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嬤嬤塞了一個荷包進一個家丁的手裡,低聲問道:“小哥,你們這是打哪兒來啊?”
家丁忙將東西塞回去,“我們是從錢塘來,嬤嬤快收起來,我家主人看到了不好。”
嬤嬤手一滑,荷包就進了那人的袖子,不在意的笑道:“不會有人看見的,我家老爺姓韓,不知你家主人貴姓?”見家丁漲紅了臉,就安撫道:“我家夫人也是來拜見國公夫人的,這倒趕巧了。”
家丁是前兩年李石纔買的下人,就是因爲要把幾個兒子都送進京城讀書,所以不僅配備了小廝,還給多買了幾個家丁,就是想着他們離開了,幾個孩子若是出去打架也有人幫個手……
當然,這樣的心思他是不會告訴幾個孩子的,他也不希望幾個孩子惹是生非,因此對家丁的培訓尤其嚴格,光規矩就教了大半年,之後還時時檢查。
多少事情都是從拿人錢財壞起的,李石給家丁們開的月例要比別家的高的多,也因此,直接杜絕了一些上前紅包的收入。
而像韓嬤嬤的這種性質的塞錢行爲就被列在了禁例第一條裡。
家丁左右張望,見兄弟們都好奇的看着他,他也顧不得人看見,直接掏了滑進袖子裡的荷包出來塞回到韓嬤嬤的手裡,臉上漲紅了不說話。
留心這邊的人頓時大悟,這事塞紅包來了,小六這小子也夠笨,拒絕都不會,直接拿出來塞回去,這不是打人臉嗎?
這的確是有夠打人臉的,至少韓嬤嬤就沒見過這麼混的,所以一張臉微微變色,若不是顧忌對方主家的身份,韓嬤嬤早就忍不了氣了。
問不出個所以然,連紅包都塞不出去。
韓嬤嬤眼睛看了一圈,知道其他人也不可能收她的紅包了,就舉步回到自家太太的馬車邊,低聲道:“太太,那家丁是個混不吝的,紅包賽不出去,只知道人是從錢塘來的。”
韓太太沉吟,“倒像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規矩倒挺嚴。”
韓嬤嬤低下頭沒接話。
韓太太想了想,吩咐道:“將馬車駛過去,我親自去拜訪一番。”
韓嬤嬤忙指使車伕小心的駛過去。
車輪在地上碾壓發出聲音,陽陽和天天好奇,想要掀開簾子看,李彬忙一手扯住一個,“爹爹來之前說了讓我們守規矩。”
“我們又不是女孩子,不忌諱露面的。”
天天就反駁陽陽,“你瞧不起女孩子,娘說,現在女孩子也不忌諱拋頭露面的,京中還開了女學呢。”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就是掀開簾子我們也沒有不守規矩……”
兄弟倆就忘了外面的事自己在馬車裡爭論起來了。
李彬無語的看着他們。
外面,韓太太的馬車停在不遠處,韓嬤嬤就上前笑道:“車上的夫人有禮了,我家太太是惠州韓氏,今日相逢有緣,故相求一見。”
李石挑眉,這個求見方式真是有夠沒臉的。
木蘭也驚詫的眨眨眼,看向丈夫。
李石微微點頭。
周春就掀開簾子跳下去,脆生生的道:“原來是韓太太,倒是巧得很,只是我家老爺也在車上,不好請太太上車敘話了。”
韓太太沒想到車上還有男子,心中微微尷尬了一下,但她素來臉皮厚,馬上將心中的那點不自在拋掉了,親自開口笑道:“姐姐舟車勞頓,倒是我煩擾了,還不知姐姐貴姓。”
木蘭囧了一下,聽對方的聲音年紀似乎也不小了,至少應該比她大,但現在對方親自開口,她也沒有再叫周春傳話的道理,就隔着簾子道:“我姓蘇。”
韓太太等了一下,見對方就只有這三個字,微微有些不悅,但還是帶着笑意介紹自己,“這倒是個好姓,我姓韓,夫家也姓韓,蘇姐姐只叫我……”
韓太太的話沒來得及說完,因爲安國公府的大門突然打開,裡面奴僕分成兩隊恭敬的排列成隊,而安國公府的大總管孫總管親自迎出來,“奴才給姑奶奶姑爺請安,姑奶奶姑爺安泰。”
李石撩開簾子跳下來,將孫總管拉起來,笑道:“快起來,你也太會弄排場了,才一會兒的功夫就弄了這麼大的陣仗,是存心想要賞錢的?”
