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不用柴東再勸上幾句,樑王就已經收起了滿臉的悲憤。
“這件事雖然並非我願,但我也明白——這個責任我是推脫不掉了。現如今,也沒有人比我更合適的……至少,我的繼位能換來更多人的安然無恙。既然如此,這個皇帝我做就是了!”
說罷,他徑自朝外走去,口中大聲吩咐:“來人,去將三公以及六部尚書請進宮來!本王有要緊事要和他們商議!”
宮裡的消息,三公以及六部尚書自然在悄悄打聽着。
不管這些人以前是向着誰的,但是現在大勢所趨,樑王繼位已經成了板上釘釘的事,這些人也都迅速改換風向,有致一同的支持起樑王來。
太子的禪位詔書被拿了出來,他們再抓緊機會草擬了一份即位詔書,只等第二天天一亮就昭告天下。
還有宮裡的清掃工作、京城裡的大清洗,這些也都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
春枝忙完了自己的分內事,她本來是不打算再插手其他事情了的,但是樑王卻眼巴巴的看着她。“姑姑,您留下,陪陪我吧!”
這一天,樑王也經歷了太多太多的衝擊,他能支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所以現在,他面露出幾分脆弱,春枝完全能理解。
不過……春枝看看一旁的柴東。“不是有他給你幫忙了嗎?”
“小舅舅是小舅舅,可是姑姑你又是你,你們倆不一樣的。王妃現在又不在我身邊,我唯一親近些的女人也就只有你了……我現在也迫切需要你的幫助!”樑王可憐兮兮的說着。
雖然也就比她小個幾歲,可是面對這個晚輩,春枝還是難免心軟了。
“好吧!”她點點頭,也就強撐住心頭的疲憊陪在他身邊。
接下來的事情無趣又瑣碎,其實春枝也不怎麼插得上手。樑王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裡,任憑那些人將他左右差遣,讓他在這個上頭籤個名,那個上頭寫個字,將他折騰得團團轉。他眼窩下頭的烏青眼看着顏色越來越深。春枝看着都替他覺得累。
當累極的時候,他擡起頭朝春枝這邊看上一眼,春枝連忙衝他笑一笑,樑王才點點頭,他又低下頭去接着做事。
這一忙,就忙到天邊露出一抹魚肚白,手頭那些要緊事才終於算是處理完畢了。
大家都累得不輕,也才終於有了點時間回去休息。
“都這個時候了,姑姑您就不要出去了,就在宮裡歇一歇吧!”樑王又對她說,“接下來幾天,宮裡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在王妃過來之前,一切我也都只能先麻煩姑姑你了。”
春枝聽得心跳一陣加速。
樑王這話,是打算讓她先幫他統管後宮一段時間嗎?
雖然現在後宮裡頭已經沒什麼人了,可是她一個外人過來管事,這似乎不大妥當。
但樑王卻堅持說道:“姑姑你不是外人,你是我的親姑姑,更是太后的義女、父皇的義妹。如今宮中大亂,急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輩來主持大局。那麼這個人,現在非姑姑你莫屬。我也只相信你。”
可是按照道理來說,他應該是讓他的母妃柴貴妃來主持一切的。只不過柴貴妃……好吧,春枝心裡明白了。
樑王和柴貴妃母子之間的隔閡早已經深得跟一條大江一樣,樑王是傻了纔會又讓她掌權。而且,如果後宮歸入到自己手下,那是不是說,柴貴妃也可以任由自己擺佈?
想到這一點,春枝的心情突然雀躍了起來。
“好,那我就先試着幫你管一下吧!”她點頭。
樑王又面露笑意。“謝謝姑姑。有你在身邊真好。”
春枝淺笑,她打個哈欠。“不過我也有一個要求——我能去慈寧宮過夜嗎?我想太后了。”
“現在這個後宮,姑姑你想去哪裡過夜都沒問題!”樑王笑呵呵的點頭。
現在開始,他就已經把權利放給她了。
春枝點點頭,她就轉身去了慈寧宮。
沒有了太后的慈寧宮早已經不是春枝記憶中的慈寧宮了。自從太后過世後,這裡就再也沒人入住,裡頭空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人氣。
但是行走在其間,春枝腦海裡還是不停的浮現出當初自己和太后相處時的種種情形,她的嘴角也不由自主的高高揚起。
在慈寧宮走了一圈,她才簡單的沐浴更衣過後,抱着小四睡下了。
應該也睡了沒多久,反正春枝覺得她還沒睡夠,她就被外頭的嘈雜聲給驚醒了。
春枝睜開眼,就見一名小宮女一臉驚慌的看着的她。“公主,您醒了?時間還早,您要不要再睡會?”
