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曾經說過,登州城沒有懷豐府大,可它畢竟也是一個州府。呂香兒坐在馬車裡能感覺得出,馬車左轉右轉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才停下。呂香兒不用看到外面是什麼情形知道,這附近肯定是沒有什麼人居住的地方。因爲外面靜悄悄的,什麼聲音也沒有。
“霍夫人,今夜就要辛苦你在這簡陋的地方暫住了。”鞠晨思從呂香兒看到他時,便是一直臉上帶着笑,似乎對任何事都胸有成竹般。這讓呂香兒對他是越加的忌憚,時時刻刻都在注意着自己的言行舉止。
鞠晨思看出呂香兒的謹慎,笑容未變,目光卻是閃了閃。很快,在綠芝扶着呂香兒從馬車上下來之時,他的目光便轉向了綠芝。呂香兒感覺到鞠晨思的目光,立時握住了綠芝的手,平靜地向鞠晨思說道:“不知道交河公準備讓我宿在哪間房裡?”
“哦,是晨思失禮了。”鞠晨思挑挑眉,轉身向他旁邊的人,語氣嚴肅了些:“請霍夫人去那北邊的房間休息,你們只需留在房外守着,以免霍夫人需要人時找不到人。”
“遵命,大公。”四個高昌人齊齊向鞠晨思施了一禮,便將呂香兒與綠芝護在四人之中,向院裡走去。
待呂香兒走遠了,鞠晨思纔對另一邊,一直緊跟在他左右的人,又道:“今天在此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們便出城。”
那人本是微低着頭,聽到鞠晨思的話立時擡起頭來,遲疑地說道:“大公,那個小子跑了,李府肯定是知道霍夫人被人擄走了。登州城從明天起恐怕就會封城,我們如何出城?”
“你怎麼跟着我這麼久了,還是這麼笨。有了霍夫人在,這登州城裡還有什麼人能攔住我們。”鞠晨思搖了搖向院子裡走去,心裡很是疑惑自己的身邊怎麼有這樣蠢的人。
如今邊關發生戰事,這登州城裡最大的可不是登州的刺史大人而是李府與霍府。霍青松此時可是手握重兵的大將軍,要是他的夫人出了什麼事,這刺史大人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只要是霍青松不是會在這個時候回到登州,可沒有什麼人能攔得住他鞠晨思。
鞠晨思回到自己房間的同時,呂香兒與綠芝也正在打量她們暫住的那間房。這房裡的結構很是簡單隻有一間房,靠在牀鋪那裡只用一個屏風隔着。門外,呂香兒與綠芝藉着月光能清楚地看到那裡站着四個人。
想到自己再次被擄,呂香兒搖了搖頭,想起了朝霞。如果她能有朝霞那一身的武藝,說不定還能將那鞠晨思反擒過來呢。可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呂香兒又苦笑了下,即使有了朝霞的武藝,她不敢用吧。
“娘子,奴婢將被褥鋪好了,你可以安歇了。”綠芝從屏後走來,來到呂香兒的身邊,想要攙扶她。可呂香兒卻是突然擡起了頭,直直地盯着綠芝,低聲道:“綠芝,我來問你,你爲何非要跟在我的身邊。難道你知道,你跟在我身邊,可能會非常危險嗎?”
“娘子,奴婢知道。”綠芝可以第一次看到呂香兒這麼嚴肅的神色,還那目光似乎還威壓讓她立時跪了下去,繼續說道:“娘子,奴婢就要留在娘子身邊服侍娘子。娘子即將生產,身邊沒有人是非常危險的。奴婢的娘曾是村裡有名的產婆,奴婢也是懂得這些事的。”
“也是,綠微生產時,是你最先發現的。”呂香兒點點頭,心中卻還是有種不舒服的感覺。想了半晌,她纔再次看向跪在面前的綠芝,沉聲道:“綠芝,你是否有事瞞着我?”
“奴婢,奴婢……”綠芝咬了咬嘴脣,便擡起了頭,聲音放的很輕:“娘子,奴婢也知道這次與娘子出來可能是兇多喜少,奴婢便不在瞞着娘子了。奴婢是郎君特意放在娘子身邊保護娘子的……”
“啊——”呂香兒沒等自己低呼出聲,便立時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向了外面。見外面的人似乎沒有什麼反應,她便拉起了綠芝的手,走向屏風後面的牀。坐在牀上,呂香兒才上下打量了下綠芝,用更低的聲音,問道:“你小聲些,從頭到尾細細地與我說。”
“是。”綠芝低下了頭,卻還是將牀上的被子蓋在了呂香兒身上。
自霍青松認定了呂香兒會成爲他的妻子之後,便想在她的身邊放一個可以保護她的人。之前江陵府的事,霍青松可記得清楚呢。可他也知道呂香兒不喜歡身邊跟着人,便想找一個會武藝的小丫環放在呂香兒身邊。可總是沒有滿意的,霍青松便決定由自己訓練幾個。後來,在呂香兒在來登州的路上遇襲,險些被利箭射中。霍青松知道之後異常害怕,卻也顧不得那幾個小丫頭還都沒有訓練好,將其中最爲出色的綠芝給推了出來,放在了呂香兒的身邊。
“奴婢府裡的三年裡,武藝總算有了些長進,郎君纔會放心地離開。”綠芝說這話時有些自豪,可看了一眼呂香兒的肚子,又有些慚愧地說道:“可娘子有了身孕,奴婢沒有把握,纔沒敢顯露自己的武藝。”
“哦,原來如此。”本來呂香兒的心裡還是有些忐忑的,可聽到綠芝竟然是深藏不露之人,心中頓時安定了不少。想了想,呂香兒又道:“那同你被郎君訓練的那幾個丫頭,是不是也來了登州?”
