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和柴東一路快步走進村子裡去,眼看王宗平已經被甩得遠遠的,春枝才小小聲的問出口:“相公,你說王宗平他剛纔故意和咱們提起那件事,是不是說他已經……”
“是,他都知道了。”柴東點頭。
還真是!
春枝頓時嚇得肩膀都聳起了。
可看看柴東,他還是那麼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
“不用擔心。”他慢聲安撫他,“這個人既然死活要跟咱們提這件事,那就說明咱們已經安全了。不然,他纔不會說,。”
“這是什麼意思?”春枝一頭霧水。
隨着和這個小相公相處的時間越長,她越覺得自己真是笨得厲害。就像現在,他說的話她又聽不懂了。
柴東就說:“他之所以非要和咱們說,就是故意想嚇唬咱們,看咱們驚慌失措的樣子供他取樂。這也就意味着那件事要結案了,因爲一旦結案,消息傳來,咱們就徹底放心了,他再怎麼挑唆都沒用了。”
哦,春枝終於明白了!
“也就是說,其實關田他們被打,這不是什麼大事,縣太爺在意的只是那樁命案本身。”她忙說出自己的理解。
柴東頷首。“長野縣下十幾個鎮,每個鎮下還有那麼多村子,縣太爺一個人統管這麼多地方,光是農耕那些事情就已經叫他天天都忙得焦頭爛額了。現在他治下又出了這麼嚴重的械鬥案,這對他的考績也是一大威脅,他必定是巴不得早點結案早點把事情給解決掉的。而且街頭械鬥一事人證物證確鑿,死傷嚴重也是擺在眼前的事。他只要把那些東西理清楚,就能結案封捲了,然後他也就能鬆口氣。既然如此,他爲什麼要平白給自己找那麼多事?”
“哦哦,原來這裡頭還有這麼多講究啊!”春枝徹底的明白了,她連忙對柴東豎起大拇指,“相公你懂得真多!”
“王宗平說得對,以後我們既然要入官場,那麼對官場上的事情自然也要開始有所瞭解。我現在也只是稍稍有點了解罷了。”柴東淡聲說。
春枝嘴角又抽了抽。
爲什麼,她越來越發現她這個小相公和王宗平那個神經病之間的關係十分的微妙啊?
一開始她以爲這兩個人是互相厭惡的,可是眼看他們之間互動了幾次,她漸漸的就發現有些不對了。這兩個……到底該怎麼描述他們這奇怪的關係呢?她一時半會還找不出詞來形容。
不過,通過今天這件事,春枝還是能發現王宗平這個人對他們還是存着幾分惡意的——在察覺到事情是他們乾的後,他居然就跑來恐嚇他們了!這個混蛋!
“那你說王宗平既然知道了,那他會不會把這事告訴別人?”她又開始擔心這個了。
“不會。”柴東搖頭。
“爲什麼?”
“因爲他沒證據。”柴東聲音還是那麼慢條斯理的,“剛他故意詐了我們那麼多次,我們也沒有承認。那麼,就算他心裡清楚,他也把我們沒辦法。而就算他站出來跟別人說,別人誰又會信他的話?他要說得多了,別人反而要以爲他是因爲和我都是村子裡的讀書人而嫉妒我,所以想要搞壞我的名聲。他不會那麼傻。”
這個道理春枝還是明白的。
她連忙鬆了口氣。“他不會說出去就好。”她拍拍胸口,“只是……這樣的話,那他巴巴的來咱們跟前說那些話幹什麼?他吃飽了撐的?”
“就是吃飽了撐的!”柴東重重把頭一點。
呃……春枝突然說不出話了。
王宗平這個人,她也越來越看不懂了。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到了家門口。柴東走上前去敲門,王氏打開門一看,立馬容光煥發,趕緊拉着柴東進門,又一口一個兒啊的叫了起來。
春枝乖乖站在一旁,等他們母子倆親熱夠了,才把今天在孃家繡好的帕子拿出來給王氏過目。
趁着這對婆媳討論帕子內容的時候,柴東就轉身。“我回房了。”
“好嘞!兒啊,你今天累了,趕緊休息會吧!一會娘就去給你做飯!”王氏樂呵呵的點頭。
柴東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一直到回到房裡,關上房門,他緊繃的後背才終於鬆動了點,那僵硬的肩膀也立馬重重往下一垮。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攤開雙手,就看到他的手心裡也早沁出了一層冷汗。
看着這滿手的冷汗,他無力的扯扯嘴角,就猛地輕笑出來。
“王宗平,你夠狠!”