外頭那麼吵,她還怎麼睡得下去?
春枝側耳聽了一下外頭的動靜。“外頭是誰在鬧?”
“這個……”
“說。”
“是,回公主殿下,剛纔柴貴妃來了,她說要見公主您來着。只是門口的人都已經告訴她您睡了,可她不依不饒的,非要來見您。所以……”
“哦,是這樣啊!”春枝點點頭,“既然她想見我,那就讓她進來吧!我也正好見見她。”
宮女有些爲難。“公主,這樣好嗎?”
“有什麼不好的?她既然有膽子找上門來,難道我還沒膽量見她嗎?我又不欠她的!”春枝輕笑。
宮女才低下頭。“是,奴婢這就去傳話。”
趁着她出去傳話的時候,春枝起牀穿衣,簡單的挽起頭髮,再用冷水洗了把臉,才讓自己的精神好上一點。
然後,就見柴貴妃怒氣衝衝的殺進來了。
“顧春枝,你好大的臉啊你!在涼州你到處裝腔作勢的矇騙百姓也就算了,結果現在你還連我兒子都給騙得五迷三道的!你老實給我交代,你到底給我兒子下了什麼迷魂藥,就把他給弄成這樣了?”
春枝莫名其妙。“貴妃娘娘您這是在說什麼?你兒子要是生病的話你趕緊請太醫去,我只會給貓狗看病,不會醫人。”
柴貴妃頓時氣得臉色鐵青。
“你纔是畜生!你全家都是畜生!誰讓你這個看牲口的人去給我兒子看病了?我兒子馬上都要當皇帝了,你以爲你還給他看得起病嗎?”
“咦?”春枝驚訝了,“原來貴妃娘娘您口中的這個兒子是樑王啊!我還以爲你說的是雍王呢!”
畢竟這麼多年了,她都已經多久沒有管樑王叫過兒子了?害得春枝都默認她的兒子只有雍王一個。
柴貴妃又被氣得麪皮抖了三抖。
“顧春枝,你別以爲你現在從龍有功,我就怕了你了!我好歹也是未來皇帝的親孃,論身份我比你高得多!”
“哦。”春枝點點頭,“既然如此,那貴妃娘娘您爲什麼不在寢宮裡坐着,然後讓人來召我過去覲見,卻要自己巴巴的跑過來,還在外頭大吵大鬧?您這麼做,可一點未來皇帝親孃的樣子都沒有啊!”
柴貴妃被噎得直翻白眼。
她大喘氣了好一會,才擡起手指向春枝的鼻子:“你還有臉跟我說這個?你就是故意在我跟前顯擺是不是?我的兒子,他要當皇帝了,可是他最尊重的人不是我,卻是你這個不知道哪個野路子上來的姑姑!顧春枝,你可真厲害啊,一個鄉下來的村姑,巴上太后後當上了公主,現在又勾搭上我的兒子,你居然還堂而皇之的進駐皇宮,管起宮裡的事情來了!野雞飛上枝頭充鳳凰,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哦哦哦,春枝明白了。
“原來你是在嫉妒我。”她點點頭。
柴貴妃又一噎。
“誰嫉妒你了?我纔沒有嫉妒!樑王是我兒子,只要他當上了皇帝,我就是太后,理所應當的!你終究只是個外人,也就像現在趁亂能佔佔便宜了。可到最後,我還是會站在你上頭!”
“那又如何呢?”春枝淺笑,“樑王他現在既然捨棄了你這個現成的親孃而選擇讓我給他幫忙,那就說明了一件事——他已經不信任你了。可是,他卻是無比的信任我。所以,你就算站得再高,那也不過只是一個傀儡罷了,根本不足爲懼。”
這話就跟一根大棒,狠狠的朝柴貴妃頭上揮了過來。柴貴妃被砸得暈頭轉向,臉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