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草長鶯飛。天氣漸漸轉暖,厚重的衣物也越來越穿不住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鹿鳴院也到了公佈了五天前考試成績的時間。心繫呂洪前途的呂二孃,可是將這一天當成了重大的節日。雖然宋遠曾經說過,以呂洪所寫的考卷成績,有十分之八的機會可以進入鹿鳴院。可呂二孃還是一大早地就起來,向呂家的祖宗牌位上香。就連睡的正香的呂香兒也被呂二孃從牀上拉了起來,讓她在祖宗面前磕了三個頭。
吃過早飯之後,呂二孃纔想起宋遠家有客人,不知道他還能不能陪着呂洪去江陵府。有些不放心的呂二孃,想着呂洪還小,便說道:“洪哥兒,宋先生家有客人,也不一定能陪你去江陵府了。要不阿孃套上牛車,陪你去吧。”
“阿孃,我已經十四歲了,是個大人了。你別總認爲我還是個孩子,什麼也不會做。”呂洪是很喜歡呂二孃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卻也想着能快快長大支撐這個家。所以,他不想讓呂二孃總認爲他是個孩子,強烈要求要自己去江陵府。沒想到,從沒有見過呂洪這副表情的呂二孃卻是愣住了。
呂二孃看到呂洪有些稚氣卻堅定的臉龐,有了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呂二孃對還在襁褓中呂洪記的很是清楚,那時的洪哥兒是那麼的弱小,處處需要她這個阿孃。可轉眼間,洪哥兒長成了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還會成爲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突然之間,呂二孃的心中多了許多的滋味,有些酸有些澀、有些不舒服。
呂洪與呂二孃相對而坐,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凝重。而且,母子兩人似乎都忘記了坐角落裡,正在繡着手帕的朝霞。朝霞在呂家每日的活動很簡單,大部分時間,都是安靜地坐在角落裡練着‘繡功’,聽着呂家人的閒聊。
從朝霞來到呂家開始,就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景。好在朝霞的平時都很安靜,有時候會讓呂家幾人忘記了屋子裡還有一個人,呂二孃與呂洪不會因爲有人看着而尷尬。雖然朝霞也很想立刻走出房間,可她卻沒有學過這樣的無聲無息的功夫,只能努力讓自己的存在感再低一些。
呂洪看到呂二孃的心情表現到了臉上,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語氣有些重,卻不知道說些什麼緩和氣氛。正在不知所措之時,在外面‘小酒坊’裡逛了一圈的呂香兒進了屋。
呂洪忙向呂香兒使眼色,想讓她緩和下氣氛。呂香兒收到呂洪的示意,立刻回了一個讓他安心的眼神,才走到呂二孃的身邊坐下。其實,呂香兒剛剛在進屋之前,就隱約聽到了屋裡的談話聲。再加上早上拜祭祖宗時,她還看到了呂二孃的感慨,呂香兒自然明白呂二孃這是爲人父母應該有的正常心情。
“阿孃,要是你真不放心哥哥,那香兒就陪着哥哥去吧。再說,還有朝霞呢,她可是個高手哦。”呂香兒親熱地拉着她的胳膊一副小女兒的模樣,讓呂二孃的神情一緩。
說起來,呂二孃只要一面對呂香兒,便什麼氣也沒有了。看到呂香兒的笑容,呂二孃的心情也會跟着好起來。聽着呂香兒這麼一說,呂二孃也察覺出朝霞還在屋裡,立刻笑道:“香兒是在家呆的悶了,想出去走走吧。”
“是啊,是啊,阿孃,香兒是有些悶了。”呂香兒向呂洪偷笑一下,才向呂二孃撒嬌道:“阿孃,香兒與哥哥去江陵府逛逛,行不行啊?”
