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東立馬站起身,就見樓下的夥計又蹬蹬蹬跑上來了。
“柴解元,白鹿書院的學子們來了,來了七八個呢,他們都叫着要你親自去接待他們!”
“好,我這就去。”柴東頷首,他再回頭對春枝吩咐,“你陪着現縣太爺夫人坐會。”
春枝連忙點頭。
柴東也就出門下樓去了。
既然他這個正主都走了,春枝一個婦道人家,她怎麼可能給柴東做得了這麼大的主?因此,在和縣太爺夫人又相對無言了半晌後,兩個女人就開始談論起針線來。
再說柴東。他剛下樓,就被那羣學子們給團團包圍了起來。
“好啊你個柴解元,中瞭解元也不知道回書院去和我們見個面,還要讓我們自己來找你!你也未免太恃才傲物了點!”
這些人以章鈺爲首,其他幾個也都是和柴東交情還算可以的。
現在見到這些友人們,柴東臉上也不覺浮現一抹淺笑。
“你們來了。”他輕聲說着,算是和他們打招呼了。
“是啊,我們來了!”章鈺興奮得直點頭,“得知嫂夫人和楚家合開的一枝春今天開張,我們就已經決定要過來湊這個熱鬧了。須知嫂夫人之前給你繡的那一扇翠竹屏風,那可是饞壞了我們所有人,我們可是巴不得自己也有個這樣的東西來裝點門面呢!既然現在有這個機會了,我們怎麼會錯過?”
說着,他目光一轉,果然在鋪子裡發現了幾個小小的屏風,那上頭的形態也是各異,卻都別具風情,他趕緊就去抓起來一個。“這個是我的了!”
其他人見狀,他們也都趕緊去抓自己想要的。
只是他們七八個人呢,屏風卻只有四扇,畢竟春枝主要做的就不是這個,這四扇屏風還是她這一年的時間裡頭嫌做帕子那些無聊了,纔會換換口味做的這些。
不過現在,這些屏風被人一搶而空,剩下幾個沒搶到的,他們趕緊就又回頭朝柴東嚷嚷起來,讓他一定要幫忙說服春枝幫他們做。柴東無奈答應了:“可是時間不能保證。我娘子身懷六甲,馬上就要生產了。”
“沒問題沒問題!只要能拿到嫂夫人做的東西,等再長時間我也無所謂!”大家趕緊點頭。
只要柴東肯點頭,那他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畢竟解元夫人親手繡的東西呢,要是一個月內拿出來好幾件,那才叫不值錢好嗎?他們讀書人買這個東西是爲了什麼?當然是爲了彰顯自己的品位和格調,而在許多時候,品味和格調就是靠錢和時間堆疊出來的。
他們一羣男人不怕被人看,就聚在店裡你一言我一語說得高興。
又都是年輕的學子,大家長袍翩翩,一身儒雅的氣度都是無數的書卷浸泡出來的。現在這麼多人都聚在一起,這畫面更是優雅動人得很,就勾得路過的大姑娘小媳婦都忍不住往鋪子裡鑽了進來,假借看帕子做藉口,卻悄悄的盯着他們看個不停。
柴東他們早被人給看慣了,所以並不以爲意。
而正當他們說得歡快的時候,耳邊又傳來一聲爽朗的大笑:“喲,看來老夫是來遲了?竟然比你們這些學生都晚了一步!”
“鄭山長!”
學子們趕緊回頭,就齊刷刷的對來人行禮。
鄭山長含笑擺手。“今天又不是在書院,大家不用太過拘謹。我也不過是聽說柴解元在此,所以特地過來這裡走走看看。”
柴東聞言,他連忙主動迎上去。“山長您可有喜歡的東西?若是有,大可以拿走,這就當是學生給您的一份謝禮了。”
“哈哈哈,你這個學生倒是大方!”鄭山長放聲大笑,“既然你這麼說了,那老夫可就不客氣了!”
