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握緊妻子的手,艱難的哄她,“不哭……沒……沒事……”
木蘭抹了一把眼淚,啞着聲音道:“我知道,你別說話,我一會兒給你包紮。”
李石在屋裡看了一圈,木蘭忙道:“陽陽沒事,其他三個孩子也只是嚇着了……”木蘭眼睛微紅,“只有你受傷了。”
李石卻拿起木蘭的手,看到上面裂開的口子,血沒再流,但翻滾的白肉預示着很痛。
他眉頭不由皺起來。
木蘭見他想要爬起來,忙阻攔道:“你要嚇死我?我們擡你回來的時候都沒敢多動你,我傷口上了一些藥了,也不出血了,等你包紮好我就叫周春給我包紮。”
木蘭倔強的看着李石。
李石無奈,只好躺着等鍾先生來救他。
說起來,李石救過不少的人,他自己也生病過,但大多是自己抓一把藥回來吃就完了,這是第一次淪落到讓人救的地步。
鍾先生很快就配了藥來,內服有,外敷也不少。
費了半天的勁兒纔給李石固定住胸口,周春也端了內服的藥來。
鍾先生一點也不溫柔的灌了他一碗,拍拍手走了。
臨走前和木蘭道:“你只管放心,死不了,一百天後,他鐵定能和以前一樣活蹦亂跳的,最關鍵是能不能休息好,若是在一百天內亂操勞,”鍾先生冷笑一聲,“他自己就是大夫,自己知道後果。”
李石自然知道,所以就算是再放心不下外頭的事,也不得不臥牀休息。
李石被折騰了半天,加上受傷,睏意來襲,卻惦記着木蘭手上的傷不肯睡覺。
木蘭就讓周春給她清洗一下傷口,拿着他配好留在家裡的藥撒上包好。
“陽陽也太無法無天了,這一次你可不許攔着我,我非要好好教訓他不成。”
李石想到那時候的驚險,臉色也一黑,點了點頭,但想到兒子也受了大驚嚇啊,就拉拉木蘭的手,示意她可以等兒子緩過來再動手,這時候還是別追究。
木蘭點頭。
李石這才放心的睡過去。
木蘭坐在牀邊看了他一會兒,這才起身出去,“陽陽呢?”
“在側屋裡跪着呢。”周春小心的看了一眼木蘭的神色,“一直都跪着……”
木蘭臉上一黑,快走了幾步。
陽陽正低着頭跪在地上,天天也抽泣着跪坐在他身邊,眼睛通紅,李彬正急得團團轉,試圖將陽陽和天天拉起來,“爹孃都受傷了,你們要是跪在這兒生病了,娘還得抽出空來照顧你們,陽陽,你快起來,你跪着,天天就跪着。”
陽陽木然的跪在地上,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地上,不語。
木蘭本來滿肚子的氣,看到陽陽這樣,氣也消了大半,倒是擔憂起來,這孩子該不會是嚇壞了吧?
李彬看到木蘭,激動的起身,“娘,爹爹怎麼樣了?”
陽陽“嚯”的擡起頭,忐忑的看向母親。
“沒事了,你師公給他看過了,現在吃藥睡下了。”木蘭看向陽陽,板着臉問:“你現在知道錯了?”
陽陽的眼淚“譁”的流下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木蘭和李彬都嚇了一跳。
天天看到哥哥哭,也“哇”的大聲哭起來。
木蘭第一次看到陽陽這樣嚎啕大哭,一時也有些無措,忙俯身去抱他。
天天也擠進來,一起抱着木蘭的脖子大哭。
“好了,好了,別哭了,我都還沒動手呢,你哭什麼?”
陽陽卻完全聽不進去,只是抱緊了木蘭狠狠地哭了一場,好像要將他心中的恐懼和恐慌全都發泄出來一樣。
木蘭一下抱不住兩個孩子,只好坐到了地板上,半抱着他們,輕輕地拍着他們的後輩給他們順氣,眼裡有些無奈。
她本來還想把人揍一頓的,可現在看來,孩子自己就嚇壞了。
木蘭不由有些擔心起來。
她最怕的是這件事會在陽陽心裡落下陰影,以後膽氣難免不足。
李彬看着地上相擁的母子三人,眼裡帶了些羨慕。
“周春姐姐,我去看看父親。”
“二少爺不如去看看老爺吧,老爺那裡只有周冬在,您懂得醫術,守在老爺身邊更好。”
李彬眼睛一亮,“對,那我去父親那兒了。”
陽陽和天天哭了老半天才停下,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木蘭讓周春送潤喉的水來,仔細的喂他們,“喝過水就和母親去看一下父親吧。”
陽陽抽抽噎噎的問,“爹爹真的沒事了嗎?”
