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鳴紅着眼道:“我聽到同窗私底下議論的,說父親受了重傷,墨香才趕回來找姑父拿主意的。”
李石深吸一口氣,拉過蘇鳴道:“傻孩子,別人說什麼你都信?”他眼睛裡閃過寒光,“你墨香叔叔纔回到家中,我與你二叔也纔得到消息,他們怎麼就知道了?我走之後,你照常去書院,不管別人說什麼,你都不要相信,與你哥哥弟弟們一起,只管認真讀書,知道嗎?”
蘇鳴抹着眼淚問,“我父親不會有事嗎?”
李石摸摸他的腦袋,道:“這次去是接你父親和母親姐姐弟弟回來的,你耐心等上幾個月,我們一家很快就能團聚了。”
蘇鳴精神一振,狠狠地點頭道:“姑父放心,我一定會聽姑姑和哥哥們的話的。”
陽陽氣喘吁吁的跑回來,抱怨道:“阿鳴,你幹嘛突然跑回來?”擡頭看見父親和二叔神色不虞,就詫異的眨眨眼,“阿鳴,你闖禍了?”
“父親要去接你舅舅回家,你如今已經是個大人了,要懂得替你母親和二叔分憂,照顧好弟弟妹妹們,怎麼還是這樣毛毛躁躁的?”
陽陽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李石也沒時間與他多說,只是道:“在家要聽你二叔的話,不準出去闖禍。”
直到李石出去,陽陽才知道舅舅出事了,陽陽皺眉問蘇鳴,“你還記得嚼舌根的人嗎?家裡的事連我都還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知道的?”
蘇鳴跳起來,“他們是特意說給我的聽的,”說完懊惱道:“我當時只記着父親的傷勢了,根本沒看清後頭的是誰就跑回來了。”
陽陽揮手道:“沒關係,管他是誰,下次要讓我抓到非打他個不能下牀自理。”
蘇鳴狠狠的點頭,“算上我一個。”
李石輕裝上陣,當天就帶着墨香出發了。
李江白天依然正常去書院教學,只是書房的燈總是亮到半夜,且家裡的護衛頻繁的出入。
木蘭見了,只能讓廚房裡十二個時辰都留人,這樣家裡人餓的時候能馬上找到吃的。
此時,木蘭覺得自己有些沒用,她現在只能坐在家裡看着李石和李江忙碌,卻根本幫不上忙。
李江並沒有留意到嫂子的異常,現在他已經得到了部分同僚的承諾,承諾會幫着蘇文在朝上分解。
除此之外,幾位御史也要聯繫。
李江通宵達旦的與幕僚商議對策,除了寫信,一些人情也要經營,只一個月,李江就從庫房中拿了九次東西。
傅氏看着府庫的單子有些沉默,木蘭見傅氏旁敲側擊好不厭煩,連日來的壞心情爆發,道:“……從我的庫房裡拿東西,以後補給你們,”木蘭冷笑道:“該你的,我一樣都不會缺,你不必如此緊張。”
傅氏臉色漲得通紅,低聲道:“弟媳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聽說三叔傷的嚴重,正想說有什麼需要,庫房裡有的只管拿去用……”
“好,”木蘭截斷她的話,扭頭對周春道:“你現在就去,把二老爺庫房裡珍貴的藥材全都拿出來,回頭三老爺回來了要用,再有,最近二老爺要走禮,將一切古董珍貴的首飾器物都拿出來單放在我們這邊的庫房裡,也免得回頭二老爺要用到的時候還要特意去找。”
傅氏愕然。
木蘭就起身離開,“周春留下和傅氏去交接東西吧。”
傅氏頓時退也不是,進也不是,看着周春,只好將庫房鑰匙交給她,“周春姑娘自去拿吧。”之後再不敢惹木蘭。
北方十三部落聯盟集結五萬兵馬攻打河間府的事已傳遍全國,朝中譁然,天下百姓也憂心起來。
十三部落聯盟在要定和約的時候反彈,預示着將又要開始新一輪的戰爭。
只要是百姓都不想打仗,因爲打仗意味着賦稅增加。
百姓是憂心打仗的事,朝臣除了與滯留在京城的部落聯盟官員打嘴仗外還要勘定此次事件的主要責任人。
兩萬將士損失大半,百姓也死傷嚴重,甚至主將昏迷,河間府主官重傷,這樣的代價太過沉重,讓一向驕傲的朝廷丟大了臉面。
作爲奸細的副都司自然是一個,但並不能叫天下人滿意,所以還得有一人出來承擔責任。
有人想將蘇文推出來頂缸,卻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做這等昧良心的事的。
顏將軍與閔參將在給朝廷的奏章中都言明瞭蘇文的功績,而河間府的百姓更是上了萬民書,這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蘇大人親自帶人在城樓上殺敵,供應給將士們的軍資也從沒減少,哪來的不察和瀆職之罪?再說,蘇大人管的是民政,對軍政瞭解不夠本就是常理……”
“河間府幾百裡內都屬於蘇大人的管轄區,就算敵軍入侵屬於軍政,難道轄區內突然出現這麼多人,蘇大人竟一絲也沒發覺嗎?說那副都司是奸細的,在下卻要懷疑衙門裡也有敵軍的奸細,不然蘇大人怎麼一點都沒察覺?還是蘇大人本身就失職不察?”
