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天氣已漸漸有了涼意。而在正午之時,還是能感受到些許溫暖的。
呂香兒卻是從沒有想到過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生產,而且外面還是許多不相識的陌生高昌人。正常的,一般的,頭次生產的孕婦都不是那麼順利,怎麼地也得折騰個一小天。可她卻是在兩個時辰之內生產了,還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話說,正在憋着氣兒的呂香兒,可是時刻注意着外面的動靜呢。聽着那個什麼奮威將軍與鞠晨思的對話,呂香兒心裡這個着氣,綠芝也是急滿頭大汗。就在感覺那奮威將軍要靠近馬車之時,呂香兒隨着鞠晨思最後說的那句話,鬆了一口氣之時,也聽到了嬰孩的啼哭聲。
“娘,娘子,還,還有一個……”綠芝有些驚訝,有些緊張,還有些激動。而在外面的情形,綠芝很快鎮定下來,將先出生的嬰孩抱了起來放到一邊,繼續爲呂香兒接生下一個。
呂香兒也如同綠芝一樣很是驚訝,還有些不知所措。之前懷孕之時,霍青松也曾請郎中爲她察看身體。可那郎中卻從沒有說過,她懷的是雙胞胎。在目前這種情況下,生產本就是很危險的事兒,更何況還是兩個。此時,呂香兒突然有種感覺,她的這兩個孩子天生就是來折磨她的。
站在外面的鞠晨思在聽到嬰孩的哭聲時,心總算放了下來。正示意自己的貼身侍衛將那奮威將軍處理了繼續走路之時,鞠晨思卻是再次聽到了綠芝的所說,他的腳下一頓差點兒跌倒。
“大公,不能在耽擱了。萬一讓那崔蘭知道了,我們可是走不了了。”鞠晨思看了一眼自己的貼身侍衛,便轉向了馬車神色莫測。
就在這時,遠處的樹林裡突然響動,鞠晨思回過頭看去。而那那十多個高昌人卻是立時來到鞠晨思的旁邊,將他護在當中。與此同時,隨着一聲細細的破空聲,一支利箭從樹林裡飛來,‘彭’的一聲刺在了馬車的車轅上。
看着那還在不住顫動的箭羽,鞠晨思的臉色又是一變。因爲在那箭桿上,正是刻着一個‘崔’字,正是邊疆李峰將軍之妻崔蘭的姓氏。忠勇王府鎮守邊疆數十年,附近的鄰邦可是都知道的。而忠勇王府李大夫人親得忠勇王妃親傳,更是女中英雄,鞠晨思與她沒有過的接觸,卻是早有耳聞。
這次鞠晨思來到登州,鞠晨浩可是親自囑咐了多次,讓他一定要小心這位‘李大夫人’。如果沒有必要,讓他不要與李大夫人相遇。鞠晨思心裡是有些不以爲然的,可見天縱奇才的兄長都如此的小心,也留了些心思。
此時,看到這支箭,鞠晨思很想與這‘李大夫人’較量一下的。可他身邊的人卻不沒有這樣的想法,那個貼身侍衛也是看到那個姓氏,緊張地低聲道:“大公,我們快些走吧。”
“好,將那剛剛出生的嬰孩帶上。”鞠晨思畢竟還是高昌國的交河公,知道自己身上的責任,那個念頭只是在心裡轉了幾轉便立時消散。呂香兒此時正在生第二個孩子無法帶走,可她所生的第一個卻是可以帶走,一樣可以對霍青松有威懾力。
聽到這話,樹林裡的響動越來越大,似乎正在向這邊趕來。而馬車裡的呂香兒急的滿臉通紅,卻是沒有力氣說話,而是看向了綠芝。綠芝也是一身的汗,一手抱着了剛剛接生起的嬰孩,重重地向呂香兒點點頭。
呂香兒不知道綠芝的武藝如何,想來霍青松能將她放在自己的身邊,應該也是不錯的。可綠芝的身上可沒有什麼利器,要是與人打鬥可能會吃虧的。呂香兒伸起手,將項間掛着的‘玲瓏’扯了下來,扔給了綠芝。
綠芝在呂香兒身邊幾年,自然是知道她身有這麼一樣鋒利無比的小劍,是呂香兒最爲寶貝的東西。此時的情況,卻容不得綠芝推辭,她便將那‘玲瓏’緊緊地握在手裡,注意着外面的情形。
就在幾個高昌人向馬車靠近之時,一個清朗雄厚的聲音突然響起:“如果你們再靠近馬車,就別怪的我手中的箭不長眼。”
“從後面繞過去,將馬車拆了,快。”鞠晨思神色冷靜,小心地注意着對面的動靜,卻是在幾個高昌護衛的保護下,慢慢向後退着。
另一邊,四個護衛聽着鞠晨思的聲音,便繞到了馬車的另一邊,讓樹林中的人看不到他們。可沒有想到,樹林又是同時出現的了四支利箭,卻是射向空中。可卻不知怎地,那四支箭在快到了馬車之時居然疾射而下,似乎想長了眼睛般瞬間射傷了三個高昌人。第四個卻是在關鍵時刻,後退了一步,只是擦傷了一點皮兒。