孫總管笑道:“姑爺說笑了,這陣仗卻是一早就備下了,就等着姑奶奶個姑爺進京呢,今兒一早國公爺和大表少爺就出城門口接去了,奴才也一直在府中聽消息,卻沒料到不是國公爺身邊的人回來報信,門口只說是錢塘李家,奴才就知道國公爺定是沒接上姑奶奶姑爺,所以就趕緊跑出來了。”
孫總管和李石也相處過不短的時間,加上這幾年與錢塘的人情往來都是他打點,在李石跟前有幾分面子,所以纔敢這樣坦誠打趣。
又道:“夫人聽說姑奶奶來了,也正要出門來接呢,只是身子沉重,就留在了二門,姑爺姑奶奶趕緊進府吧。”
說完,瞥了韓家的馬車一眼。
韓嬤嬤早在國公府大開大門,孫總管出現的時候就退到了一邊老實的站着,而馬車裡的韓太太也沒再說話,車伕更是將馬車往後退了兩步。
李石點頭,好似也忘了旁邊的兩輛馬車,跟着孫總管走在前面,後頭的人則駕着馬車進府。
家丁一早將木板放下,將門檻拆了,等馬車一過,就收起墊底的木板,將門檻裝上,將大門關上,沒再看外頭的馬車一眼。
這兩輛馬車這幾天都停在這兒,夫人很不耐煩,總管也說過不要理會的。
先不說木蘭等人進府的場景,只說外頭的韓氏是臉色變了又變,良久纔回過神來,“剛纔孫總管叫他們什麼?”
韓氏是認識孫總管的,甚至爲了搭上安國公府,她還給孫總管送了不少的東西。
除了第一次孫總管收了,之後她不管送什麼都被退回來……
韓氏就知道,只怕是他聽到了什麼風聲,不願意爲她遞話,但她已經來到了京城,又帶了大半的家資,無論如何她都要想辦法見安國公夫人一面,這樣,韓家纔有機會,她也纔有機會……
沒想到,孫總管會親自出來迎接人。
孫總管可是安國公府的大總管!
“奴婢聽着是叫的姑爺和姑奶奶……”
韓氏握緊了拳頭,“不是說姓蘇嗎?怎麼又變成姑奶奶了?”韓氏的聲音有些變調,以至於有些尖銳。
“去打聽清楚,看看剛被接進去的人到底是誰。”
韓嬤嬤滿嘴苦澀,安國公府下人的嘴巴可不好撬開,真要論起來,京城這些勳貴裡也就安國公府最簡單了。
人口簡單,奴僕也簡單,親戚更簡單。
都知道賴家是沒有本家的,全族只有他一人,連個遠親都沒有,家裡的主子也簡單,一妻二子,還有一戶寄住在他家的表少爺……
下人自然也簡單,而且也因爲人少,所以管理更嚴,規矩也更清明。
韓嬤嬤不是沒賄賂過,但卻連一些小消息都問不出來,到現在,連寄住在國公府的那位表少爺是國公夫人的哪一門親戚都還打聽不出來。
而韓家在京城完全沒有根基,想從外頭得到消息就更難了。
現在他們只能耗在這安國公府,即使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他們也只能耗下去。
“太太,國公府的下人嘴巴都緊得很,奴婢看不如去隔壁家問問。”
“這些過程不用與我商量,你做主就是,我只要結果。”韓氏有些煩躁,“快點打聽出來,賴家不是隻有國公爺一人嗎?不是說連個遠親都沒有嗎?怎麼就跑出一個姑奶奶來?孫總管還對她那麼恭敬,她還說她姓蘇……”
而進門的木蘭和三個孩子下了馬車,就被尚嬤嬤接住,請她上一旁的軟轎。
木蘭擺手道:“我可不坐轎子了,一路上不是坐船就是坐馬車,好容易下來了就走過去吧,坐轎子還比不上我的腳程呢。”說着招手叫過三個孩子,“你們和我一塊兒去拜見叔祖母吧。”
三個孩子本來還好奇的看了一下,發現國公府也不過比他們家威嚴一些罷了,裡頭照樣是各種花卉植樹,也沒多少稀奇的,甚至看着還沒他們家大呢,更不好奇了。
心裡對那位坐到國公的叔祖都有些同情,就算官兒做得再大有什麼用?
他有的,他們家一鄉紳也都有,甚至他們家更好,要知道,李家在村裡那一塊兒,不遠處就是上千畝的農莊,多大的一個後花園啊……
木蘭不知道幾個孩子心中所想,不然鐵定要哭笑不得,而李石只怕一巴掌就拍上去了。
“……嬸子現在也有六個月了吧?這身子越來越重,我們偏趕着這時候來給她添麻煩。”
尚嬤嬤笑道:“姑奶奶可別說這話,夫人可早就盼着姑奶奶一家上京來的,許家四年前外放,其他族人也搬回祖籍了,這京城夫人也沒幾個說得上話的,從知道姑奶奶要上京開始,夫人可都是數着日子過的。”
許氏和木蘭不僅是嬸侄的關係,更是閨蜜的關係,倆人年齡相近,這幾年信件往來的勤,更是被雙方互引爲知己。
從知道木蘭要上京開始,許氏就一直興奮的在掰手指頭算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