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劉中他們去河邊了。”李毅慘白着臉道,“是不是,是不是他們出事了?”
木蘭沉下臉來,也沒時間計較孩子們不聽話要去河邊的事了,急忙衝劉家門口熱鬧說笑的大人喊道:“好像孩子們落水了,你們快去看看!”
門口說話的幾人一愣,懷疑道:“李娘子聽誰說的?我怎麼沒聽到聲音?”
木蘭側耳聽了一下,“那邊正吵鬧呢,總之你們快去看看,我去叫李石。”
幾人聽着好像是有人在叫,他們只當是孩子的玩鬧沒在意,但如果是落水……
這種時節,孩子最喜歡往水裡去,一旦出事……幾個大人臉一白,忙朝河邊跑,邊跑邊揮手,“那李娘子快去叫李相公來。”
木蘭提着裙子跑去找李石。
男客們但單獨安排在一個院子裡,五張桌子坐滿了人,因爲這裡也沒有女客來,有的人乾脆脫了上衣踏在凳子上和人猜拳。
木蘭一進來,大家根本就沒發現。
木蘭看到這種情景,鼻尖又被濃郁的酒氣汗味一衝,就有些犯惡心,她着急的環視一週,就在一個角落裡發現了李石,上前一把拉住他,“李石,快走,前面好像有孩子落水了。”
李石有輕微的潔癖,又不喜歡熱鬧,村長乾脆就關照過將他安排在角落裡,但就是這樣,他依然成了大家的焦點。
鳴鳳村,不管是多內向的,或是新來的,都不可能不認識李石,因爲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李石已經成了大家心中仰望的存在。
以前,李石被放在了大家趕超的位置,但當他的位置越來越高,人們也就失去了趕超的動力,反而會成爲一種仰望。
在以前,村裡沒多少人看得起李石,雖然李石會讀書,能在府城裡擺攤給人寫書信,過年還能寫對聯賣,但在衆人的眼裡,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因爲有木蘭的存在。
如果沒有木蘭養家餬口,還負擔李江蘇文上學的費用,李石能安然的在府城裡擺攤,邊看書,邊每天掙那十幾二十文的小錢嗎?
如果不是有木蘭賺錢,李石能有機會讀書並一次性買下那麼多的筆墨紅紙來製作對聯嗎?
甚至到最後李石棄文從醫,一併數年不能爲家裡賺錢,靠的還不是木蘭支撐?
對於吃軟飯的男人,大家都不會有什麼好感,即使那個被吃軟飯的並沒有錢。
可李家卻是從李石開始幹活後崛起的。
從一開始的大夫,到現在的醫館,從一開始幾十畝的田地到現在的規模,有木蘭的功勞,但也有李石的功勞。
而且,從李江和蘇文考中進士當了縣令之後,衆人對李石的看不起就徹底扭轉過來了。
因爲木蘭曾經當衆說過,她是個粗人,不會教孩子,所以家裡四個孩子都是李石教的,就是李江和蘇文的功課,在他們考中舉人之後,李石都還能給出些意見。
這個時代的人對讀書人懷有一種特殊的敬意,而李石,不僅能自己讀書,還教出了兩個讀書人,兩個進士,這無疑讓他從柴米油鹽中脫離出來,成爲了一種仰望的存在。
村裡的人都自以爲了解的認爲,李石不是不能賺錢,只是他的主要任務是培養兩個弟弟,所以這養家的事自然是木蘭挑過去了不是嗎?
李石自從開辦醫館之後就很少在村裡走動了,因爲他忙完了醫館裡的工作還要回家陪妻兒,剩下的時間則是給李江等擦屁股,所以村民們能見到李石的時間也變少了。
此時見他出現,自然要圍觀一下,雖然他們對這個人並不陌生,但打一下招呼,套一下近乎還是要的。
大熱的天,李石被圍在中間,心情很不好,但臉上依然帶着溫潤的笑。
這時,大家都喝高了,李石正想着他是不是趁着這時候沒人注意溜出去,手就突然被抓住,然後他就聽到自己的妻子說:“李石,快走,前面好像有孩子落水了。”
李石“嚯”的起身,扶住妻子,臉沉下來,發覺對面的男人正直勾勾的看着木蘭,頓時冷下臉來,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扶木蘭出去,“再哪裡落水的?有幾個落水了?救上來沒有?”
木蘭搖頭,“我只是聽到孩子們喊,沒看到情況,也聽不太真確。”
李石拉着木蘭出去,小心的護着她。
屋裡的人聽說有孩子落水,也紛紛跑出去。
等人走了一大半,還有兩個人呆呆的看着剛纔木蘭站的方向,有人看不過去,一巴掌拍在其中一個的肩膀上,“發什麼呆?還不快出去看看,你家的侄子那麼調皮,不會也跟着下水了吧?”
那人被那巴掌一拍直接摔地上了。
拍人的人一愣,愕然的看着自己的手,他啥時候這麼厲害了?