鞠晨思大吃一驚,沒有想到這說話之人的箭法如些精湛,心中終於有了些懼意,卻還是不肯棄地說道:“快,跑過去。”
那高昌人也明白,只要手裡有了那個嬰孩,他們這些人還是可以安然退走。他便就地一滾,再次站起之時,便已經緊緊貼在了馬車車箱上。與此同時,正有四支利箭掉在了他的腳邊。他卻是沒有去管那幾個箭,直接擡手就將馬車車箱劃開,伸手就要去抓綠芝手裡的嬰孩。
“今日你們休想離開此地——”剛剛樹林中傳來的那個聲音有了些惱怒,而在這人話音落下之時,幾道人影卻是已經從樹林中竄了出來。
“保護大公。”“啊——”“哇——”
瞬間,三個聲音同時響起,讓所有的人都是一愣,將目光轉向了馬車。馬車上,抱着一個嬰孩綠芝,胸前濺了些血,那個靠近馬車的高昌人,迎着面躺在地上。他的項間,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紅的血液不斷涌出,染紅了他的衣服與身上的草地。看那項間的傷口,便可以看出對方之人的手法與力道剛剛好。鞠晨思看到這個情景,立時情不自禁地摸着自己的項間,看向了已經轉過身忙碌着呂香兒的綠芝。
“還是妹婿有先見之明,妹妹,你可是嫁了個如意郎君了。”隨着呂洪的大笑聲,他左右的一行人已經將鞠晨浩還有剩下的五六個高昌人圍在了當中。
鞠晨思聽到對面郎君的笑聲,立時明白了眼前之人,正是霍夫人呂香兒的兄長。當年,他的兄長鞠晨浩去大周朝的京師之時,讚不絕口的那個讓大周朝皇帝都欣賞的武狀元,呂洪。
馬車裡的呂香兒,終於用光了所有的力氣,看着身旁的兩個孩子,滿臉欣尉的笑容。而在聽到呂洪的話,她更是感激地看向了綠芝。要不是有綠芝在,恐怕她的其中一個孩子,已經到了鞠晨思的手裡。
綠芝將馬車的車壁簡單地恢復原樣,不讓外面的風吹到呂香兒。回過身來,就看到了呂香兒的眼神,不由的抹了抹頭上的汗,輕聲道:“娘子,來人可是京裡的呂郎君吧。奴婢聽說,呂郎君可是武狀元,娘子應該安心了。”
呂香兒緩了一會兒,卻是感覺到自己的頭子有些沉,不由的笑着虛弱地說道:“是可安心了。有哥哥在,我們母子三人就一定會平安回去的。”
說完,呂香兒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兩個孩子,眼皮越來越沉,慢慢地睡了過去。從昨夜被鞠晨思擄走,呂香兒睡的很晚,早上又起的很早,還坐着這麼顛簸的馬車,最後還在馬車上生產,能支持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綠芝看了一眼呂香兒,便將馬車裡薄薄被子蓋在了她的身上,纔開始留意外面的情況。鞠晨思沒有被呂洪抓住,或是沒有逃走,綠芝的精神便一刻也不敢放鬆。她可是不敢肯定,讓她感覺到城府很深的鞠晨思,會不會有別的算計。
實際上,綠芝可是高估鞠晨思了。此時,他的身邊只有六個人,呂洪那邊卻是有十多人,而從樹林裡再次傳來的響動,鞠晨思還真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看眼前的情形,鞠晨思要想安然回高昌,好像是不太可能的事了。
心中轉了幾個念頭,鞠晨思看着呂洪沉着的臉,便是哈哈一笑,扔掉了手中的彎刀:“既然諸位想留下本公做客,本公‘盛情難卻’就留下來領略一番中原的風情吧。”
“如此甚好。”呂洪雖然有些疑慮鞠晨思的身份,可他現在的心裡卻是更加的關心呂香兒。因爲呂香兒自他出現之後,可沒有與他說過話,他心裡很是擔心。看了眼鞠晨思,想着他既然被自己抓住了,總會知道他的身份的,呂洪便揮了揮手,向左右示意將鞠晨思一行人帶回登州。
鞠晨思從呂洪身邊路過,卻是突然停住了,奇道:“本公沒有想到李大夫人會將自己的弓箭交給了呂將軍,真是不知道李大夫人怎麼沒有親自前來。”
“等到了登州,你會知道的。”呂洪面無表情地斜了一眼鞠晨思,便走向馬車。可背對着笑得古怪的鞠晨思,呂洪卻是臉色微變,不敢再小看這個年青的高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