聽呂香兒這麼問,綠芝的神情立時有些古怪,引得呂香兒來了些興趣。綠芝見呂香兒這麼精神,語氣也有些異樣地說道:“郎君本是選出了六人,除奴婢之外還有五個在京師。當郎君準備讓她們都來登州時,卻是被國公爺知道了,便討去了兩個。可沒等她們幾個動身,呂將軍卻也知道了,也討去一個。郎君見此,便又給文府送去一個。剩下的那個正在路上之時,就被端王給截去了。”
“這麼說,郎君訓練了六個人,最後只剩下了你一人留在我身邊?”呂香兒說完,便有些忍不住笑。她可以想像的得出,霍青松當時的臉恐怕與那鍋底有一比。
想着想着,呂香兒臉上的笑意慢慢地散去,有些惆悵起來。這個時候,呂香兒分外地想念霍青松。也是這個時候,呂香兒終於發現,她從頭到腳,每一根髮絲都掛着思念。原來,隨着時間的推移,霍青松已經成功將自己一點一點地融入了呂香兒的身體。
綠芝不知道呂香兒在想霍青松,只是以爲她在擔心,便輕聲道:“娘子放心,郎君對奴婢一家都有大恩,娘子對奴婢的好,奴婢也記在心裡。只要奴婢還活着,便一定會想辦法將娘子救出去的。”
呂香兒聽到綠芝所說,便是神色一整。綠芝會武這件事,可以說是霍青松放在呂香兒身邊的‘暗棋’。這‘暗棋’只要在對方意料不到的時候使出來,纔會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她一定要好好想想,如何不辜負霍青松的這番苦心。
想到這兒,呂香兒正色道:“綠芝,既然你跟着我離開了府裡,那從此以後你要聽我的。只要我不讓你出手,你就還是我的貼身丫環綠芝。”
“奴婢知道了。”綠芝知道呂香兒認真起來那縝密的心思,就連郎君都是稱讚的,便沒有任何反駁地點了頭。看了看天色,綠芝起了身彎下腰爲呂香兒脫鞋,又道:“娘子,你身子重,即使不想睡也躺一會兒吧。”
“好吧,那麼睡一會兒吧。”呂香兒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無奈地點點頭。可見綠芝要離開,呂香兒馬上道:“綠芝,外面除了一張桌子兩個凳子,也沒有可以躺着的地方。今晚,你便與我擠擠吧。”
“娘子,奴婢可是習過武的,少睡一晚沒有事的。娘子還是好好安歇吧,奴婢就在外面守着你。”綠芝轉過身便要退到屏風外去,可呂香兒卻還是一把抓住她的手,笑道:“綠芝,如今就只有你我兩人相依了,你就留在這裡陪我,我也安心一些。再說,你可要養好體力,我還需要你救我呢。”
綠芝知道呂香兒這麼說,只是想她也能好好休息,心中有些感動,便沒有推辭點了點頭。主僕兩人躺在一張牀上,蓋着一個被子,呂香不覺得如何,綠芝卻是有些不自在。呂香兒與朝霞,青青,都曾在一張牀上睡過,沒有什麼習慣的。可綠芝卻是明白自己的身份,躺在呂香兒身邊很是緊張,這一晚都沒怎麼睡。
第二天,呂香兒看到綠芝有些黑的眼圈,不由的暗歎一聲。想着晚上再向鞠晨思多要一雙套子,別在爲難綠芝了。可沒有想到,呂香兒吃過飯見到鞠晨思之時,他卻是讓她與綠芝上馬車,要準備出城。
“霍夫人,不知道你認爲晨思能否出得了登州城?”在呂香兒與綠芝坐好,馬車突然又是一沉,緊接着鞠晨思的聲音便傳過來。
呂香兒心中暗恨,嘴裡卻是輕飄飄地說道:“交河公敢孤身來到登州,自然是膽大心細之人。此時卻來問我這個婦道人家,可是想我再誇讚交河公幾句?”
鞠晨思被呂香兒的軟的堵一時之前不知道說什麼了,很是讓趕車的人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可鞠晨思卻是沒有注意,而是在細細品味呂香兒的話。很快,他便莞爾一笑,在心裡直道,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