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繡娘等人將周滿和公主送出門外,還要將他們送到巷口,要不是將人送回縣衙顯得她們過於巴結,她們也是不介意把人一路送到縣衙的。
畢竟,公主可不常見呢。
將人送到巷口,周滿正要扶着西餅的手上車,斜刺裡就衝出兩個人來,只是沒等他們靠近,侍衛便伸腳一踢,刀一抽,直接架在了人脖子上。
對方只喊了半句,“周大人……”一下就被架在脖子上的刀給嚇尿了,她本來被踢倒在地腹痛不已,但此時卻不敢喊疼了,戰戰兢兢的看着脖子上的刀道:“大,大人,我,我沒惡意,就是想求公主和大人大慈大悲而已。”
周滿和明達都被她嚇了一跳,幸虧有人扶着,倆人只是心臟提了一下而已。
看到軟倒在地的倆人,一個年青婦人手裡牽着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倆人都倒在了地上。
小姑娘是被年青婦人帶着跌倒的,此時也蒼白着臉仰頭看着她們。
周滿蹙眉問:“你們是幹什麼的?”
江織娘和嶽繡娘趕忙跑上來,又恨又怕的瞪了地上的人一眼,這才跪在地上和周滿明達道:“大人恕罪,這母女二人是來求工的。”
江織娘頓了頓後道:“但我們二人試過她們母女二人的手,都不適合做織娘和繡娘。”
婦人連忙道:“大人,我們可以學的,我們不怕吃苦,真的!”
江織娘憤慨,“這不是你們願意吃苦就可以學的,你們的天賦比別人差些,那我們就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去教你們,你們廢的線和布料也會更多。”
她們有這麼多選擇,又不是缺人,爲什麼有天賦的人不要,卻要用她們呢?
這要是她們自家的麻線布料也就算了,可這是縣衙的,是公家的錢。
婦人沒理江織娘,而是繼續盯着周滿和明達看,一雙眼睛裡含着淚水,“大人,公主,求您二位大慈大悲,就讓我們進織造坊吧,我們真的很能吃苦的,我們可以用比別人十倍百倍的時間去學習和練習,真的!”
和嶽繡娘她們一起跪在地上的思靜聞言憤怒,只是她是下人出身,開口前先習慣性的擡頭看一眼主子。
所以她此時便悄悄的擡頭看了一下週大人,見周大人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不是同情,也不是生氣,倒像是……興味,所以她垂眸想了想後還是開口道:“我們織造坊裡的繡娘和織娘也都是貧苦出身,每日都是天亮以後開始學習和練習做衣裳和織布,天黑方歇,別說你們母女二人想要比我們多出十倍百倍的時間來,就是兩倍都不可能,難道你還能不睡覺,不吃飯嗎?”
婦人立即道:“我可以不睡覺的。”
思靜冷笑,這樣的人她當下人的時候見得多了,“你不睡覺,難道還能摸黑織布做衣裳嗎?總不能點燈吧?你有錢買蠟燭嗎?”
婦人一噎,果斷的又丟下思靜,繼續擡頭看向周滿和明達,眼中的淚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不說周滿,
連明達都察覺到不對了。
她不由扭頭看向周滿,就見她看得興致勃勃的,不由伸手推了推她。
“哦,”周滿回神,連忙道:“你既然如此能吃苦,那與我回縣衙吧,我讓趙明給你登記,既然你在針織上沒有天分,那可以去莊子裡種菜,養雞嘛。”
周滿頓了頓後目光幽深的看着她問:“對了,你會種地和養這些家禽吧?”
“會的,”婦人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道:“可是大人,我只想進織造坊,並不想去莊子。”
“這是爲何,你不是來求工的嗎?”
“大人不知,”婦人跪在地上哀慼道:“我如今守着夫孝,孩子她爹死後,我公婆嫌棄我生了一個女兒,所以將我家的田地房屋都收了回去,我們實在是沒了去處,聽說北海縣招工,這才趕了過來的。”
周滿點頭表示明白,等着她繼續說。
見周滿不搭腔,她只能微微低頭摸了摸眼淚,繼續道:“也不是奴家好高騖遠,不願意種地,實在是我一個年青寡婦,帶着一個女孩兒不好進莊子裡混在一羣男人中間。”
周滿微微一笑道:“原來是這樣,你大可以放心,我可以叮囑趙明,讓縣衙裡的吏員給你分在一羣女人中間。”
她道:“官衙的田莊裡,現在總計招收女工一百二十八人,已經陸續分到各里各村,現在城外的田莊裡剩下的男工只有三十八個,倒是女工還有四十二個呢,女人比男人多多了。”
明達忍了忍,沒忍住,用帕子遮住嘴巴,眉眼彎彎起來。
婦人:“……”
她頓了好一會兒才輕輕的往後一坐,想要躲開脖子上的刀,只是她往後一寸,刀便也往後一寸,始終牢牢地按在她的脖子上。
這下她是真的哭了,她用一張素帕子捂住眼睛,哭道:“大人慈悲,我實在是不忍心女兒跟着我去莊子裡吃苦,她已經沒了父親,我就想她學一些本事,將來便是離了我也有立足的本事。”
她越說淚水流得越多,主要那一串一串的淚珠快速的從臉頰上滑下,配上她蒼白的臉色,衆人憐惜不已,周圍的人,就是同爲婦人都被她哭得心軟起來, 不由看向周滿和公主。
她繼續哭道:“她沒有父兄撐腰,我也沒打算再嫁,以後就她一個,若是沒點本事,以後嫁出去到了婆家也是要被人欺負的,還請大人善心,網開一面,讓我等進織造坊裡學習吧。”
周滿便嘆息一聲道:“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婦人和圍觀的人以爲周滿同意了,誰知道她轉而道:“但規矩就是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婦人:……
連圍觀的人都忍不住替她說起情來,“周大人,您一向善心,便答應了她吧,反正就母女兩個人。”
“就是,就是。”
周滿笑吟吟的道:“是這樣說,但天底下如你母女一樣可憐的人不知凡幾,我若是都不計得失和規矩將人收了,那這織造坊只怕開不到一個月就停了。”
“但你慈心可憫,所以我決定另闢蹊徑成全你們,”周滿話一出口,所有人都和母女二人一樣眼睛發亮起來,她笑眯了眼睛道:“這樣吧,我在育善堂裡開一個班,專門教人針織,就由嶽繡娘和江織娘去授課,每三日一課,凡是想學的,自帶上針線和布料去學,每月再交給善堂四十文的學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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