就聽見地上的人呆呆的道:“我看見仙女了!”
拍人的人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你這話可不能叫外人聽見,要是傳到小李相公的耳朵裡,你還活不活了?”
想到李石的手段,他打了一個寒顫,直接丟下地上的人,道:“我先去河邊看看了,你在這兒發呆吧。”
李石擔心的看了一眼木蘭的肚子,“你在這兒帶着小毅他們吧,我自己去就好。”
木蘭左右看了一下,卻發現只有小彬牽着陽陽的手站在一邊,李毅不知道去哪兒了,就點頭道:“那你趕緊去吧。”
李石跟着衆人小跑的過橋,去山西側的河灘,聲音是從那邊傳過來的。
“小彬,大哥呢?”木蘭左右張望也沒看到李毅的身影。
“大哥回去拿爹的藥箱了。”
木蘭鬆了一口氣,“那我們也回家去。”說完要抱陽陽。
誰知道陽陽一躲,看着木蘭的肚子道:“我要自己走。”
李彬趕緊點頭,“不能踢到妹妹。”
木蘭臉上緊繃的神情微鬆,“那孃親牽着你的手回去好不好?”
陽陽高興的去牽木蘭的手。
此時,李石已經小跑到家門口,正要進去拿藥箱,李毅就已經拿出來了,李石快速的接過藥箱,只來得及喊一句,“不許跟來,回去陪你娘帶弟弟們。”
李毅雖然很想跟着去看看,卻不敢不聽父親的話。
好在木蘭也過了橋,倆人將李彬和陽陽送回去。
陽陽好奇心旺盛,但他還不太能理解落水的含義,因此被木蘭拿着東西一逗,就轉移了視線,不一會兒就昏昏欲睡起來。
李彬卻是除了對吃的,對別的很難感興趣,因此也很快跟着陽陽一塊兒頭一點一點的了。
木蘭就讓周春抱着陽陽上牀,她也推了李彬睡在陽陽的外面,小聲對周春道:“給他們打扇,看緊了他們,別叫他們跑出去。”
“太太,這大暑天的,您可不能去,萬一出什麼事怎麼辦?”周春看出木蘭的意圖,忙阻止道。
“我實在不放心,就去看一看,不然在這兒等着也焦心。”
周春也知道攔不住木蘭,只好道:“那,那您帶上春紅姐姐吧,讓她跟着您。”
木蘭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李毅亦步亦趨的跟着木蘭。
“你回去陪着小彬和陽陽午睡……”
“娘,我也要去。”李毅堅持的看着木蘭眼裡帶着些擔憂和愧疚,“本來,我也想去的,要是我去了,說不定能勸住他們。”
木蘭就一巴掌打在他的頭上,滿臉怒氣,“說的什麼胡話?你去了管什麼用?你去了我還擔心你也落水呢。”說到這裡木蘭才反應過來,又狠狠的打了李毅一下,惡狠狠的道:“原來你也想去玩水,說,你以前是不是也去玩過?我不是說過不許去河邊嗎?每年因爲玩水死的人還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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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毅低着頭不說話,但態度很明顯,他就是要跟着去。
木蘭也能理解他的心情,那些孩子中有他的玩伴,有他的同學。
李毅雖然平時表現得很冷漠,但其實心最熱,“你可以跟着,但到了那裡要聽我的,可不許亂跑。”
李毅趕緊點頭。
春紅遵照木蘭的吩咐去藥房裡拿了幾瓶急用的藥過來,倆人一左一右扶着木蘭去河灘。
木蘭一路上不放心的又囑咐了李毅幾句,道:“……你妹妹淘氣得很,到時候你可要跟在娘身邊保護娘。”
李毅就有些焦急,“娘,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不舒服,就是太陽曬得慌,總之你跟在娘身邊就是了。”
李毅就緊緊的跟着木蘭。
河灘那裡正一片混亂,河邊圍了不少人,落水的孩子救上來了三個,還有一個沒找到,河裡有不少青年正在潛水尋找,不時冒出來一個人頭,喊道:“沒看見,劉金,馬文,你們再想想,劉中到底是在哪兒撲騰的?”
劉金和馬文臉上蒼白,這時候也有些不確定起來,“就,就在那兒呀。”
“當時混亂着呢,誰也沒注意……”
劉家人幾乎要瘋了,要知道今天可是他們劉家辦壽宴,結果卻出了這樣的事,劉於氏崩潰的站在河邊喊道:“中兒啊,中兒,你到底在哪兒呀?”
劉中是劉於氏的孫子,最大的一個孫子,今年纔不過八歲,平時最疼愛,劉於氏的兒媳馬氏從知道兒子溺水找不着時就暈了過去,此時才一醒來,就聽到婆婆喊這話,又差點沒暈過去。
她用力的推開丈夫,跌跌撞撞的就要往河裡衝,劉盛田一把拉住妻子,“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