砸死了。當時孫子才三歲,老王頭腿不好,只能讓兒子去,得知消息的時候,一夜之間頭髮都白了一大半。過了兩年,兒媳就改嫁了,就剩下他和老婆子帶着孫子過活。老王頭腿不好,幹不了啥活,就狠了狠心,將官府賠付的十兩銀子拿去買了一頭牛,當時買的時候,那牛正值壯年,耕田可是一把好手,如今卻已經老邁了。
“長青啊!這次去縣裡可是有啥事兒?”老王頭和顧老爹聊上了勁兒,走的時候見顧長青他們扛着兩個麻袋上了牛車,麻袋鼓鼓囊囊的,裡面也不知道裝的啥。
顧老爹對賣金銀花的事並沒有透露給老王頭知道,也沒說要去縣城,只說是去鎮上。
“裡面都是菜蔬,我這趟就是想帶我家老五去我大姐家認認門,自從小寶生下來到現在,還沒見過我大姐呢!我大姐家忙,都三年沒回來了,我們順道去瞧瞧她。”顧老爹這次去縣城其實也有這個打算,他就只有一個姐姐,嫁到了鄰鎮淮河鎮,家裡做着豆腐生意,住在鎮上,日子過得不好也不壞,平日裡忙,連過年也是不得歇,就指着過年人家走親訪友,主人家都出來買豆腐招待親戚,自然過年就捨不得歇了。
“爹,咱不是去......”顧誠禮有些驚訝,不是說去賣金銀花嗎?啥時候說要去大姑家了?
顧誠玉也有些納悶,昨兒晚上,他爹也沒提要去大姑家啊!也不知道是真有這個打算,還是騙老王頭的。
“這不是正要去鎮上嗎?先去鎮上,再去你大姑家,這牛車只到鎮上哩!”
顧誠禮話還沒說完,就被顧老爹打斷了,警告地瞪了一眼顧誠禮。他這個兒子老實,可別說漏了嘴,那金銀花,他們還只採了一回,若是被村裡人知道了,大家不都跑去摘了?雖然最後瞞不住,可是能多采兩回那也是好的。
顧誠禮還要問,就接收到了顧老爹警告地眼神,雖然還是一頭霧水,可是也沒再問了。
“也好,自從你家老子娘去了之後,你家顧秀就不咋回孃家了,要我說啊!這兄弟總是親的吧?咋不想着回來看看?上次回來還是三年前了吧?”老王頭一直覺得顧秀太勢利眼,不就是嫁給了鎮上一個賣豆腐的嗎?有啥好嘚瑟的?竟然連親兄弟也看不起,瞧瞧,這還是三年前纔回來過一次,什麼忙不忙的?他就不信就沒個閒的時候,這都是藉口。
顧誠玉回憶起這個大姑,當時他才一歲多點,農閒的時候他大姑回來過一次,帶着她兩歲的小孫子,在顧家連吃帶拿的,而且那個小娃還搶他娘給他留的雞蛋,還推了他,結果大姑知道後非但沒有責備,還說都是小娃,打打鬧鬧有啥打緊?雖然只見過一次,但是他對這個大姑的印象算不上好,尤其是她還有個和林柳兒一樣的毛病,喜歡用鼻孔看人。
“那不是她家忙嗎?我做弟弟的去看她也是一樣的。”顧老爹尷尬地接了話,其實他也覺得他大姐不想回上嶺村,爹孃不在了,兄弟家都只有那麼幾間屋子,人住的滿滿當當的,連回來想過個夜都不成。再說大姐和他家婆娘又互相不對付,他大姐嫌棄呂氏矯情,愛對他耍脾氣,呂氏又嫌棄他家大姐自覺住在鎮上就高人一等,見了面就跟烏眼雞子似的,話裡趕話沒個消停。
“也對,也對。”老王頭嘿嘿一笑,應了一句就不再說話了,路上就只剩下牛車趕路的聲音,上鎮上的人早就被牛車甩在了後面,就算牛車不快,也總比走路快些的。
牛車上安靜了下來,顧誠玉側目看顧老爹似是在想着心事,這是尬聊了?剛纔還聊得火熱呢!
天邊已經有些亮了,估摸着有卯時初了。路上的農田漸漸減少,前方的鎮子已然在望,顧誠玉一下子來了精神,坐直了身體,山河鎮的圍牆已經有些近了。
“老王頭,捎我一段吧?”突然,一個女人的聲音插了進來。
顧誠玉往旁邊一看,咦?這不是熟人王月娘嗎?她倒是腳程快,他們牛車纔到這兒,她都要到鎮上了。
“楊老三家的,你看,這都快到鎮上了,我這牛車上還放了東西,怕是坐不下了,等回來再坐我的車吧!我還是在老地方。”老王頭一看是楊老三家的就頭疼,這個女人每次都候着他的牛車,走到離鎮上不遠不近了,看到他就說要捎帶她,開始幾回他也不曉得,還說咋這麼巧,都碰上了好幾回,因路程不遠了,他也不好意思收錢,可是回家細想想,就覺得不對,哪能每次都這麼巧,都在差不多的路段碰上?就跟專門在這等着他似的。後頭幾次,他就找藉口不帶她了,可是她臉皮厚,有時候還硬要爬上來,他也不好趕她下去。
顧老爹聽聲音還當是誰?結果一看,這不就是那天鑽小樹林的王月娘嗎?這牛車上只有他和老大兩個男人加個小娃,她也好意思擠上來?
“老王頭,你看,走了這麼久我都累了,你就捎我一段吧?顧叔,顧家大哥,讓我上來歇個腳唄?”王月娘一看牛車上坐的竟然是顧家男人和那個討厭的小娃,趕忙叫住老王頭。看了看顧誠禮,又看到牛車上那兩個大麻袋,也不知是裝了啥東西,心裡有些好奇,這顧家一大早上鎮上,還帶了這麼兩麻袋東西,也不知是要幹什麼。
顧誠玉努力壓着嘴角,瞧這聲顧家大哥喊得,那叫一個溫柔婉轉,喊得他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可惜他大哥是個木頭。瞧瞧,正一臉茫然地看着他爹呢!
顧誠禮不明白爲什麼要叫他,想歇個腳就叫老王頭停下唄!又不是他在趕牛車。
“楊老三家的,你看,我們這也坐不下了,馬上就要到鎮子了,你到了鎮子上再歇腳吧!”這個女人真是不知廉恥,還是讓她離老大遠些得好。
老王頭見顧老爹也不同意,更是將牛車趕得比平時快了許多,不一會兒,就將王月娘甩在了後頭,牛車飛奔帶起路上的灰塵將王月娘嗆個正着。
顧誠玉看着王月娘在後面氣得跳腳,捂着嘴偷笑,還被他爹敲了個板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