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香兒、朝霞陪在呂二孃的兩旁,默默地坐在馬車裡。呂二孃一句話也不說,呂香兒與朝霞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如果之前呂香兒還可以當做什麼也不知道,可與鄭佰楊面對面過,呂香兒有些擔心。
時不時地擡起頭看看呂二孃,呂香兒有些着急,平日裡的頭腦在此時竟然派不上用場,竟然找到一句話打破馬車裡沉靜的氣氛。朝霞也看到了呂香兒的急色,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香兒,朝霞,你們兩人怎麼都低着頭不說話?”呂二孃從離開禮部貢院開始,確實是一直想着事沒有說話。可當她想完了,才發現呂香兒與朝霞的沉默,便有些好奇。不過,當呂二孃問完了,纔想到兩人可能是因爲遇到了鄭佰楊,怕她心裡不舒服才這樣的。
想着,呂二孃不由的一笑:“你們兩人啊。朝霞剛剛說的很對,那是不相干的人,我怎麼會去想他們呢。我沒有說話,是在想着晚上做什麼吃。”
“啊,是嘛。那阿孃想到吃什麼了嗎?”呂香兒聽呂二孃的語氣不像是說謊,心中一鬆,卻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再次說道:“宋先生可是聽到了你晚上要做頓好吃的,說不定他也會來哦。”
“也是,他肯定不會錯過的。”呂二孃想到宋遠總是以這種藉口賴在呂家,語氣很不屑,眼裡與嘴角卻帶着些笑意。呂香兒看到呂二孃這樣的神情,纔算真正地放下了心。
朝霞看呂香兒神色放鬆,也微微笑了笑。可她的心裡,卻是將鄭佰楊還有他那位夫人記在了心裡。即使是兵部侍郎,那鄭家的府邸應該容易找到。想着找個機會去探探鄭家,朝霞無意識地將簾子掀起了一個角兒。
呂香兒感覺到一股涼氣,不由的說道:“阿孃,晚上不如吃暖鍋吧,喝湯吃肉,去寒氣呢。”
“暖鍋,這個主意不錯。”呂二孃點了點頭,直接揚聲向小武說道:“小武,去菜市場,我們買完菜再回去。先買些羊肉,還要些……”
聽着呂二孃叨唸着要買些什麼,呂香兒與朝霞相視一笑,可兩人的心裡卻沒有臉上現的那麼輕鬆。呂二孃不在意鄭佰楊,可鄭佰楊卻是好像很在意呂洪。看他的模樣,顯然很想見到呂洪。這不得不讓呂香兒與朝霞懷疑,鄭佰楊是不是想認回呂洪。
雖然說呂二孃有呂香兒、有朝霞,可呂洪卻是她親生的兒子,一個寄託着她希望與信心的兒子。如果呂洪在對待呂二孃與鄭佰楊的問題上,有一點點的遲疑,呂二孃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兒。
呂二孃在那個時候,出現在禮部貢院門口,鄭佰楊不用多想便能知道呂洪肯定是來赴考的。可以想像下,待考試要結束之時,鄭佰楊一定會去貢院門口等待着。也不知道呂洪與鄭佰楊面對面後,會發生什麼事。
回到呂家之後,呂香兒幾人簡單地吃過了午飯,便收拾買回來的菜。而在收拾好了一切,就等着呂洪回來吃飯之前,呂二孃便開始時不時的走神。當然,這還是呂香兒暗中關注,才得已發現的。
眼看着天色有些變暗,呂洪卻還沒有回來。正當呂香兒想打發小武去禮部貢院看一看時,宋遠與霍青松兄妹卻進了呂家的大門。得知呂香兒的打算,還有站在門口裝做不在意的呂二孃,宋遠看了一眼霍青松,才清咳一聲說道:“我剛剛遇到洪哥兒,他說有點兒事要去處理,半個時辰後便會回來與我們一同吃飯。”
宋遠說的很含糊,呂二孃與呂香兒、朝霞,卻是明白呂洪一考完試卻沒有回來,一定是遇到了鄭佰楊。呂香兒與朝霞不說,呂二孃也不願意說話,神色雖然沒有什麼變化,可卻是微微低下了頭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呂香兒這時才知道,呂二孃之前一直沒有表示並不是什麼也不明白,而是全部都放在了心裡。現在呂洪真是沒有回來,呂二孃心中的忐忑才真正的出現。從呂二孃現在的表現來看,她很是擔憂呂洪最後會選擇誰。
當年呂二孃帶着呂洪離開鄭家,是有和離書的,可誰知道鄭佰楊會不會後悔。而且,呂二孃無法忽視,任何人也無法忽視,呂洪畢竟是鄭佰楊的親生兒子,是鄭家的血脈。
