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城,沿着桑乾河一路往北,直朝邊城而去。
李石和木蘭一路並不急趕路,凡遇到鄉鎮村落,李石都會停下來義診一至三日。
小的村落,李石只停留一天,大的城鎮,卻會停留一至兩天。
只要從當地村民的口中知道山上有藥材的,或有稀奇之處的,夫妻倆都會到山裡走一趟,現在的藥材種類雖然很多,但每年依然有不少的新藥增加。
有時候百姓的智慧更超越他們系統的學習,所以李石對流傳民間的土方子很感興趣。
若是覺得土方有價值,李石一定會研究一下其中的藥材,李石雖然常進山林,但還是會迷路,而賴五派來保護他們的兩個護衛常義常鬆兄弟對山林也是一籌莫展,所以木蘭總是跟着。
除了兩個護衛,木蘭身邊就只帶了周春和一個三十多歲的婆子,她夫家姓周,也是賴五給她的。
屬於邊城人,他丈夫跟隨賴五打仗,死在了戰場,因爲一兒一女都還年幼,家中婆婆又偏心,活不下去了纔想着賣身爲奴。
賴五見到了就把人帶進府裡,簽着活契,平時只在府裡做一些漿洗之類的活,而她的兩個兒女,兒子現在在軍中效命,女兒去年也嫁人了,聽說賴五要給木蘭找個婆子在路上照顧,就自薦了。
她從小在邊城長大,什麼苦日子都過過,也學過幾招拳腳功夫,夫人是國公爺的侄女,報答她和報答國公爺是一樣的。
周婆子看的很明白,她一個只會洗洗涮涮的婆子,兒子能擠掉他叔叔襲他爹的千戶之職,女兒能嫁給一個校尉,全靠賴五,她沒其他的能耐,只能在這些地方回報。
她本以爲跟着夫人上路會很累,畢竟是貴婦,光是馬車顛簸就不知多受罪了,可誰知,夫人竟然比她還快適應。
就是剛開始有些艱難的周春也很快適應過來了。
到了最後,她做的還是漿洗的活,做飯有夫人和周春,並不多需要她動手。
這也真是周婆子喜歡木蘭的一個原因。
路上的活計夫人從不避讓,雖然做的不多,但自己和老爺是她照顧的,周春也就能騰出空來和她分擔其他家務,而夫人更是會時不時的接過做飯的活,她和周春更輕鬆了。
除了趕路的苦楚,和在國公府時並沒多大差別,甚至因爲伺候的人少,需要漿洗的東西也少,她的活計更輕鬆了。
但就是這樣,她和周春也要比夫人輕鬆得多,因爲遇到他們進山,她和周春就會留在鄉鎮或村落裡,而夫人則是要跟着老爺他們進山。
木蘭打頭走在前面,一身短打,小心的掀開藤蔓,露出裡面的小山洞。
一隻毛絨絨,如同小狗一般大小的熊“嗚嗚”叫了兩聲。
常義常鬆都嚇了一跳,左右一看,低聲道:“老爺,夫人,我們快走吧,熊孩子就在這裡,母熊肯定也離得不遠。”
木蘭聽到“熊孩子”差點沒笑出聲來,她仔細的勘探了一下週圍,看向一個方向,猶豫了片刻,道:“我們的確不能久呆,走吧。”
走的方向正是剛纔木蘭疑慮的地方,“那兒有隻動物,只怕是趁着母熊不在來偷吃熊寶寶的,我們一會兒射殺了它吧,若是不能,驚走也可以。”
李石囑咐:“小心些。”
木蘭沒想到躲在灌木叢裡的會是隻狐狸,還是一直火紅色的狐狸,心中遲疑,手中的動作就一頓,狐狸就飛躍起來給了木蘭一爪子,木蘭往側一躲,常義護住李石,而常鬆拔除刀就砍,狐狸尖叫一聲,遠遠的跳開,回頭看了他們一眼,跳躍着要離開。
木蘭搭弓,瞄準,射箭!
箭穿透狐狸的脖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常義心顫了顫,他總是見木蘭揹着弓箭,但從未見她用過,先前想吃野味了,也是他們兄弟出手,大的獵物不敢說,但在林子裡,野兔野雞還是能抓的。
但看到木蘭的出箭,倆人都覺得脖子一寒,那狐狸的動作奇快,他們看得都有點眼暈,夫人竟然能射中。
常義跑上去捏住狐狸的脖子,笑道:“死了,沒損皮毛。”
李石微微一笑,“拿回去剝皮,給你做一條圍脖。”
木蘭搖頭,“這火紅色的不好搭衣服,還是留着吧,以後給孩子做衣服。”
李石眼睛亮晶晶的,“對,給我們的女兒做衣服。”
怎麼還惦記着女兒?
木蘭好笑。
因爲擔心母熊回來,幾人快速的離開這裡。
他們進山是要找一味藥材的,進山的獵人說過,他在西山裡見過,當時受傷,就是扯着那草來止血的,有奇效。
李石聽着描述,卻是沒見過的藥草,所以想進山碰碰運氣。
他們不知,他們才離開這裡不久,一頭大棕熊就出現在這裡,它急哄哄的拍開藤蔓,見裡面的小熊正開心的抓着自己的腳丫子打滾,就鬆了一口氣。
它嗅了嗅空氣中幾乎聞不到的人味和血腥味,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就在一處灌木叢裡徘徊,氣得吼叫幾聲。
這騷狐狸竟敢跑到它的地盤來,活得不耐煩了!
