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春枝聽在耳朵裡,她的心情都跟着沉鬱了下來。
她連忙深吸口氣,溫柔的拍拍他的後背。“好了沒事了。不管怎麼樣,你好歹還是管她叫了聲姐姐不是嗎?她只要聽到這個,肯定就會很開心了。更別說,這還只是開始而已。以後咱們還有的是機會去見她,到時候你肯定就不會和今天一樣緊張,也就能好好和她說話了。一回生,二回熟嘛!”
柴東點點頭,卻依然把頭埋在她肩頭不語。
春枝也不逼迫他,只輕輕給他拍着後背,兩個人就這樣默然無聲的靠在一起。
按照道理說,殿試放榜後,柴東就要留在京城,等着吏部給他安排職位。
不過,第二天一早,秦王就已經命人過來傳話。“柴探花請儘管放心,您的去處王爺心裡已經有數了。既然老家還有事情要忙,那您就趕緊回去吧!先把家裡的事情給處理好了,然後您再清清爽爽的回來上任。正好到那個時候,吏部的任命也下來了,兩不耽誤!”
“好,我知道了。”柴東點點頭,也就立即招呼春枝開始收拾東西。
春枝盼着這一天已經盼得眼睛都快瞎了!
好容易等到了這一刻,她當然片刻都不捨得耽擱,趕緊就收拾出來一個小小的包袱,然後就和柴東一起坐車往回趕。
夫妻倆乘着車剛到了城門口,沒想到就看到有人正在那裡送別。
眼前那個衣冠楚楚、看起來道貌岸然的傢伙,除了王宗平還能有誰?
戴仁在前頭趕車,見狀他忙問柴東:“叔叔,咱們是直接過去嗎?”
“當然直接過去。”柴東沉聲說。
戴仁就打算甩開鞭子走了。
但沒想到,王宗平發現了他們,趕緊就跑過來,竟是隻身把他們的車馬給逼停了!
“柴探花,您這是打算衣錦還鄉嗎?”他笑呵呵的問。
柴東看看自己身上這件洗得發白的袍子,再看看王宗平那一身簇新的花孔雀一般的打扮,他脣角輕扯。“我幹什麼去,和你有什麼關係?”
“那當然是有的。畢竟我也打算回鄉去耀武揚威一番,然後把妻兒都給接來京城團聚。畢竟我兒子都快半歲了,我都還沒見過他呢!”王宗平笑呵呵的說着。
他居然也要走?他不留在京城等着選官嗎?春枝心裡略略驚訝了一把。
不過她馬上就想到了——既然秦王都能擅自給柴東安排位置,那麼王宗平這個太子的人,那他的位置就更好安排了。這一位可是榜眼呢!
那邊的柴東也只是別開頭。“你要回去自己回去就是了,和我說什麼?”
“我這麼說,自然就是想和柴探花你一起走啊!咱們是同鄉,這次一起參加春闈,又一起考中,正好又撞在今天這個時間一起回去,你看這可不是老天爺註定的緣分?所以,咱們必須一起走,那纔對得起老天爺的苦心安排啊!”一口一個柴探花,王宗平這位榜眼簡直笑得見牙不見眼。
“相公,別理他了。”春枝都無語了。
她就知道,這傢伙知道遇上他們了,那就肯定又會翹起尾巴來炫耀。看吧,現在他不就賤兮兮的主動湊過來了?
如果是在老家的話,春枝覺得她肯定會擺起長輩的架子來撕爛這傢伙的嘴!
只是現在是在京城,王宗平背後又有太子在,她只能咬牙忍着。
柴東頷首,也就對戴仁吩咐。“直接走。撞死他算了。”
“好嘞!”
戴仁連忙點頭,就中一甩鞭子。“駕!”
馬兒立馬擡腳就朝前竄去。王宗平嚇得趕緊往旁跳開:“喂喂喂,你們怎麼真這麼狠心,我可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啊!我還是當朝榜眼呢,你弄死我就是弄死了一個國家棟梁你知道嗎?哼,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嫉妒我最終成績比你好,所以你想除掉我自己取而代之!柴東,你心太狠了!”
