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看着眼前的四個孩子,頭疼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陽陽,對鼻青臉腫的司馬彪道:“你搶百姓財物,又損壞攤位,念你還未成年,暫且不追究,但需賠償攤主所損失,至於你倆打架所造成的損失,因事情是因你而起,故你賠償其中七成,李旭陽賠償剩下的三成,可有意見?”
司馬彪臉色難看,梗着脖子道:“有本事你到定國公府去拿,反正我是一文錢都沒有的。”
京兆尹皺眉,有些不滿司馬彪的態度,但也瞭解一些他的情況,點頭道:“如此我派人去定國公府,你們先在此等候,等大人來領你們回去。”
“不用大人來領,我們自己回去就行了,錢我們賠。”賴旭跳下來,他可不想驚動大人。
京兆尹看了他們一眼,道:“沒有大人領,誰也不準走。”
司馬彪就斜睇了他們一眼,冷冷一笑。
陽陽總算知道哪裡不對了,這司馬彪闖禍了頗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陽陽眯了眯眼。
賴旭就抓他的衣服,湊到他的耳邊道:“要是我娘知道我闖禍,一定會打我板子的。”
“我們做的是好事,叔祖母不會打你板子的。”陽陽不在意的道,注意力還是放在司馬彪身上。
司馬彪也只看陽陽,“你別得意,這次我是中了你的奸計,下次我一定揍得你滿地找牙。”
“你功夫不錯,只可惜不太會應變,不然就算是我藉助了外力也打不倒你,最多是維持平手。”
司馬彪賭氣一般的扭過頭去,不過一會兒又回過頭來,擡着頭斜眼看陽陽,有些恩賜的問道:“那你說,我該如何變通?”
李旭陽心裡撇撇嘴,明明很想知道卻嘴硬,但他面上不顯,知道對方愛面子,就熱情的坐在他身邊,就剛纔的打架做經驗總結。
司馬彪一開始還拿捏着態度,不一會兒就微微低頭認真和陽陽討論起來。
從來沒人和他討論過該如何與人打架。
祖父只教他兵法,然後就是讓他和武學師傅學武藝。
武學師傅卻也只是教他功夫,很少和他對打,而在宮裡,因爲他武力值太強,沒有人願意和他對練,他從來都是獨來獨往,也就賴旭時常和他打一架。
但賴旭太弱了,幾乎每次都是他壓着他打,怪沒意思的。
而且因爲他老子疼他,他也沒敢下狠手。
上次他不過揍了他幾拳,他竟然回去告狀,害得他祖父被安國公追着打了一頓,祖父失了面子,又將他關了起來……
不過賴旭的這個外甥不錯,雖然看着比賴旭還小,但功夫卻比賴旭好多了,關鍵是他說的那些從來沒人和他說過。
京兆尹在外頭聽着兩個孩子講話,挑了挑眉,問身邊的下屬,“那李旭陽是安國公的什麼人?”
“回大人,其母是安國公的侄女,還是吏部尚書蘇定之妹,大人,十年前的那件案子……”
“原來是她……算了,叫他們賠了錢就放人吧,不過京城的巡防要加強些了,竟然叫人搶東西砸攤子,你們是嫌御史太閒了嗎?”
左右的人低下頭去。
司馬彪拿東西不付錢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基本上是民不舉官不究,而司馬彪每次拿的東西都不貴重,那些人又都知道他的身份,大多都是能忍就忍。
今天的情況發展下去,那攤主多半也得咬牙忍下,偏偏中途跑出一個“見義勇爲”的李旭陽,事情自然有些不一樣了。
這一次他們砸了有近十個攤子,價值有二十五兩銀子,平攤下來,陽陽要付七兩五錢,而司馬彪連着賠償那個攤主的費用,共需二十兩三錢,和那些紈絝動輒千兩萬兩好多了。
京兆尹以爲這事到這兒就算完結了,反正裡面的孩子看着也像是和解了,所以就放心的去處理其他的事情了。
打架這樣的小事,若不是牽扯上兩大國公,底下的人不好處理,他也不會出面的。
但沒想到,他只是轉身,事情就鬧到了御前。
京兆尹幾乎要吐出血來,差點忍不住爆粗口,“真是無知婦人!”
宮裡來人將四個孩子帶進宮裡。
等許氏收到消息的時候,四個孩子已經在進宮的途中了。
木蘭嚇得一哆嗦,“這是這麼說?孩子們闖了什麼禍?”