才走出不遠的四人心中一凜,李石身子微僵,常義常鬆拉起他們就要跑,木蘭就揮手,壓低了聲音道:“沒事,只要我們不惹它,它就不會輕易離開小熊來找我們麻煩的,不過這還是它的地盤,不高興是有的,我們快走吧。”
常義和常鬆鬆了一口氣,多日來,他們也看懂了,夫人對山林很熟悉,甚至對裡面的動物也很熟悉。
四人快速的離開棕熊的地盤。
找了一個較爲開闊的地方休息,常鬆丟下兩隻兔子,常義剝皮,李石和木蘭則去撿柴火,順便查看周圍有沒有能用的藥草。
木蘭驚疑的指着一叢草問李石:“你快看,是不是這種草?”
李石跑過來,看到躲在大樹後頭的一叢草,眼睛發亮,“看着像,和孫大哥說的差不對,我們採一些,一會兒抓只動物來試試。”
“那你來採吧,我在旁邊看着,順便撿木柴。”
李石就把懷裡的木柴塞給妻子,拿出藥鋤小心的刨開。
這種草他沒見過,要真是所找的,他們肯定得種植一些看看效果,所以還是不要損壞到草根纔好。
李石挖了大半,留下一小半在原地,不管是與不是,他從不取盡,儘量給後人留一些。
他們回去的時候,常義和常鬆不僅將兔子皮剝了,把狐狸皮也給剝了。
帶着一張狐狸皮和帶一隻狐狸還是很有區別的,好在這裡旁邊就有條小河,水沖淡了血腥氣。
常鬆可惜的看着被丟棄在一邊的狐狸肉,“這東西不好吃,不然我們拿出去好歹能多吃幾頓。”
就算他們跟着木蘭他們,日子好過不少,但也不是日日都有肉吃的,何況,外頭還有不少餓肚子的人呢,倆人覺得很浪費。
常義笑道:“你現在嫌棄不好吃,記得小時候,就是生蟲的爛骨頭我們都跑去挖來啃。”常義悵然道:“如今我們日子好過了,可外頭還有一大羣人餓着肚子呢。”
李石擰開水壺喝了一口水,聞言看了一眼狐狸肉,道:“狐狸肉有補虛,治健忘之功效,健康人食用能強身少病,雖然難吃了些,但燉的時候多加些料壓下,應該還可以的。”
木蘭好笑,“你不懂做菜就別瞎說,哪能用味壓味,應該要想辦法除腥氣纔是。”
常義和常鬆卻是眼睛一亮,“這麼好,那老爺夫人,我們能帶出去嗎?”
李石點頭,“你們若是不嫌重,想帶就帶吧。”進山的時候,除了木蘭,他們每個人都背了一個揹簍。
常義則猶豫道:“只是這血腥味只怕會引來其他動物。”
“我給你配個藥包,你放在揹簍裡,或帶在身上,能掩飾住。”
木蘭常年進山打獵,最怕的就是血腥氣引來猛獸,當年李石就給她研究出了一個藥包,帶着可以遮掩住血腥味,讓動物聞不到,但人聞着卻沒多少感覺。
而且,這藥包還能驅蟲,他們這次遠行又肯定會進山,所以李石在國公府的時候就配了不少。
常義和常鬆接過藥包,都很高興,找了幾張寬大的葉子把狐狸團團包了放進揹簍裡。
木蘭看着團成一團的狐狸皮,暗自慶幸,虧得這是在古代,不然獵殺野生火狐可是違法的。
不過好似她殺的保護動物不少,其中最珍貴的就是那隻被剝了皮鋪在塌上的老虎……
他們進山也就帶了鹽包和一些調料,所以兔子烤着吃,吃飽喝足,常義一抹嘴,跑去抓了只兔子來,放血給李石做實驗。
李石將草搗碎敷上,傷口的血很快停止,李石才露出笑容,兔子就一抽搐,死了!
李石眉頭微皺,“是藥太多了?”
木蘭看着孤零零的那點藥,搖頭,“要不你再試試?”
李石擡頭看了一眼天色,“今天來不及了,我們不能在林子裡過夜,我們先出去,到了村裡再試。”
木蘭自然沒意見。
一行人開始收拾東西回去。
因爲進來的時候碰到了熊窩,他們自然不能再走原路回去,木蘭站着確定了一下方向,又勘探了一下附近的情況,就指了一個方向道:“從這兒走吧。”
李石毫不猶豫的跟在木蘭身後,常義和常鬆看着四周一模一樣的樹木,暗自慶幸,幸虧夫人跟着他們來了。
他們可是親眼見過老爺在一個地方轉圈,東西南北傻傻分不清楚的情景。
他們雖然不至於分不出東西南北,但在幽暗的林中,他們還真的有點分不清……真的只是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