“怎麼不行。香兒是應該出去走走了。”呂二孃爲呂香兒整理了下衣裳,很是贊同呂香兒出去走走。從去年入冬開始,呂香兒便從沒有出過門,一直研究着那燒酒。呂二孃有時候都擔心長此以往下去,呂香兒能不能嫁得出去。還有朝霞,從來呂家開始,也從沒有出去過。這於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娘子來說,正是應該多出去走走的時候。
坐在呂二孃、呂香兒對面的呂洪,見她終於不在介意剛剛之事,心中微鬆輕輕出了一口氣。不過,想到呂香兒確實很久沒有出門了,呂洪也很同意讓她跟着一同去江陵府逛逛。而且,不只是呂香兒、朝霞,呂二孃也應該出去走走。
想到這兒,呂洪便對呂二孃說道:“阿孃,如果你真不放心我,不如我們一家人都去江陵府走走吧。反正,這個季節正是踏青的最好時節,我們就當去踏青好了。”
“阿孃,哥哥說的對,你也很久沒有出門了,還有朝霞姐姐,咱們一塊去江陵府逛逛吧。”呂洪的建議很是讓呂香兒心動,她便先向朝霞做了個鬼臉,才拉着呂二孃的手,央求着一塊出去走走。
朝霞見呂二孃有些意動,似乎很想答應,便起身來到呂二孃的另一側坐下,輕聲說道:“嬸子,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好像約了清河村的村正今天談事情。”
“喲,要不是朝霞提醒,我都忘記了這件事了。”呂二孃拍拍自己的額頭,失笑着說道:“看來,阿孃今天是去不了江陵府了。這買地的事,可是我半個月前就與牛村正約好的,可不能失信於人的。”
“啊,對啊。我怎麼也把這件事給忘記了。”呂香兒也像呂二孃一樣,拍拍自己的額頭,有些懊惱。而對面的呂洪也是同樣的表情,顯然也是將這件事忘到了腦後。
話說,呂香兒釀造出了‘燒酒’,可是讓呂家幾人欣喜若狂。可隨着呂香兒慢慢地冷靜下來,呂香兒也意識到這燒酒雖然有着巨大的‘商機’,卻也有着相同的‘危機’。這蒸餾酒說白了,就是將普通的黃酒提純,道理很簡單。呂香兒也不是那麼自私的人,打算總是將這個工藝藏着、掖着。不過在公佈這個工藝之前,呂香兒還是打算先讓自己賺的盆滿鉢滿。
在這期間,要想賺錢,就一定要注意保密措施。讓蒸餾酒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很神秘的,讓任何人都認爲這是呂家的秘密酒方。爲此,呂香兒便計劃了一些增強神秘感的事,其中最基本的就是燒酒原料的來源。
經過一番查看,呂香兒認爲揚子江附近的農戶家所產出的糧食,釀出來的燒酒味道要好一些。她就想着在附近多買些地,僱人種糧食。即使用不了那些糧食,也可以賣出去,還能省下采購糧食的中間差價。
此舉得到了呂二孃的贊同與大力支持。在黔州時,呂家除了有酒坊,也有着大量的農田。有的時候呂泰的酒坊遇到資金問題,他便是靠着那些農田,才渡過一次又一次的難關。在大周朝所有普通百姓的眼中,擁有多多的地來收租,是一件非常得意的事情。
呂洪也知道呂二孃已經與清河村村正聯繫好了,準備在清河村買農田。不過,他也想呂香兒一樣,早就忘記了約定好的時間是在今天。雖然有些可惜不能一家人出去走走,呂洪還是知道正事要緊。
“阿孃,既然約好了,你還是去清河村吧。”呂洪無奈地看了呂二孃一眼,才向失望的呂香兒說道:“香兒,別不高興了。如果哥哥以後真要是在鹿鳴書院讀書,阿孃有的是機會去江陵府,不必急在這一時。”
“我知道,哥哥。”呂香兒點點頭,提起一些精神向呂洪笑了笑。呂洪這纔對呂二孃繼續說道:“阿孃,這樣吧。我與香兒、朝霞去江陵府,你帶着棗兒去青河村,小桃留在家裡看家。”
“我還是陪着嬸子去清河村吧。”朝霞出呂洪與呂香兒似乎都不太放心呂二孃,便想陪着呂二孃去清河村。
在朝霞看來,呂洪與呂香兒去一次江陵府,跟本就不是什麼大事,呂二孃有些擔心過頭了。再說,這些日子裡,朝霞也看過呂洪的武藝。雖然他還不是很好,卻也能應付幾個小毛賊的,完全用不到朝霞。而呂二孃卻需要一個人來陪着,這是朝霞從呂香兒說起過清河村的三年生活中看出來的。
朝霞從呂香兒的敘述中,可以感覺得到,清河村對呂家是一段不太愉快的經歷。或許,呂二孃回到清河村就能遇到讓她討厭的人。以呂二孃的性子,只要對方沒有過的太過份,她是從來不會‘反擊’的。朝霞認爲,還是陪着呂二孃好一些。反正,她這個人喜歡安靜,沒有呂香兒那麼想去江陵府逛逛。
呂二孃卻不知道朝霞想了這麼多,連忙擺擺手,笑道:“朝霞,你還是陪着香兒吧。上次在江陵府,要不是有你陪着,香兒可真出了事了。有你陪着,我也能放心一些。”
“可……”
“好了,別在說下去了,再說天都黑了。”呂二孃打斷了朝霞還想說話,瞪了呂洪一眼,想讓他立刻起程。呂洪看看天色,只得站起身,先爲呂二孃套牛車,準備去清河村。
呂香兒再想了想之後,也是同意朝霞去江陵府。拉起還想說什麼的朝霞,便向後院走去,準備帶一些隨身的物件。就在這時,棗兒卻突然跑進屋子裡,告訴呂二孃,宋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