柴東所料不錯。就在王宗平用他在縣城裡打聽到的消息來詐他們幾天後,縣城那邊就傳來消息——械鬥一事,已經正式結案了!
不出所料,雖然那一夥人死活不承認套麻袋打關田一夥人是他們乾的,但縣太爺還是把罪名安在了他們頭上。但他們打人只是小錯,打個幾板子也就完事了。關田一夥人卻因爲這點小事就在大街上持刀砍人,這卻是罪大惡極。尤其他們還造成了一死三傷的嚴重後果,那縣太爺就必須對他們嚴加懲處了。
最後,主導這事的關田被判了斬首,他的隨扈們也按照在這件事裡頭的參與程度各自被判刑。隨扈們就地在縣城的牢房裡關着了,但關田的卷宗卻被迅速送往省城,經知府大人審過後還要送到京城,交由刑部審覈,最終刑部在卷宗上批下同意斬首的字句後,關田的刑罰纔算是徹底定了。
“不過,這件事影響這麼惡劣,刑部不可能輕饒他。”柴東無比肯定的說。
而在等待關田的最終判決下來的空隙裡,春枝大堂哥顧春英已經被她二伯二伯孃花錢接回家了。
這也可以說是傻人有傻福吧!顧春英一直把自己當成顧家的大英雄,一天到晚幻想着要做一番大事業,所以這次在關田一夥人和人械鬥的時候,他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頭,想當衆展現自己的英勇,也好叫其他地痞流氓們都服他,然後追隨他去做大事。結果風風火火的殺出去,他卻連自己被關田當槍使了都不知道。
但這樣也就導致他被證明並沒有進入關田一夥人的決策層,因此只被當做一個普通的小嘍囉處理。小嘍囉嘛,也就是打幾板子、在牢裡關上幾個月就能放出來了。這點懲罰完全可以拿錢來贖,春枝二伯就巴巴的捧着錢去吧兒子給贖回來了。
然後,春枝爹孃就發現他們被現實狠狠的打臉了。
“春英哥被接回家的時候那叫一個慘啊,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頭上的蝨子都有指甲蓋那麼大了。這就算了,最要緊的是他身上有一股惡臭味,就跟死老鼠一樣,皮肉裡還鑽着蛆,噁心死了!他媳婦都不肯伺候他,還是我娘他們忍着噁心去給他洗刷乾淨了。”春雷得知了最新情況,趕緊就派弟妹們來告知春枝。
“然後,二伯二伯孃就天天拉着春英哥挨家挨戶的走,哭窮哭慘,朝咱們各家要錢給他們兒子買藥買肉吃。結果後來大伯家的春華哥發現,他們每天晚上都關起門來在燉肉吃!這事抖出來都,二伯就徹底不要臉了,大叫他就是不想因爲要救兒子就害得他們一家人本來好好的日子變差了。所以,春英哥看病的錢都是大伯他們給幫忙掏的,大伯送去他們家的肉也都被他們一家人給煮了吃了,他們自家一個銅板都沒出。大伯三伯他們知道後,都快氣死了!”
聽弟妹們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完,春枝就扯扯嘴角。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那爹孃呢?他們知道後是什麼反應?”
“還能怎麼樣?生氣唄!”三弟春風現在都開始翻白眼了,“可除了生氣,他們也沒別的法子,總不能叫他們去找二伯他們還錢吧?大伯他們已經去過了,結果又被二伯孃的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那樣子別提多狼狽了!”
春枝又低嘆口氣。
“我倒是不指望爹孃能把錢要回去。現在,只盼着他們能從這是上吸取教訓,下次別再犯一樣的錯誤就夠了。二伯他們一家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咱們和他們是隔得越遠越好!”
“咦,姐姐這樣子和姐夫怎麼那麼像啊?”春風突然脫口而出。
春枝一愣。“有嗎?”
“有啊!”春風立馬點頭,其他弟妹也連連點頭。
“有啊有啊!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夫妻相啊?”小五春芽懵懵懂懂的又說。
春枝頓時臉上噌的一下燒得不行。
“你們別亂說!”她連忙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