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當然不可能做什麼情報機構,那是犯忌諱的事。
不過他是大夫,現在德勝醫館又是府城數一數二的大醫館,不說每隔一段時間醫者之間的交流,就是他底下的大夫,每個月因爲平安脈就走府城一半的權貴之家。
每個人家都有自己慣常使用的相熟的大夫,而德勝醫館現在在府城已經開到了三家,其中他聘用和挖過來的大夫多是可以在那些人家那裡掛上名號的。
也許對方重病或是有什麼事,那些人家不會第一時間想起那些大夫,但他們總是第二或第三人選。
以前李石不懂,但跟着元太醫在那些權貴之家走動大半年後早摸透了規則。
大夫們守信,那也是看對象的,像病人和病人家屬的那些事,他們不會與家人說,就是父母妻子問起,他們也不會說,但他們卻會與同是醫者的人說。
大家都有默契的不外傳,屬於一種資源共享,就算有一天其中有一個沒命了,大家或多或少也能念在那份情義上幫襯他們家一下。
也有可能,這份情就是家人的生機。
而他們也是根據這些信息趨利避害,不然,爲什麼關鍵時候,有的大夫偏偏就是病了或出診了呢?
不過是消息靈通,先一步避害去罷了。
他們平時被“先生,先生”的叫着,那些權貴之家也願意尊重他們,但一旦出事,那些人使個手段,他們就是死了,家人也不可能追究。
醫者的身份太低。
想到這裡,李石心中一動,當今卻是懂得一些醫術的,聽說偶爾也會主動過問,說不定醫者的地位有所改善也不一定。
但這到底是因爲上位者的好惡決定,李石從不是將身家性命交給別人的人,他想要改善這種狀況,他想要醫者可以與士一樣堂堂正正,受人尊敬,而不是被上位者呼來喝去。
木蘭本來還想在問,但見李石走神,頓了頓,還是暫時按下了。
木蘭見他的手一直不輕不重的按着她的腿,倒是舒服得有些困了,就順勢躺下,拉過薄被蓋着肚子就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等李石心中計算好回過神來,木蘭早已經睡熟,甩了甩有些痠疼的手,李石苦笑,他這是按了多長時間啊。
捏了一下妻子的鼻子,嘀咕道:“你倒是舒服了,也不知道叫我一聲。”
李石搖頭着下去洗漱,爬上牀抱着妻子也睡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陽陽就牽着天天過來砸門,“爹,娘,弟弟又哭了,你們快起來啊。”伴隨着陽陽叫聲的就是天天弟弟的抽泣聲。
木蘭趕緊爬起來。
李石就頭疼的扶額,咬了咬牙,決定明年開春的松山書院考試一定送陽陽去,就算考不進松山書院,也要找一個住宿的學校把陽陽丟進去。
陽陽氣鼓鼓的看着木蘭,“弟弟好壞,一定要我給他講故事,我不講,他就哭。”
木蘭抱起天天,見他的眼睛只是微紅,卻沒有淚水,就點了他問道:“是不是這樣?”
天天乖乖的靠在木蘭身上,告狀道:“哥哥不睡覺,在練武,我要聽故事。”
木蘭就看向陽陽,陽陽叉腰道:“還不是你不睡覺,我纔不睡覺的!都是你的錯。”
李石坐在牀前,板着臉道:“陽陽,進來!”
陽陽一點也不怕李石,跑到李石跟前站好,瞪大了眼睛看李石。
木蘭也將天天放在牀前,與李石坐在上面,木蘭先對天天柔聲道:“天天晚上爲什麼不睡覺呢?”
天天低下頭,絞着手小聲道:“睡不着,”見哥哥瞪着他,就有些委屈的道:“羊羊也睡不着。”
木蘭想起天天還只是一個兩歲多的孩子,的確不能強求,就抱了天天道:“天天睡不着是不是因爲白天睡太多了?”
天天歪着腦袋想了想,實在想不起來自己白天到底睡了多少,但還是下意識的點頭了。
“天天白天睡了很多,所以晚上睡不着,但哥哥白天沒怎麼睡覺啊,哥哥又要讀書,又要練武,肯定很困了,所以晚上特別的想睡覺,天天吵着,哥哥就不能睡覺了,那天天想睡覺卻不能睡覺的時候生不生氣?”
天天低下頭。
木蘭就摸着小兒子的頭道:“所以,以後天天睡不着的時候可以悄悄的自己玩,不要吵到哥哥好不好?不然哥哥上課的時候就會睡覺,被先生髮現了就會打板子的。”
天天就嚇了一跳,打板子好疼啊,他就被娘打過。
天天忙點頭,“以後我再也不吵哥哥了。”
木蘭滿意,將小兒子塞到李石懷裡,輪到陽陽的時候。
木蘭冷下臉來,揪着他的耳朵問,“說,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打弟弟了?”
陽陽心虛,“誰讓他總是不睡覺?”
