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淵擰眉思索片刻,最終帶着長安回府。
來到老太太住的蓮華院,就見屋內站着坐着好些人。
大老爺早早去上朝了,所以並不在家,只有大夫人崔氏與二夫人王氏,並三夫人房氏在屋內。
而老太太正黑沉着臉坐在羅漢榻上,並無暈倒的跡象。
長安給衆人行禮:“見過老太太,見過各位夫人。”
這會兒的老太太再沒有昨日慈祥,她冷淡瞧一眼長安,問趙淵:“淵兒,好端端的爲何毆打奴僕?”
趙淵:“他們偷了長安的東西,還將最珍貴的東西損壞,孫兒氣不過,這纔打了他們。”
大夫人崔氏不滿地插言:“四郎,你這說的什麼話?事情還沒查清你就胡亂揣測,就不怕旁人說咱們府裡流言麼?你爹剛卸任回京,還沒來得及續職呢,你怎能信口開河隨意抹黑趙府?這般自輕自賤,對你父親又有何好處?”
她說的極爲嚴厲,一時將趙淵鎮住。
長安蹙眉,正想爲趙淵辯解,忽聽老太太道:“小丫頭,你究竟丟了什麼東西?惹得四郎這般發瘋?”
“她丟了絨線,還有一些衣物跟銀錢。”趙淵毫不猶豫說道:“那幫子奴才還把她的放動畫工具弄壞了,那可是好幾十貫呢。”
老太太面沉似水,吩咐大夫人:“既如此,你還不叫人把東西擡過來給她看看!”
萬一小丫頭到了侯府亂說一通,自己趙府的顏面何存?
大夫人應一聲,讓身邊大丫鬟去外院擡東西。
不一會兒,長安的箱籠被擡了過來,連輪盤也拿了來。
“都在這裡了。”外院管事腫着半邊臉道:“奴才真的什麼都沒拿,就是幾個小子不懂事,玩了一會兒輪子。”
他偷偷瞟一眼趙淵,身體朝旁挪了挪。
老太太望向長安:“丫頭,去看看少沒少東西。”
長安也沒客氣,走過去翻看自己的箱子。
箱子內似乎被人收拾過,衣裳等物都疊的整整齊齊,連裝銀子的小包也回來了,裡頭銀錢一個不少。
“沒有少東西。”長安如實回道。
老太太淡淡哼一聲,對趙淵說:“淵兒,你可聽清了?根本沒少任何東西,你就胡亂發少爺威風,實在太不像樣子。”
趙淵知道是怎麼回事,本想反駁,但長安還在趙府,若自己據理力爭,肯定會讓她很難堪。
“是孫兒錯了,沒有弄清就胡亂發火。”趙淵決定息事寧人,朝老太太作揖,又朝大夫人作揖賠罪。
老太太見他從善如流,也沒再說什麼,而是語重心長對長安道:“小丫頭,老身念你剛從鄉下進京,就奉勸一句,在外要謹言慎行,戒驕戒躁,行事萬不可莽撞,否則惹禍事上身也不自知。即便你娘在侯府得臉,她也不過一介奴僕,也不見得能保你周全。”
長安被老太太一番話說的小臉通紅,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若是以前她可能不太懂老太太的意思,但自己這一路經歷很多,也知道一些人情世故,明白她是在敲打自己。
可自己也沒做錯什麼事啊?怎麼就要戒驕戒躁了?