朝中的人在打嘴仗,河間府的攻勢卻稍緩,這讓初到河間府的李石得到一個緩解的契機,他暫時什麼都不做,只是冷眼看着兩邊的人互鬥。
已經清醒過來的蘇文苦笑道:“我只是個文官,他們是多想不通才推我出去當替罪羊的?”
“組織軍資不力,延誤軍機,也是大罪。”李石淡淡的道。
蘇文頓時不說話了。
李石將藥端給他,道:“你傷得嚴重,沒有兩年是恢復不過來的,等你傷再好一些就與我回去吧,讓他們去打嘴仗。”
蘇文現在雖然甦醒過來,但還是會時不時的沉睡,根本不能理事。
“我已經寫信給你姐姐,她收到信後也能安心些,兩個孩子我已經叫墨星先行送回錢塘去了。”
“那楊都司的家眷呢?”
“如今這裡戰事已歇,我讓他們回來了,是留下,還是搬個地方就全看他們自己的了,不過楊都司的傷要比你的嚴重得多,雖然拖了一個多月,但只怕熬不了多久了。”
蘇文沉默。
這個責任,如今不是他背,就是楊都司承擔。
可楊都司有錯嗎?
沒有,副都司是朝廷任命,誰會知道從小在本朝長大的副都司竟然是北蠻人。
可他蘇文有錯嗎?
同樣沒有,他主民政,與軍政有半文錢關係?
可要說他們沒有責任嗎?
他們有責任,別的不說,不察就是一個大罪名。
五萬人悄無聲息的靠近,楊都司沒發現,他蘇文也沒發現,所以他們兩個都有罪。
不管是誰承擔了這個罪名,他們的家人最少也要被流放。
所以現在的關係很矛盾,蘇文與楊都司一家互相欣賞感激,卻又不得不有一人出來承擔責任,不然就只能推下面的人出來。
這也是下面的人爲什麼這麼急着給蘇文定罪的原因。
問爲什麼要繞過楊都司?
他們都是武將,對楊都司更有感情,自然會選擇蘇文了。
情勢在河間府已經稍緩,但在府城,茶樓酒館都在說鳴鳳村的蘇文要被問罪,李家只怕也會被牽扯進去。
這些流言蜚語很快影響到孩子們。
書院裡本來圍在李旭明和蘇鳴身邊的人漸漸疏離,然後就是有人組成小團體對他們厭惡侮辱。
天天和李旭明與他們針鋒相對過幾次,後來陽陽乾脆勒令他們不準再搭理那些人,不管他們說什麼都不管他們。
幾個人一冷靜處理,一直挑釁他們的人倒受不了了,終於有一次忍不住動手,豈知陽陽幾個就等着這一刻,在對方的手打到臉上後,陽陽快速的撲倒對方,拳頭不要命的往他身上招呼,其他人見了就撲上去要揍陽陽,李旭明,蘇鳴和天天被迫還擊,被荃哥兒引來的先生看到了全過程。
先生怒不可遏,將一串打架的孩子雅道山長那裡道:“山長,此等不良之風一定要糾正,書院是學習之地,什麼時候成了逞兇鬥狠的地方?”
天天哭着跪在地上,抹眼淚道:“先生,我們知道錯了,下次我們再也不敢了,求您不要通知我母親,因我舅舅的事,我母親這段時間都沒有好好休息過,若是知道我們在書院沒有好好讀書,反而與同窗打架,她一定會非常生氣的,母親身體一直不好,小子怕她氣壞了身子,求先生不要告訴母親。”
先生看着又乖巧,成績又好,還孝順懂事的李旭天,一時心疼不已,瞪着那幾個主動挑釁的學生,“你們這幾個最近在書院煽風點火,將書院攪得烏煙瘴氣,這是學習之地,不是你們勾心鬥角,圖謀利益之所,這次挑釁不成竟然動手,山長,這樣的學生我們書院要不起,讓他們退學吧。”
幾個學生大驚,擡起頭辯解道:“是他們先動手打人的,我們是迫不得已才還手的,而且先生說什麼煽風點火,請恕學生不敢認。”
先生更怒,扭頭見李家和蘇家這邊的孩子乖乖巧巧的站在一邊,對比之下覺得這幾個學生更是面目可憎,甩袖道:“你們當我是瞎子嗎?從你們開始挑釁李旭陽他們開始我就站在一邊了,本只是想看看你們會做到何種地步,沒料到你們竟敢動手打人,你們來書院到底是幹什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