在他插着腰大罵的時候,柴東的馬車已經朝前開去,一會的功夫就不見了蹤影。
王宗平還氣得不行。他連忙回身爬上車。“算了,我也得趕緊走。我今天必須追上他們,我得找他們討還一個公道!”
說着,他就匆匆對來送他的人拱手道別:“柳兄,小弟先走一步,咱們後會有期!”
“王兄慢走。”被喚作柳兄的人也衝他點頭。
王宗平就趕緊放下車簾催促着車伕趕馬走了。
等到王宗平的車馬也走了,一個和柳公子長得有幾分相似的年輕人慢慢走過來。“大哥,你覺得這個人可信嗎?我看他和姓柴的之間的架勢,一點都不像是打算和他劃清界限一般,反而還親密得很。”
“親密點不是更好?在官場上混的人,就算面對殺父仇人也必須笑臉相迎,這個爹不是早就教過咱們了?他無師自通,這是好事。”柳大公子揚脣淺笑,“而且,你別看他吊兒郎當的,這個人其實很聰明,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他心裡明白得很。不然,你覺得父親爲什麼要拉攏他?還有……”
他頓一頓,才又慢悠悠的說道:“他最好不要對我們陽奉陰違。不然,咱們家收拾起來一個無依無靠的小榜眼還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那倒是。”小柳公子也得意的點頭,“咱們家現在願意收攏他,那是給他臉面。他如果以爲自己中了個榜眼就能爲所欲爲,那他可就錯了主意了!”
柳大公子滿意頷首,這才背過身去,慢悠悠的走了。
這一路回去,王宗平就跟只小尾巴一樣,一路粘着春枝他們,怎麼都甩不脫。
春枝他們嘗試着甩了他幾次後,也就懶得再管他,乾脆還是按照原定計劃行進。王宗平也就光明正大的繼續跟着他們了。
這一路他們緊趕慢趕的,還是走了快兩個月纔到家。
馬車進到村子裡,春枝就察覺到這裡頭的氣氛很是不對。
她不由的緊張起來。
柴東連忙抓住她的手。“沒事的。”他低聲說。
春枝抿抿脣,好容易才把頭點了點。
只是從村頭進去,一直等進到裡頭,他們這一路幾乎都沒有發現什麼人。現在是農忙時候,又到了傍晚時分,按說村子裡的人應該陸陸續續從地裡回來,家家戶戶開始準備吃了飯睡覺纔對。可是現在,他們卻發現村子裡靜悄悄的,他們一路過去,連個人聲都聽不到。
一直到了裡頭,才終於聽到一連串囂張的叫喚聲傳來。柴東一聽,他立即拉開一點脣縫——“王老九。”
春枝也聽出來了。
那傢伙還真是說到做到,現在還守在他們家外頭沒有走!
“哈哈哈,兄弟們你們知道爲什麼我一直放着他們活到現在嗎?那是因爲柴東他娘,現在天天晚上都放我進去和她一起睡覺呢!這個女人吧,老是老了點,可是徐娘半老,風情得很,在牀上更是不得了,那騷得呀,老子都快扛不住了!而且她每天晚上都要換個新花樣,簡直比窯姐還風騷,難得有個這樣的機會,我當然要先享受夠了再處置她啊!”
當馬車漸漸靠近的時候,王老九嘴裡的污言穢語也傳進了他們的耳朵裡。
柴東的臉色頓時變得黑沉沉的。
春枝也氣憤得握緊拳頭。這種人嘴巴真髒,抹黑起別人隨口就來。他真該被千刀萬剮!
偏偏這個時候,她又聽到王老九接着大叫:“對了,昨晚上她還答應我了,等她兒媳婦回來,還讓她兒媳婦也來陪我睡,然後我就能睡到舉人娘子了呢!還有他們家裡那幾個水靈靈的小丫頭,我也和她說好了,回頭就送出來給咱們兄弟幾個一起享用!”
“那我們可真是託了九哥你的福了!”那些和他一起守在那裡的混混聽了,一個個立馬七嘴八舌的開始亂喊。
王老九頓時嘴上更沒個節制,什麼髒的臭的都開始亂說,那言語越發的噁心。
柴東被氣得渾身直髮顫。
“停車!”他猛地一聲高喊,竟是不等馬車挺穩,就掀開簾子跳了下去,徑自邁開步子朝那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