“沒事了,只是也斷了一根肋骨,得要休息三個月纔好呢。”
陽陽羞愧的低下頭,幾不可聞的道:“對不起。”
木蘭摸着他的腦袋,“你去和你爹爹說吧。”
木蘭牽着倆人的手去看李石。
李石睡過去且還沒醒。
陽陽親了親父親的側臉,聞着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濃烈藥味,心中更加難受。
父親身上雖然一直都有藥味,但以前是淡淡的藥香,現在卻是濃烈的藥味,他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味道。
“好了,看過父親我們就回去吃飯洗漱睡覺,等父親好了再來商量怎麼處罰你。”
陽陽雖然有些忐忑,但知道父親平安後卻放鬆了不少,一放鬆,緊繃了一整天的神經就困倦起來。
他只來得及點了點頭,就窩在木蘭懷裡睡着了。
天天卻早趴在李石的牀邊睡着了。
木蘭無奈,抱起天天,讓周春揹着陽陽回去了。
“夫人您看,三少爺身上有傷。”周春給陽陽擦拭身體,卻發現他腿上和背上都有些淤青。
木蘭看了一眼,摸了摸,道:“估計是摔的,你去藥房裡拿瓶藥酒來。”
木蘭用被子包好他,看着睡夢中不安的陽陽,微微嘆了一口氣。
這一個晚上,陽陽驚醒了四次,每次都是又哭又鬧的醒過來,然後就趴在木蘭的懷裡哭着睡着,連着天天也做起了噩夢,非要木蘭抱着才能睡着。
木蘭白天擔驚受怕一天,晚上又被兩個孩子折騰,第二天差點爬不起來。
陽陽紅腫着眼睛,小心的擡頭看了一眼母親,只要木蘭一回頭看過來,他就立馬低下頭去。
木蘭看了他的眼睛一會兒,對小墜道:“你去準備一些冷毛巾,給他們兩個敷眼睛。”木蘭給他們穿衣服,邊道:“一會兒別讓父親看到你們紅腫的眼睛,知道嗎?”
陽陽就外頭看向內室,低聲問道:“娘你小聲些,爹爹要醒了。”
木蘭瞥了他一眼,“放心吧,你爹一個時辰前才醒來吃過一次藥,不會這麼快就醒的。”
“哦。”陽陽有些失望的低頭。
天天坐在牀上,茫然的看着母親和哥哥,“哥哥,爹爹怎麼了?”
“爹爹爲了救我受傷了。”陽陽的情緒有些低落。
“那爹爹什麼時候好?”
“三個月後。”
天天嘟嘴,“那我就不能騎着爹爹肩膀去打雪仗了……”
“行了,這幾天你們誰也不準出去玩,只能在家裡呆着。”木蘭給他們穿好衣服,就拍了拍他們的屁股,道:“快去吃早飯吧,吃完早飯去讀書。”
陽陽低着頭拉天天出去。
木蘭進內室去看李石。
李石的臉色紅潤了一些,至少不像昨天那樣蒼白。
木蘭鬆了一口氣,給他蓋好被子,一出來就被周春拉過去念叨換藥,“夫人,都說了這些活交給我們,您看,你傷口又出血了。”
“陽陽現在不願意要你們,算了,等這兩天他緩過來再說吧。他現在在哪兒?”
“二少爺帶着在書房唸書呢。”
“那我睡一會兒回籠覺,你們看着他們一些,今天誰也不準出門。”
周春應下,拉着在側屋裡守候的周冬下去,這整個院子裡頓時只剩下夫妻兩個了。
木蘭疲憊的爬上牀,在李石的外側躺下,看着他的安睡的側臉,沒受傷的左手緊緊的抓着他的,沉沉的睡了過去。
昨天晚上盡哄着兩個做噩夢的孩子了,根本就沒睡多久。
木蘭覺得自己才睡了一會兒,一隻小爪子就在她臉上摸來摸去,木蘭不舒服的蹙眉,不耐的翻了一下身,恍惚中似乎聽到李石弟弟的呵斥聲……
李石怎麼能呵斥呢?他胸口還疼着呢,可不能說話……
木蘭隱隱約約的想着,然後就突然驚醒過來。
她睡在李石的外側,不會壓着他的傷口罷?
木蘭睜開眼睛,一時間還有些迷茫,天天整個人都掛在她身上,正努力的從她身上翻下來。
母子倆視線對上,天天眨了眨眼睛,就突然不好意思的埋頭進木蘭的胸膛,不擡頭了。
木蘭總算是知道剛纔夢裡的那個爪子是怎麼回事了。
她扭頭去看李石。
李石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娘,你睡得好久啊,我們都吃過午飯了。”
陽陽坐在裡側,探頭看過來,羞羞道:“娘賴牀。”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天天搶着回答,“未時了,我和哥哥都午睡起來了。”
木蘭沒想到自己睡了這麼久,在李石的目光下有些不好意思。
李石不能說話,就含笑的搖了搖她的手,神情在問:昨天晚上很累吧?
“兩個孩子都在做噩夢,所以有些睡不好。”
李石微微蹙眉,看向低着頭的陽陽。
心中微嘆,抓着木蘭的手就輕輕地一劃,示意她先別教訓陽陽,等他好過來再說。
木蘭雖然很想讓他有一個記憶深刻的教訓,但也知道此時不是教訓他的時候,她所能做的更多的是教育和引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