許氏忙安慰她,“沒事,沒事,不過是孩子之間打架罷了,皇上最多也就訓斥他們一頓,我馬上去叫國公回來,讓他進宮。”
木蘭冷靜下來,就算古代的帝王掌握生殺大權,但輕易不會造殺孽,何況明德帝名聲一直很好……
木蘭安慰自己,但手還是忍不住微微發抖。
陽陽和天天都是在鄉下長大,頗有些無法無天的膽大,只望他們不要衝撞了貴人才好。
婷婷一邊給木蘭倒了杯熱熱的開水,一邊叫人去城南請李石他們回來,這麼大的事,總要公公做主纔好。
大人們擔心不已,五個孩子卻還不知道危險,一起坐在馬車裡討論皇上爲什麼接他們進宮。
陽陽和天天沒見過皇上,對他也不瞭解,因此不發表意見。
但賴旭和賴智卻對此做出了猜測,“肯定是聖上知道我們闖禍了,要把我們拉進去罵一頓。”
司馬彪嗤之以鼻,“你們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皇上有這麼多皇孫還管不過來呢,又怎麼會管你們?”話雖然這樣說,語氣裡卻帶了連自己都察覺不到的酸氣。
皇上對賴旭他們的確很好,除了幾個比較受寵的皇孫外,沒人比得上他們。
“那你說是因爲什麼?”陽陽轉頭看向他,見他表情有異,就道:“總不會與你有關吧?”
司馬彪尷尬的轉過頭去,“我小廝回來說,我家老太太不願給錢,現在跑進宮裡哭去了。”
陽陽見他眼眶微紅,沉默了一下,問道:“你家老太太是你祖母?”
司馬彪眼裡閃過恨意,點頭。
“一定不是親的吧。”天天肯定的道。
司馬彪身子一僵。
賴智搶着道:“沒錯,司馬彪的親祖母過世了。”
陽陽和天天對視一眼,瞬間明瞭。
他們家庭幸福,以前是不懂這些的,但他們上了書院後接觸到形形色色的人,有窮人,自然也有富人,那些人家的鬥爭可不少。
他們第一次聽說那樣的事後就當新鮮事一樣和母親說。
誰知道母親知道的比他們多多了,編了好幾個故事給他們聽,嚇得陽陽和天天對那種大宅門有了恐懼。
賴旭和賴智還有些懵懂,不知道司馬彪的祖母是不是親的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陽陽正想解釋,馬車卻進了宮門,他們不得不下馬車走進去,話也就不方便說了,但他還是趁空問了一句,“你祖母是正室?”
司馬彪瞬間端坐,板着臉道:“當然,我祖母是我祖父的髮妻。”
這句話剛落,外頭的小內侍就請幾人下馬車。
“幾位公子,皇上在慈寧宮呢,奴才領諸位過去。”
賴旭身份最高,聞言點了點頭,率先跟上。
司馬彪自覺的走在最後,將還沒進過宮的陽陽和天天護在中間。
天天好奇的轉頭看着富麗堂皇的皇宮,卻覺得也不過如此,陽陽也只多看了幾眼就失去了興致,專心觀察起前面的人來。
留心他們的小內侍眼裡閃過疑惑,一時有些拿不準這兩個孩子的身份了。
他們剛到慈寧宮外就被幾個八九十歲的孩子攔住,“賴旭,聽說你又闖禍了?皇祖父都親自過問了,小心出去以後被國公夫人打板子。”
賴旭冷哼一聲,“叫你多管。”回頭叫陽陽他們,“我們走。”
說着,繞過那人就要進去,皇長孫在一旁拉過他,低聲道:“皇祖父看着很生氣,你小心些,定國公夫人在皇祖母跟前哭呢,”朱春看了司馬彪一眼,嘆氣道:“你何必跟他過不起,他也是個可憐人。”
賴旭很不解,“他怎麼可憐了?我還被他打了幾次呢。”
朱春恨鐵不成鋼,“平日我說的你全忘了?算了,此時說這些也沒用了,你趕緊進去吧,進去先請罪,安國公肯定趕過來了,等他來了,也就不怕定國公夫人了。”
朱春看了一眼陽陽和天天,“那倆人是誰?”
“那是我外甥,到時候你可得護着我外甥一些,別叫他們被人欺負了,不然出去我爹肯定會揍死我的。”
朱春是知道賴旭有一個堂姐的,也知道他們近期要進京,“原來是他們,放心好了,你只要把錯攬在自己身上,皇祖父就不會怪罪你外甥了。”
賴旭抽了抽嘴角,丟下皇長孫就拉着幾人進去了。
皇上正微笑的和皇后幾人說話,見賴旭他們進來,就沉下臉。
賴旭拉着陽陽,賴智拉着天天,五人跪下給皇上皇后請安。
陽陽和天天沒學過這些禮儀,但倆人都聰慧,又有賴旭和賴智拉着,雖然略顯生疏,好在沒出大錯。
皇上冷哼一聲,“說,今兒你們都做了什麼事?”
賴旭張嘴就要把昨天晚上和陽陽商量好的說辭說出來,陽陽就藉着袖子的遮擋狠狠的擰了他一下。
賴旭張開的嘴就又閉上了。
皇上微微眯了眯眼,這纔看向陽陽,這孩子的動作雖然輕,但怎麼可能瞞得住坐在上面,又目光如炬的皇上?“這孩子是誰家的?”
這個問題總可以回答了吧?
賴旭主動道:“回皇上,這是我外甥李旭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