“祖母,此事不關長安的事,都是孫兒魯莽。”趙淵見老太太這般說教長安,忙不迭爲她辯解。
王夫人拉他一把,吩咐身邊丫鬟:“叫金畫銀畫進來,帶少爺去見二老爺。”
丫鬟答應一聲,跑出屋子。
不一會兒,金畫銀畫縮頭縮腦進來,拉着趙淵就往外拖。
趙淵掙扎,叫道:“我還要送長安去侯府呢。”
大夫人冷淡看他一眼,吩咐僕婦:“帶小娘子出去吧。”
二房一回來就整出這樣的事,她有理由懷疑他們是故意的。
特別是這個趙淵,從小腦子不好使,這會兒竟成了混世魔王,還將自己的陪房打傷。
既如此,自己也無須客氣,以後二房的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
於是,長安與自己的箱籠被送到府外的大雜院,等候二老爺過來送她去侯府。好在這次她沒等多長時間,趙平很快過來。
管事也不知從哪裡叫來兩輛騾車,將長安的箱子等物擡上去,又將她也送上車。
就這樣,趙平領着長安到了侯府。
遞上拜帖,侯府的管事趕緊將他們領了進去。
趙平被引去見侯府世子,長安則被一名婆子帶進內院,來到一個小院。
小院不大,屋檐下還晾着一些衣裳,一看就是婢女僕婦們住的地方。
“姜氏!你女兒來了。”婆子高聲叫道。
從一個房間衝出一名二十幾歲的婦人,她面色白皙、五官秀美,略顯一點富態,看起來很是溫和。
“長安?”姜如意望着眼前的小姑娘,有點不敢認。
長安點點頭:“我叫宋長安,來見我阿孃,她叫姜如意。”
姜如意眼淚奪眶而出,一把抱住長安:“我的兒,阿孃總算見到你了。”
婆子見她母女相認,也嘆口氣:“可憐見的,總算見着親生孩兒了。姜氏,你閨女還有些箱籠要搬進來,你看搬到哪裡合適?”
姜如意擦擦眼淚,對婆子道:“多謝大娘帶長安過來,她的東西就放到我房中吧。”
自己如今雖移出小公子的院子,但在清霜院也擁有自己的屋子,現下正好與女兒同住。
“那好,我叫人擡進來。”婆子說完就往外走。
外院的男僕是不能進內院的,所以他們將長安的東西擡到內院門口就放下,再由內院的僕婦丫頭將其擡進來。
姜如意拉着長安走進屋裡,給她撣了撣身上頭上的落雪,又抱着她哭了片刻,起身拿了幾串銅錢出來,準備交給擡東西的僕婦。
長安有三隻藤編大箱子,外加一套輪盤,與一捆絨線。
僕婦們擡着箱子還很奇怪:“不是說姜氏的女兒是鄉下丫頭麼?怎麼帶了這麼多東西進京?”
“還不是沾了咱們府裡小公子的光?姜氏可是將所有銀錢都寄回家了呢,每季還給她女兒做了好多衣裳。嘖嘖,這些全是小公子貼補她的,這會子又帶來。”
“可不是,姜氏也算好命,竟伺候個有情有義的主子。”
僕婦一路說着閒話,將箱子擡進院子。
姜如意早就站在屋檐下,見僕婦們過來,趕緊引她們進屋,放下箱籠。
隨後將幾串錢塞給僕婦:“多謝各位,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媽媽們拿去打壺酒暖暖身子。”
僕婦也沒客氣,接了錢就出去了。
姜如意這才拉着長安坐下說話,摸摸她略顯凌亂的頭髮,憐愛道:“長安,這些年你過的可好?”
“很好,叔叔嬸嬸待我如親生孩兒。”長安望着滿面淚痕的母親,取出帕子給她擦淚,輕聲問:“阿孃你在這裡過的好嗎?”
姜氏眼淚流的更兇,抽噎着道:“旁的還好,就是想你想的厲害。”
她每每做夢都夢到尚在襁褓的小長安,結果自己總是抱不着。
眼下閨女就在面前,感覺像做夢一樣。
長安也流下淚來:“長安也想阿孃。”
以前小堂姐總罵她沒爹沒孃,她心裡可難受了。
咦?小堂姐哪裡去了?
長安吸一吸鼻子,左右看了看,沒瞧見屋裡有小堂姐的東西,不由問:“阿孃,宋汐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