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公子,我家主人有一樣東西囑託我送給您。”
攔路的正是照顧黑貓的兩個壯漢之一。
他大山一樣的身體攔在他們的馬車前,虎着臉甕聲甕氣的說。
柴東掀開車簾。“我和你家主人之間素未平生,這段時間雖然有所交集,但也都是因爲那隻貓的緣故。我們幫你們喂貓,你們提供食物,也是兩清,他沒必須向我們表示感謝。”
“柴公子誤會了。我家主人讓我送東西來並非是想表示感謝,他只是覺得咱們這一路同行過來,也算是有緣。正好今天收拾東西的時候,他收拾出來一樣東西,覺得很配柴公子你,所以就讓在下送來了。一點小小的心意罷了,你先看看吧!如果喜歡就收下,這樣的東西我家主人手頭多了去了,送你也不算什麼事。你若是不喜歡,那就還給在下,在下帶回去交還給主人也是可以的。”壯漢不卑不亢的回答。
柴東聞言目光一閃。他想了想,還是將東西給接了過來。
這事一幅畫。他將之展開,當看到上頭的畫面的時候,他頓時眼神一暗,身體變得僵緊無比。
春枝本來是坐在車裡,等着他和對方交涉完了就繼續趕路的。可是現在一看柴東的反應不對,她連忙也撲過來,當看到呈現在眼前的那幅畫,她也愣住了。
“這個你們是從哪弄來的?”她趕緊問道。
只見眼前這幅畫,三尺見長,一尺見寬,上面畫着一株桃樹,樹上桃花爛漫,樹下還有一個清麗脫俗的女子正坐在蒲團上,垂眸撫琴。在她身邊,一條黃狗正和着琴聲的節拍來回奔跑,歡喜得尾巴都快甩斷了!
這是一副十分美好喜慶的畫面,但春枝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條黃狗,然後她就可以肯定了——這幅畫,和當初她在宋小姐房裡看到的那一副絕對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因爲這描摹狗的形象的技法完全一模一樣啊!
不過,這幅畫可比宋小姐的那一副大太多了。而且筆觸更爲精良,一看就是作畫之人用了十二分的心思的。
再將目光轉向那個畫上的女子,春枝幾乎都能看到滿滿的愛意在她身上流淌。
好容易又見到這麼一幅畫,難怪柴東會震驚成這樣了。
柴東被她的低喝聲驚醒,他連忙也擡起頭。“你們怎麼會有這幅畫的?”
“這個柴公子你就不要問了,我家主人現在只是把這幅畫送給你而已。你如果要,就收下,不要在下就帶走了。”壯漢卻並不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重複剛纔的話。
柴東咬脣許久,才慢慢的將這幅畫給捲了起來。
“我要。”他沉聲說。
壯漢頓時笑了。“既然如此,那還請柴公子您把畫收好,在下告辭。”
再衝柴東拱手行禮,他就轉身走了。
柴東也放下車簾,人一屁股坐下,他的手卻還緊緊捏着這幅畫,眼睛也死死的盯着畫作不語。
春枝看到這一幕,她趕緊推推柴東。“相公你沒事吧?相公你快醒醒啊,你別嚇我,相公!”
柴東才慢慢把頭給轉開。
“這幅畫,你覺得像嗎?”他問她。
他這話沒頭沒尾的,旁人肯定聽得雲裡霧裡,可是春枝聽明白了。他是在問她,覺得這話和她上次在宋小姐那裡看到的像嗎?
春枝搖頭。“不是像,根本就是一模一樣!”
她本來自己就會畫畫,上次又經過宋小姐指點,已經懂得怎麼分辨一幅畫的好壞還要意境。現在他手裡的這一幅,她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一幅絕頂的好畫,比宋小姐當寶貝一樣藏起來的那一幅還要好得多!
柴東頓時手捏得更緊。可是當畫軸發出一聲輕微的咯吱聲的時候,他立馬意識到自己用力過度,趕緊又鬆開手,臉上的神情似喜似悲。
“終於,我又看到了,可是……”他頓一頓,“這卻是那個人故意拿來給我的。你說,他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啊?春枝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她想了很多,但卻不敢說出口。
這時候,後頭的戴義過來了。“哥,你們怎麼還不走啊?王大娘在問呢,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柴東立馬就把畫卷一收,他又擡起下巴。“現在就走了!”