說着,他目光一轉,就落在了一方繡着一隻趴在一片黑色的屋瓦上頭打盹的黑貓的帕子上。天色陰沉,還有淅淅瀝瀝的小雨在往下滴落着,但是這隻黑貓卻兀自趴在那裡睡得香甜。
不過過來買東西的夫人小姐們大都不喜歡黑貓,她們更厭惡陰雨天氣,所以這塊帕子一直被擺在角落裡,至今無人問津。
偏偏鄭山長就是看上了,還一個勁的誇好。“這幅畫畫得好!這隻貓更是好,老夫實在是太喜歡了!”
夥計趕緊就把帕子給拿了出來,要拿去給他裝裱。
鄭山長卻直接把帕子拿過來。“還裝裱什麼啊!這東西我是拿回去自己觀賞的,可沒打算擺出來給別人指指點點,那自然是怎麼方便攜帶怎麼來了,下次等和老友聚會的時候,我還要帶出去給大傢伙一起品評一番呢!”
夥計見狀,也就不再強求。
鄭山長把帕子給收好,他就又衝柴東擠擠眼。“柴解元,老夫還有一些私密話要和你說,不知可否借一下光?”
柴東一臉無奈。“這裡的其他雅間都已經被客人佔了,唯一的休息室裡我娘子正在和縣太爺夫人說話。”
“原來縣太爺夫人也來了?”鄭山長目光一閃,他立馬點頭,“我的話倒是不用避諱縣太爺夫人,那就去那裡好了!我們本就是舊識,現在趁機見個面也挺好。”
柴東聞言,也就轉頭去給他帶路。
當房門再被推開,見到鄭山長出現的時候,春枝和縣太爺夫人都大吃了一驚。
尤其是縣太爺夫人,她連忙站起來,眼中一抹異樣的光芒一閃而逝。“鄭山長,這個時候您怎麼到這裡來了?”
“這個時候,縣太爺夫人您爲什麼出現在這裡,老夫也是爲什麼出現在這裡。”鄭山長笑呵呵的回答。
春枝的小心肝就是一陣亂蹦。
立馬,她察覺到肚子裡的小傢伙也開始揮拳踢腿了。
柴東聽到這話,他也是已經。“鄭山長,您……”
“沒錯,老夫今天過來,其實就是來請你的!”鄭山長連忙點頭,臉上更滿滿都是笑,“雖說你今天才二十歲,在我白鹿書院也纔讀了兩年的書,可是這兩年間你的表現可圈可點。你做的文章我也都看過了,很好,自有新意,令人眼前一亮,還每每獨闢蹊徑,又能自圓其說,很是有意思。再加上你這次又中瞭解元,所以老夫來請你去書院做先生教導學生,他們必定沒有異議。”
我的天,去當先生教導學生!而且還是去白鹿書院當先生!
聽到這話,春枝自己就已經先激動起來了。
“相公!”她趕緊朝柴東低叫了聲。
柴東聽到這話,他卻眉心微擰:“我記得我每次在書院裡考試的名次都不是第一。而且,雖然去年中瞭解元,可是今年我春闈落榜了,這些山長您應當都知道。”
“老夫當然知道,所以老夫才特地來請你的。”鄭山長哈哈笑道,“你雖然不是第一,卻只要王宗平在前二的時候,你次次都能穩坐第三,從來不會動搖一下。就連王宗平還會偶爾在第一第二之間徘徊呢,你卻從來不會往下掉哪怕一名。而且只要他考砸了,你就會跟着考砸,那名次也正好就在他下面一兩個。能把一切都控制得這麼精準的,這些年老夫還沒有見過第二個。所以,就衝着你這份張弛有度、將一切標準都牢牢掌握在手心裡還遊刃有餘的本事,你這個先生老夫就請定了!”
原來他私底下乾的那些事情鄭山長都知道啊!春枝心裡低叫。
虧得她還以爲那都是柴東和王宗平私底下的盤算,也就他們幾個人心裡清楚呢!結果,人家鄭山長心裡跟明鏡似的,還把一切都給記在心裡了!
春枝眨眨眼,她又看着柴東。“相公……”
柴東抿脣。“我……”
正要說話,樓下陡得又有人開始叫了:“柴兄弟,柴兄弟!”
是魏仲!
春枝和柴東均是一驚,兩個人立馬交換一個眼神——他怎麼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