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姐夫!”許寶徑自撩起了袖子,將其一圈一圈地翻上去,弄好的左邊的又去弄右邊的,但因爲左手始終沒有右手靈活,在處理起來帶了點僵硬,就好像自己的手有那麼點不受控制似的。
許貝見狀,忙不迭地衝過來要給許寶幫忙,只是到現在距離臘八那一天已經過了好幾天,但許寶還是沒準備給什麼好臉色他看,這傢伙就不能夠溺着他,得晾着晾着讓他吃點虧,知道自己錯在什麼地方纔行,所謂“棍棒之中出孝子”也有一定道理。
想着,她將手臂甩到一邊,自己給自己幫忙,只是以着似笑非笑的眼神望着他。
現在還沒怎麼着的已經知道出賣自己了,要長大點這還得了?
“姐,我錯了!”
“不!你沒錯。”許寶走到一邊,將放置了髒衣服的木盆抱了起來,隨即就往外面走去,管也不管許貝一下。
“姐,我幫你……”
“不用!你幫你姐夫去……”
許貝到底是一個懂事的小屁孩,要其他的小孩子,說不定現在已經在地上翻滾,哪還有許寶這樣囂張的份?
“姐,我錯了……”小蘿蔔頭就那樣追着許寶,團團將其圍住,像小狗似的轉來轉去,恨不得趴到她的身上跟她講話。
“姐啊……姐……”
“你放開……”
“我不……我就只有姐姐一個親人了,姐姐再不理我……”
“放開……”一邊說着,許寶手臂抖了兩下,將掛在自己的手臂上哭訴的某人甩開,真像牛皮糖似的,怎麼甩都甩不掉。“你再不放開我就真的不要你了……”哭笑不得地進行着警告,許寶忍不住覺得自己最近越來越傲嬌了,特別是跟小蘿蔔頭在一起的時候,自己的行爲越來越脫離一個成年人該有的行爲習慣,倒漸漸被許寶這個原型給同化。
話音落下,許貝幾乎同時將手放開,覷了她一眼,確定現在許寶已經不再生氣,“哼唧哼唧”外加“撲哧撲哧”地跟在她的屁股後面,邁着小短腿跟上去。
其實許寶是故意這麼做,既邁着大步子,又以着十分高速的頻率走,所以也就是說小小的許貝要跟上她就必須要用跑的才行。
眼睛的餘光瞄着尾隨自己的許貝,許寶忍不住在心中笑了起來,這樣的生活越來越多姿多彩起來,不再是自己一個人的,而是兩個血脈相連的人爲了生活而努力。
“姐。我也可以洗衣服的。”許貝從木盆中間拿出了自己的一件衣服,幾乎獻寶似的在自己身前晃盪了兩下,隨即將衣服平鋪在河岸邊的石板上,又用手挖了點許寶早就準備好的皁角汁液,抹在衣服上,像模像樣地搓洗起來。
“還挺像模像樣的。”許寶嘴角扯動兩下,微微甩掉自己手上的水,挪動了幾下自己的身子,湊近到他的身邊,用手肘蹭了他兩下。“來,姐幫你把衣服撩上一點。”
許貝聽話地將手臂伸到許寶的面前,許寶也不猶豫,直接將衣服幫他翻上去,一圈一圈,很自己的一樣。
她生氣只是爲了給他個教訓,跟小孩子嘛,哪會真有那麼濃烈的仇恨?看小蘿蔔頭那麼努力,就算是冰也該融化殆盡了。
比對着此刻兩人一樣的造型,許貝幹活更加賣力起來。看着他那興頭,許寶真不想打擊他的幹活積極性,但這又實在不行,他們兩人擁有的衣服本就有限至極,他這樣用力不是要把衣服給弄破?
一匹像樣一點的布要二百個銅板,按照他們的身材大概可以做四件衣服,基本上合計五十個銅板一件衣服,而前提是她能夠拿得起針線自己縫製衣服,但她很不好意思地說,不僅僅她自己不會,這個身體的前主也不會,要她全能到隨便能做出一件衣服出來,比她再次穿回到原來的世界還有難度。當然,縫縫補補打點補丁的事情她還是可以辛勞一下。
“輕點!小子!”心念乍起,她的手已經不受控制地拍上許貝的後腦勺,等到她反應過來,只看到一雙萬分無辜的大眼睛定定瞧着自己。許寶“嘿嘿”笑了兩下,忙不迭地收回自己的手進行着解釋。“是這樣的!你看……”指着那件衣服,許寶繼續說道,“你看看這衣服被你搓的都變薄了一點,這是要破掉的一個前兆……所以你洗衣服得輕一點才行……就像你姐這個樣子……”邊說邊示範,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用力,她本意只是爲了轉移小蘿蔔頭的視線。
“可是姐……”
“怎麼了?”