然後對戴仁點點頭。“走吧!”
戴仁連忙就又揚起鞭子趕車。
只是出了這事,春枝他們也沒心思觀察京城如何了。
虧得戴仁以前跟着戴良來過京城,對這裡的事情大都有所瞭解。所以,這次柴東沒有拿主意,就讓他帶着他們一起去了他們之間住過的客棧。
戴仁去辦入住的手續,柴東和春枝、還有後面車上的王氏立小子各自下車,他們直接上樓去了房間。
王氏向來疼愛兒子,對柴東的一舉一動都十分在意。現在柴東精神不好,她一眼就發現了。
“兒啊,你這是怎麼了?”她趕緊就把立小子交給春枝,自己主動往柴東身邊湊過去。
柴東淡淡看她一眼。“娘您來得正好。一會咱們進房去好好說說話吧!”他冷聲說。
王氏卻冷不丁的一個激靈,她連忙往後退了一步。“那個,咱們纔剛到呢!我都累死了,你肯定也累了吧?咱們還是先回房休息會,休息夠了再說話不遲。”
“說完了再休息也行,本來也沒幾句話。”柴東一把拉上她的胳膊,根本沒有給她退縮的機會。
王氏無奈,只能被他給拉進了房裡。
春枝也牽着立小子跟了進去。
“關門。”
走進去後,柴東立即吩咐。
春枝趕緊把房門關上。
然後,柴東就把他手裡一直緊緊捏着的那幅畫遞給了王氏。“娘您看看,這幅畫您有沒有見過?”
王氏打開看了眼,她頓時嚇得趕緊把畫給扔了。
“沒見過!沒見過!”她臉色蒼白的大叫。
這反應,跟見鬼了似的,她說沒見過誰信?
柴東冷冷看着她。“娘,都已經這個時候了,您難道還不打算和我說實話嗎?”
王氏哆嗦了好幾下,她才慢慢擡起頭。“什麼實話?你讓我怎麼說?那些事我……我說不出口!”
“那好,您說不出口,那我來問,您回答是還是不是,總可以吧?”柴東這次是不打算讓她矇混過關了,他直接拉了一把一直在王氏跟前坐下,“畫這幅畫的人和我關係密切,是不是?”
王氏呆呆的坐了好半晌,才把頭給點了下去。“是。”
“他是我爹,對嗎?”柴東又問。
王氏趕緊擡起頭。“兒啊……”
“您現在只需要回答我是還是不是,就夠了,不用說多的!”柴東冷冷打斷她。
王氏被他冰冷的態度嚇得一個激靈。立哥兒也連忙抱緊了春枝的腿。
“娘,您回答我。不要撒謊!”柴東又冷冷呵斥了一聲。
王氏又慢慢垂下腦袋。“是。”
果然是的……雖然心裡早有所猜測,可是現在猜測成真,柴東的臉色就變得有些奇怪。
其實也不怪他奇怪,就連春枝,她在看到王氏點頭的剎那,她心裡都涌起了千萬種情愫。這些感覺在心頭纏纏繞繞的,讓她都說不出現在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那麼,柴東心裡的滋味只怕要比自己的複雜千萬倍吧!
“那,我爹是怎麼死的?他到底犯了什麼事?”柴東聲音沉沉的問。
王氏立馬咬緊嘴巴不語。
“娘,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我?那你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柴東怒了,直接對着王氏咆哮起來。
“哇!”立小子都被嚇得不行,趕緊一頭往春枝懷裡鑽進去。
王氏也肩膀抖了抖,她才擡眼看着柴東:“兒啊,不是娘要瞞你,而是……你爹他沒錯,錯的是別人!現在你要我說,我根本就沒的說啊!”
說着,她的眼圈一紅,竟然還先一步哭起來了!
柴東頓時就問不下去了,他的眼眶也紅了。
春枝見狀,她也禁不住在心裡長嘆口氣。
這都是些什麼事啊?
“娘!”她連忙過去拍拍王氏的後背,“相公他也不是故意兇你的,他只是太想知道答案了。明明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也都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那您幹嘛就卡着最後一點消息不告訴他呢?您這不是故意折磨他媽?”
“這個我現在還不能說!”但王氏就是搖頭。
“不過……”她馬上又深吸口氣,目光轉向畫像上那個撫琴的女子,“有一件事我現在可以和你明說——這個畫像上的女子,她是你親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