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珠一點也不服氣,“我看她說的沒錯,孃的膽子就是太小了,蘇木蘭現在功成名就,她要是不幫我們就是不仁義……”
要不是顧念着剛剛打了女兒叫她心中有疙瘩,三伯母一定還會往她臉上招呼,“你是打算讓你弟弟一輩子娶不到媳婦嗎?你和你哥的孩子以後還說親不說親了?現在蘇木蘭她是什麼身份?你是什麼身份?她只要一句話,你以後就別想回來了,要是沒有孃家,就算你婆家再好,你以爲你能過得好?”
蘇珠臉色微變。
三伯母就坐在女兒身邊,抓住她的手道:“當年那件事是我們不地道,他們既然不追究,那我們就不要去惹他們了。”
三伯母一向是個聰明人,何況,當年她做那些事時也的確有愧。
蘇珠扔開母親的手,跳起來道:“那件事關我們什麼事?那種情況下,我們連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他們只是堂兄妹,扔掉又怎麼了?別的人家連自個家人都扔了!”
三伯母臉上一沉,看着女兒的眼睛裡有些失望。
正如女兒所說,災年裡那樣的情況雖然會讓他們家的形象下降,但並不會受到太多的苛責,如果沒有後面的事,說不定她將姿態放低一些,兩家雖然不會和以前一樣親密,但也能保持住聯繫,偏偏當時他們鬼迷了心竅住進了木蘭家,還因此與她發生了衝突。
前面一件事加上後面一件事,那就不是一加一等於二的效果了,三伯母知道那意味着什麼,可她沒想到這麼清楚明白的事,女兒竟然還沒想明白。
母女倆在這兒爭執的時候,木蘭也睡了一覺起來。
蘇族長和八叔公親自過來和木蘭說話,聽說了木蘭的計劃,八叔公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關鍵,他畢竟比蘇族長多活了二十多年,見識心胸都在他之上,他不會覺得這件事是外人賺了便宜,而是想着他們得到了什麼。
“這樣算下來足有兩百來個學生,這也太多了,光把學堂建起來就要花不少的時間和金錢。”
“所以我想就先在咱們村子裡實行,您也說了,很多孩子都不想讀書,我也不強求,只是多認識一些字是好的。我請的兩位先生過幾天就會到,他們是專門教他們手藝的,一位是賬房先生,一位卻是學過木工的,既然進了學堂那就要認真的學,過一段時間照着他們的天賦和興趣選擇一樣堅持下去,總會對他們有用的。”
蘇族長眼睛一亮,“你還請了賬房先生?”
木蘭點頭。
蘇族長就激動起來,族裡的小子們不愛讀書,但聰明機靈的不少,據他所知的,就有好幾家想要把孩子送到鎮上做學徒,但做學徒的沒個十年八年的不能出師,而做學徒又太苦,很多人捨不得孩子吃苦,一直有些猶豫,要是木蘭能請到手藝先生,那族裡的孩子還擔心什麼?路不知寬敞了多少。
蘇族長就想馬上告訴族裡這個好消息。
木蘭攔住他道:“這一次我們的學堂面對的不止是族裡的孩子,而是所有想進來這裡讀書的貧寒子弟。族長,我才進村的時候仔細的看過,族裡和村子裡其他人家的關係似乎不太好了。”
蘇族長就有些尷尬。
蘇家莊裡姓蘇的佔了大半,都是那幾個祖宗出來的,多少都有些血緣關係,但蘇家莊周圍畢竟是蘇家的田地,每年送過來的佃戶也不少,加上原先的,現在蘇家莊的人數大概就是蘇姓人家佔一半,外姓人家佔一半。
以前是大家都窮,每天的心思都是打理好田地,豐收吃飽飯。但蘇家出了一個蘇文,那學堂又明晃晃的立在那裡,村裡的人一開始是羨慕,後來就都起了一些心思。
拿酒拿錢的都找過蘇族長,就想把自家的孩子也送進去讀兩天書。
但蘇族長固執的認爲這是蘇家的族學,連族裡嫁出去的女兒的孩子他都不願意接收,更何況這幾個外姓人?
而且,蘇家這邊的日子越過越好,漸漸的就帶了一種優越感出來,關係自然也就不會好到哪裡去。
木蘭經過李石提醒,自然也知道其中關鍵,這時候提起來不過是給蘇族長一個警告罷了。
“這兒畢竟是咱們的根,鄰里還是互幫互助更好一些,這一次,再有想將孩子送進來讀書的,您就同意了吧。”
“那嫁出去的女兒和族裡那些小媳婦的孃家孩子……”
木蘭是想盡自己所能的幫助附近的人,這附近的人自然包括嫁出去的蘇家女兒,娶回來的媳婦和附近村莊的孩子了,所以她想也不想的點頭,“收吧,只是現在教室少,也就能容納五六十個學生,步子要一步一步走,不急。”
八叔公就在一旁開口問道:“一分學費都不收?”