“不睡覺你就可以打弟弟?他吵到你了不會告訴爹孃嗎?小墜就在你們外頭睡着,不會叫小墜嗎?你看你把弟弟的手都給扭紅了,你想找打是不是?”
陽陽委屈,“我就是輕輕摸了一下,誰知道就紅了,我在我身上試過,都不疼的,不信你看。”
說着就要揪自己的手,木蘭就拍掉他的手,“你不疼我還心疼呢,你弟弟皮膚嫩,平時手重一些就紅了,以後不許再欺負弟弟。你是哥哥,以後是要保護弟弟妹妹的,你看你大哥和二哥,是不是平時都讓着你?”
陽陽嘟着嘴應下了。
木蘭讓兩個孩子出去,夫妻兩個纔在屋裡換衣服。
等到打理好兩個孩子,也已經到了吃早飯的時候。
木蘭就不由的慶幸,虧得他們家有下人,洗衣做飯等都有人幹,不然她一個人不知道要怎麼忙亂呢。
牽着兩個孩子到飯廳的時候,李毅和李彬已經在了。
陽陽看到兩個哥哥,就掙脫李石的手,飛奔而去,有些委屈的看着李毅。
李毅微微一笑,知道兩個小弟弟又鬧矛盾了,就摸着他的腦袋低聲道:“你是不是又欺負弟弟了?還是弟弟又調皮了?”
陽陽眼睛一亮,斬釘截鐵的道:“弟弟又調皮了。”
“和你小時候一樣調皮嗎?”
陽陽迷茫的看着李毅,他小時候調皮過嗎?他怎麼不記得了?
李毅臉上的笑容更甚,決定等一下就和陽陽普及一下他的調皮事件。
其實父親和母親對兩個弟弟的教育方式都沒錯,只是陽陽有些強勢,又太過調皮,這樣的孩子是不願意帶天天這個小屁孩玩的。
若天天和他一樣調皮搗蛋,又比他年齡更近一些,說不定兄弟兩可以組成調皮二人組。
偏偏天天很懂事,天生就有些內秀,又怕生,也就在他們家人面洽展現活潑的一面,對着外人,連話都不敢說。
陽陽自然不願意帶着這個弟弟玩了。
陽陽已經六歲,也該學着體諒人,照顧弟弟了。
天天也滑下母親的懷抱,跑到兩個大哥哥面前,請求道:“大哥哥,二哥哥,你們帶我玩。”
李彬對天天的臉愛不釋手,邊摸邊點頭道:“好啊,我們帶你們去摘柿子,中秋的柿子最好吃了。”
李毅嘴角抽抽,一把打掉李彬的手,心裡開始擔憂起自己今後的前程,有這樣三個弟弟,他以後的工作真的不是擦屁股嗎?
木蘭看着四個孩子手牽着手離開,有些擔憂,“陽陽和天天越來越不對盤了。”
李石不在意,“孩子不都這樣?以前江兒和阿文多懂事,不照樣有吵架打架的時候。小毅聰明,有些話,陽陽不聽我們的,卻聽他的,多讓兩個孩子跟着他,會好的。”
“也是,孩子們長大了也就好了。”
李石一笑,“如果孩子們不能慢慢學着互相體諒和照顧,長大後又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會體諒和照顧對方了?小時候的矛盾有可能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流逝,但也會隨着時間的沉澱而沉積下來。”李石的眼有些發沉,“孩子們的矛盾先讓他們自己解決吧,他們解決不了我們再出面。”李石拉着木蘭的手道:“到時候你可不能心疼。”
木蘭翻了一個白眼,“一直心疼的人是你吧?都說是嚴父慈母,在我們家好像全反過來了。”
李石就有些尷尬。
李毅牽着陽陽的手在荷塘邊站住,“你說是你比較調皮,還是天天比較調皮?”
陽陽想也不想,“當然是天天了,他好煩的。”
李毅卻中肯的道:“其實你小時候比天天煩多了,而且調皮得母親都忍不住抽了你一頓。”
陽陽不服氣,“孃親是偏心的。”
李毅皺眉,陽陽還小,若是無人說起,怎麼可能知道這個?他心中留意,決定回去查一查,現在卻收斂了心神,指着荷塘道:“你還記得這個荷塘是怎麼來的嗎?”
陽陽迷茫的搖頭。
“這是前年你偶爾吃過蓮子,覺得好吃,就鬧着家裡要種,爹爹沒辦法就給你挖的吃糖,水是從咱們家後面的河裡引過來的。娘爲了這個還跟爹吵了一架呢,覺得爹太過寵溺你了。天天胡鬧,最多也是鬧着要多吃一個蘋果,晚上不太願意睡覺罷了。”
陽陽小臉微紅,臉上卻是洋溢的笑容,心裡甜滋滋的。
李毅無奈。
“你連這件事都不記得了,那你肯定也不記得第一次被打屁股打得紅腫的事了。”
陽陽跳起來,“誰打我的?”又叫道:“是不是娘?”
“不是,是爹!”
陽陽滿臉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