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指甲已經能夠證明,紫秋死亡的第一現場就是寧遠書的房間。
這讓寧遠書怎麼也想不通,兇手爲何要在他的水榭殺人。
“你過來看看。”
李月濃在臥房裡找了一遍沒有任何的發現,她便來到了院外水榭的溪泉處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寧遠書轉動輪椅出了屋,來到了李月濃的近前。
他順着李月濃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溪泉畔的一塊圓石臺階旁的草叢裡,隱隱有什麼物件兒在閃着光。
李月濃上前撿了起來,交給了寧遠書。
“這就是紫秋耳墜上的玉石。”
寧遠書十分肯定,因爲這套頭面他的二姑母寧玉涵十分喜愛,幾乎是每天都戴着。
李月濃看着水榭中的湖光山色,卻怎麼也沒有心思賞玩。
偏遠小鎮的寧家,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洶涌。
這處佔地上百畝的寧家祖宅裡,還不知道有多少見不得人的黑心勾當。
李月濃不再言語,整個人神情懨懨的。
寧遠書看出了她的心思,想要寬慰兩句,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他出生在這座宅子裡,長在這座宅子裡,現在也越來越覺得這座宅子像是一隻張開了血盆巨口的兇獸,隨時都能夠將他吞噬其中。
遠在京城的爹孃,只怕更不知道要面對如何兇險的前路,而他卻拖着病弱的身軀,苟延殘喘地活着,甚至半月後的祭祀……
寧家主支只有寧遠書一個男丁,旁支對寧家的富可敵國的財富虎視眈眈。
一旦主支後繼無人……
寧遠書的瞳色灰敗,整個人周身彷彿都籠罩了一層死氣。
看着他這個樣子,李月濃心生憐憫,“你還要繼續查下去嗎?”
“不了。”寧遠書的聲音疏淡而冷漠。
他不看李月濃一眼,轉動輪椅,木製的輪子壓在鵝卵石路上,發出“吱噠吱噠”的聲響,聽起來像是黃昏的喪鐘,揉碎了夕陽,鋪滿遍地蒼涼。
李月濃能夠體會寧遠書此時的心情,無論殺害紫秋,掉包天山雪蓮的人是誰,他的目的就只有一個——要他性命!
這種被至親凌虐的感覺,李月濃最爲明白。
她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站在院中,看着漸落的夕陽。
半晌,寧遠書打開了房門,這一次他是站着的,羸弱的病體彷彿支撐不住,雙手緊緊地抓着門框,身體止不住地打擺子,卻依舊堅持。
他看着夕陽下的李月濃,眼神中那份堅毅是從未有過的果決。
“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李月濃微笑着點點頭,聲音疏淡地應了一聲,“好。”
有時,不必多說什麼,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勝過千言萬語,李月濃觀人於微,懂得寧遠書現在需要時間冷靜下來。
她沒有繼續留下,而是直接離開。
李月濃走出了寧府後門,在小巷中進入了藥匣空間,上一次她在山中遇到狼襲時,她曾利用藥匣空間傳送回到了李家的竈房。
她想要嘗試一下,這一次是否還能成功。
心念一轉,當李月濃再次睜開了眼睛時,果然出現在了李家的竈房中。
“巧兒乖,你瞧奶奶這不是給你買了雞腿嘛。”李老太將油紙包好的雞腿遞給了李月巧。
李月巧卻一把推開,“不吃!不吃!讓我餓死算了!”
她耍起小姐脾氣來,李老太也拿她沒有辦法,只哄着,“巧兒,你要明白奶奶的苦心,現在三丫頭搭上了京城裡的王爺,連帶着你阿爹都得了實惠,往後咱家可還要指望着她吶。”
李老太越是這麼說,李月巧就越是來氣。
她一把搶過了李老太手裡的雞腿扔在地上,狠力地踩了幾腳,“李月濃,李月濃,你們一個個現在都巴結李月濃,那死丫頭有什麼好,不過就是好命救了念安王,可那又如何,不過就是給阿爹謀了一個從九品的縣衙主簿而已。”
“住口!”李老太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當心叫你阿爺、阿爹聽了去,回頭又得收拾你!”
“我不怕!”李月巧梗着脖子,因爲氣氛,整張臉漲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遲早有一天,我會讓阿爺和阿爹瞧見,到底誰纔是咱們家的福星!”
“福不福星的,這咱們就不知道嘍。”李月濃在竈房裡忽然開了口:“但是!”
她的聲音極大,就連東屋裡正在談話的李老爺子和李成雲都聽見了。
李月濃看見李老爺子和李成雲走了出來,這才從藥匣空間裡拿出了事先準備的新衣裳,柴火和二斤豬肉,從竈房裡走了出來。
她朝着李月巧倏然一笑,擱下了柴火和豬肉,“小妹呀,你瞧瞧,奶奶的一番心意可都被給你糟蹋了,這一隻雞腿可是不便宜的呢。”
今兒一早,纔剛剛責罰李月巧不能吃飯,到了晚上乘人不備時,李老太就給她買來了雞腿。
“呵呵。“李月巧淡淡地笑了笑,目光中飽滿深意地瞥了一眼李老太,“奶奶,您也是的,寵孩子也沒有這麼個寵法的,你瞧瞧,巧兒都讓你們慣成什麼樣了!”
她邊說邊走了過去,將地上被踩得稀巴爛的雞腿撿了起來,“唉!這不是在糟蹋糧食嘛!阿爹雖說過兩天就要去縣衙當差了,家裡往後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可……”
李月濃從水井旁邊的木桶裡舀了一葫蘆瓢的水,沖刷掉了雞腿上的泥沙,“過日子也不能這麼過,小妹……”
李月巧看着被踩爛的雞腿,一張小臉氣得鼓鼓的。
她一把打掉了李月濃手裡的雞腿,“死丫頭!你自個兒留着吃吧!”
李月濃並沒有生氣,而是做出了一副委屈可憐的樣子。
她沒有因爲李月巧的蠻橫做抱怨,而是,將油紙包好的衣裳遞給了李成雲,“阿爹,過兩日你就要去縣衙當差了,沒有意見像樣子的行頭怕是會被同僚們笑,我記着,您身上這件袍子,還是前年制的。”
李月濃說着,幫着李雲成脫下了外袍,“我今兒在山上拾了些柴,又挖了一些野菜,到鎮上換了些銀錢,又在渡頭幫着做了兩頓工人們的伙食飯,才湊夠了銀子買了這件衣裳,您試試看合不合身。”
看着乖巧溫順的長女,再看看刁蠻任性的幼女。
李成雲忽然覺得,在這裡家裡自己對李月濃的關心太少。
他握住了李月濃的手,眼睛裡有些溼潤,“三丫頭,過去是阿爹忽略了你……”
“阿爹,我是您的女兒,我孝順您是應該的。”李月濃接過來話茬,幫襯着李成雲整理了衣裳,“嗯!剛好合身。”
李月濃眼角餘光瞥見了惱羞成怒的李月巧,脣角微揚,“小妹,你覺得怎麼樣呢?”
李成雲指着李月巧的鼻子,“多和你阿姐學學,你!晚上飯也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