“我姓呂,鄭大人……”呂洪看着對面的鄭佰楊神色平靜,一點兒也沒有剛剛從貢院裡出來的興奮。鄭佰楊看着對面有三分與自己相像的兒子,心裡不說沒有一點兒觸動是假的。可看着呂洪臉上那絲譏笑,鄭佰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回想剛剛在貢院門口,鄭佰楊陪着他的夫人楊氏等着夫婦兩人的兒子鄭通,卻是發現呂洪最先走了出來。在看到呂洪的第一眼,鄭佰楊沒有多問,便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兒子。
當時,鄭佰楊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突然扔下了楊氏,走到呂洪的面前。而正當他不知道如何向呂洪開口時,呂洪卻是先開口邀他到附近的茶樓坐坐。鄭佰楊聽到呂洪開口,心裡不知道多麼高興。於是,他再次不顧楊氏的挽留,與呂洪離開了貢院。
鄭佰楊沒有看到,在他與呂洪離去之後,站在後面的楊氏看向呂洪的目光充滿了怨恨。呂洪在楊氏轉過頭之後,才輕輕地回頭看她,嘴角微揚現出輕蔑的一笑。
待呂洪轉過頭,與鄭佰楊轉過街角,從貢院跑出來的學子們其中之一看到了楊氏,向他跑去。楊氏看到自己的兒子鄭通,臉上笑容燦爛無比。可在鄭通說了什麼,楊氏才裝做一臉難色地說了幾句。鄭通的神色立刻一變,憤憤不平地拉着楊氏離開。
與此同時,呂洪已經與鄭佰楊坐在茶樓裡。在飄渺的霧氣中,這對多年未曾見過的父子,誰都沒有最先說話。呂洪微微低着頭,在想着幼時離開家之前的日子。而鄭佰楊卻是對着呂洪看個不停,一臉的欣慰。
半晌,鄭佰楊纔想起什麼,輕聲問道:“洪哥兒,這些年你過的……”
“我姓呂,鄭大人,我們不是很熟,請稱呼我名字呂洪即可。”呂洪聽鄭佰楊的溫和的語氣,便立刻擡起了頭直視着他,很是認真地說道:“鄭大人,今日我請裡來茶樓喝茶,便是想與你說個清楚。”
鄭佰楊沒有想到呂洪居然是這樣的態度,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不由的說道:“洪哥兒,我是你的父親,你怎麼能對長輩這麼無禮?”
“鄭大人,我再說一次,請直呼我的名字即可。”呂洪神色一點兒也沒有變化,靜靜地說道:“還有,鄭大人,在我阿孃帶着我離開鄭家的那天開始,我便沒有父親了。”
說到這兒,鄭佰楊的臉色便是一陣紅一陣白,又有些說不出什麼話來。呂洪沒有在意鄭佰楊的臉色,繼續說道:“今日,我與鄭大人想說的是。請鄭大人以後別在騷擾我阿孃,還有我了。我們呂家與鄭家,在我阿孃拿到和離書的那時起,便沒有一點兒的關係。即使你想說我身上流着你的血,我儘量不在意的。”
“洪哥兒,你怎麼能這麼對你父親說話呢。當年可是你阿孃堅持和離的,我當時可是甘願稱她爲姐姐,是她不同意的。”不等鄭佰楊說話,門外便響起了楊氏的聲音。緊接着,楊氏便與趾高氣揚的鄭通走了進來。
鄭通看到呂洪的神色很是不屑,語氣更加充滿了傲慢:“看你這副沒教養的樣子,就是你想回鄭家,祖母也不會認下你的。”
對於楊氏與鄭通進入屋裡,包括所說的一切話語,呂洪不僅沒有動一動,就連神色也沒有變一下。就像是,在呂洪的感知裡,就沒有楊氏與鄭通的存在。而鄭佰楊對面呂洪似笑非笑的神情,有些尷尬,不由的低聲道:“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老爺,通兒從貢院裡出來,便問起了你。聽說你與洪哥兒走了,很想來見見哥哥。”楊氏向鄭佰楊笑了笑,直接坐在了他身邊。
同時,收到楊氏暗示的鄭通,連忙點頭道:“爹,阿孃說的沒錯,我來就是想想看看哥哥。不過嗎,聽到哥哥,哦不,應該是呂洪剛剛的說過的話,我可不會認一個這麼不尊敬長輩的人做哥哥。”
鄭通的一番話,讓楊氏很是自豪,跟着揚起了頭斜着眼睛看向呂洪。呂洪卻還是像沒有聽到一樣,臉上帶着疏離的微笑,輕輕地呷了一口茶,才慢慢地說道:“鄭大人,我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了。希望你以後不要來找我,我只有阿孃,沒有爹。即使以後有偶遇的時候,我們也只是陌路人。”
話音一落,呂洪便站起身來,看也不看楊氏與鄭通便走向門口。楊氏與鄭通被呂洪這麼無視顯然很是不滿,臉上帶着些怒氣,鄭通更是想擋住呂洪。沒想到,呂洪卻突然回過頭來,輕輕一笑:“鄭大人,今日是我請你來喝茶的,這茶錢理應由我來付。我呂洪一介學子,可不敢佔鄭大人的便宜。”
不待鄭佰楊三人反應過來,呂洪便快速出了門。走出茶樓,呂洪看了看已經暗下來的天色,輕輕一嘆:“也不知道阿孃會不會氣我,而不給我留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