“不收,孩子自己家裡負責各種學習用具,大件的我們給買。”比如木工這類的課堂,大件的東西貴,還是得叫他們買。
“那先生們的束脩還有建學堂的錢……”
“這些我們來出,”木蘭讓周春將地圖帶來,打開在附近的幾塊地方上劃了幾個圈,道:“我打算將這幾個地方買下來用作學田,我每年再撥一些錢過來,總夠學校的花銷了。”
蘇族長驚呼,“這花銷也太大了!”然後就是心疼,木蘭畫出來的地方足有一百多畝地呢,這些地分給族裡不知道能幫着多少人家……
八叔公則點頭道:“不錯,有了學田,這學堂才能長長久久的做下去。那這學田的耕種你打算怎麼做?”
“就在學堂學生們家裡選一些擅長耕種的,每天給他們一些工錢,請他們幫忙耕種。”
“那還不如交給族裡……”蘇族長忙道。
“不行,”木蘭正色道:“這是學田,以前那是族學,自然沒問題,但現在不是。”
蘇族長張張嘴,在八叔公的瞪視下到底沒說什麼。
木蘭就又拿筆在一個地方畫了畫,道:“這塊地我也想買下來,算作族田,凡是送孩子去學堂讀書的,每年都能從這裡領一些米麪,剩下的一半拿出來支援族裡過得不好的人家,另外一半放在族裡應急用。”
蘇族長和八叔公瞪大了眼睛,“族,族田?”
木蘭點頭,“我的建議是族田由族裡的人幫忙耕種,每年給些工錢,誰的本事大請誰。”
八叔公和蘇族長的心就火熱起來。
有族田,就意味着一個家族真正的凝聚起來。
以前蘇家雖然是一個家族,但因爲是奴僕出身,又大多數是佃戶,也不過是對外的時候才站在一處,平時都看不到家族和族長的作用,莊子裡也沒誰說要爭着當族長,或是能幹人就任族長,而是輪着來的,輪到哪家,哪家的家長就當族長。
並不是所有人都想當這個族長的,因爲窮,有許多的事情都要族長操心,也因爲窮,當族長就意味着吃虧。
蘇族長是族裡出了名的老實人,輪到他當族長的時候,後面也應該傳下去的,只是下面一家不太想當,就想了辦法推脫,到最後蘇族長不知不覺間就連任了兩次,現在蘇家出了蘇文,情況慢慢好轉,族長的位置纔有人盯上。
只是八叔公卻不是這麼好說話的,大手一揮,以後族長競崗上位,蘇族長爲家族貢獻這麼多,理應再任一屆……
現在族裡要是有了族田,眼紅族長這個位置的人只怕更多,但蘇族長卻很高興,覺得這纔像一個家族。
八叔公激動卻是因爲族田的含義。
族田,管的不僅是這些孩子,可以支援窮困的族人,更可以用作祭祀,所以族田也叫祀田,和學田一樣,不在收沒納稅之列。
也就是說,除非滅族,不然就算是抄家,朝廷也不能收沒他們的祀田,雖然小手段可以,但至少明面上他們的東西可以保住。
而祀田只拿地稅,而不用繳納人頭稅。學田也是如此。
不是沒有人動過將自家的田地變爲學田和祀田的主意,但祀田和學田的審覈向來很嚴格,要是被發現作假,那就是比流放的罪,還是禍及全族的罪名,沒有人會去犯這個傻。
學田更不用說,多大的規模可以擁有多大的學田,這都是有嚴格規定的。
八叔公抽了一口旱菸,道:“學堂的事就照着木蘭的主意來,你想要什麼就和我們說,建房子的事你也不用擔心,族裡現在有的是勞力,只要有材料,一兩個月就能給你建起來。”
“也不要大家白乾活,工錢是要算的,”木蘭見蘇族長要推辭,就笑道:“這學堂又不是咱們族裡自己用,沒有就叫他們出力的道理,所以這錢要給。我想着這學堂要做得好些,所以地基要打得深一些,就算遲一些也沒什麼……”
三人又說了一些學堂建設的話,周春做好了晚餐,就過來請三人過去用飯,蘇族長就拍着腦袋道:“我給忘了,族裡給備了飯的,正要請你過去用呢。”
木蘭本想推辭,但想到她的另一個計劃就點頭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