“你洗衣服力氣更重!”
許寶愣了一下,回憶自己洗衣服的方式,腦子裡面響起一連串以前家人的教育,好像她的確有這樣一個壞習慣,但是現在她自然打死都不承認。“胡說八道!你看到的那只是表象,其實你姐我洗衣服向來很溫柔……”說着這些話,許寶對上了許貝懷疑的眼神,手掌再一次開始犯賤,抽了上去。“是不是?看着姐好像很用力,其實一點力氣都沒有……”在手掌即將接觸到他腦袋的時候,許寶猛然之間收力,輕輕碰了他一下。“不痛吧?”
“恩恩!”許貝用力地點着頭,“一點都不痛。”
許寶的眼睛頓時眯成了一條小縫,眯縫眯縫着,充滿了誘惑,如果身材再好一點的話。
其實不僅僅是不痛,根本就是沒一點感覺,她的手就碰到了他的頭髮尖就收了回來。
“姐告訴你,這裡面可還有着大道理,這要稍微延伸一點放在學問上就該被稱作‘外強中乾’,表面上看上去好像很厲害,其實呢撕開那張皮之後就會發現裡面的東西都不怎麼樣……”說到這裡,許寶倏地停頓下來,“可能看上去是大義哥那麼大的個子,實際上力氣還沒許貝你來得大……”
許貝認真地聽着,時不時地點兩下頭,以實現兩人之間的互動。許寶也沒有問他能不能夠聽懂,她自認爲自己講的已經很淺顯易懂,當然重點還在他的身上。
“對不對,大義哥?”許寶倏地擡起頭,看向站在河對面的恭敬義,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到來的,許寶只知道,她的餘光才發現他,應該到來的時間不是很久,但是看他思索的樣子又不像纔來,倒好像將她所有的話都聽進去似的。
反正她這些話也沒什麼不能見人的,聽去就聽去好了。
“對。”恭敬義愣了一下,他壓根沒想到許寶會來這一招點名,而且他還是在河對面與他們相望的地方。
仔細想想,這的確是很深奧的道理。
許寶對着恭敬義微微一笑,看到他的這一刻她想到了解決的辦法,不管怎麼樣這是兩個人的事情,需要好好協商一下才好,不能始終讓她一個人在這裡傷腦筋不是?
不含任何扭捏情緒,只是很簡單很自然地將招呼打完,許寶便轉移走自己的視線。看向傻愣愣的小蘿蔔頭。
“在爲人處世中,還有另外一個道理,那便是說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不是她的想法極端,而是事實恰恰如此,掏心掏肺對人,付出越多,最後肯定傷到越多。“所以,即使是最要好的朋友,也要給自己保留三分,給自己留下一線。”
現在他可能還聽不懂,也做不出該有的選擇,但是聰明如三歲大的孩子許貝,心中不免放進一點思考,平靜的心湖自然而然泛起一絲漣漪。
“姐……”
“這可是至理名言,好好記着,給你長大成人的時間慢慢想。”
“好。”
“洗衣服吧……”
恭敬義至始至終都站在那邊,他不比許貝,也不是從未上過學的村民,恰恰相反,在他的母親健在的時候他曾經進過學堂上過學,後來在母親跟人跑了,父親氣急攻心去世之後他便離開了學堂,但是對於熱愛學習的人來說,學習在任何地方都不會落下。
“寶兒這些道理是哪聽來的?”說出這些話的不應該是許寶這種沒進過學堂,沒經歷過多少人生的人說的出來的!就算是恭敬義,也不免落入俗套,不是看不起人,而是由一種太過於自然的認定,俗稱第一感覺,也名——約定俗成!
“打哪兒聽來的?忘了,好像是做夢的時候夢裡有人跟我說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許寶忍不住打着馬虎眼,沒辦法,這本來就是她知道的,卻是前主這個文盲不知道的,她能怎麼回答?有時候說實話未必有人信,還是假話來的唬人實在。“好了。衣服洗好了。我們該走了。”
搶過許貝手中折騰的那件衣服,在河水中盪滌幾下,又用力地將其擠幹,當然她也不敢擠到太乾,因爲她覺得那樣太傷衣服,中庸思想之過猶不及,似乎在什麼地方都試用,世界因爲中庸而和諧。
“對了,大義哥,晚點我去你那一趟,有些事情我們商量商量。”
“好。”
恭敬義應完聲,看着許寶帶着許貝遠去,一大一下,相依相靠,漸漸遠去……
遠去……
遠去……
讓人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