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和劉氏下了車,倆人站在車邊上嘮話,時不時的看向路邊的樹叢。
劉氏邊說邊從車上把自個兒的繡花籃子拿過來,取出一塊絲帕子叫秀娘看看,“妹子,你瞧我這個繡的咋樣。”
秀娘過眼瞧了瞧,劉氏手裡的絲帕子粉撲撲的,上面只有在角角子上零星繡了些小花花,不繁複,簡單明瞭,恰到好處。
她笑笑的點了點頭,“好着呢,六嫂你的手越來越巧了,你繡的這幾個帕子肯定能買個好價錢。”
劉氏咧着嘴,手肘碰了秀娘一下,歡情的看着自個兒的繡品,“哎,啥越來越巧麼,就這幾小花花有多費事啊,再着了,我這還不是經過你的提點麼……”
秀娘看着劉氏這歡快的,和幾天前可是大不一樣,記得早先她拿着十幾二十塊絲帕來找自個兒的時候,那可是愁眉苦臉的,還一個勁兒的埋怨季老六。
她那茬先寬慰着劉氏幾句,完了問了問情況,原來是季老六沒和她商量,大主大意的就接了一批繡活。
主要就是在這些個絲帕子上繡些東西,不論繡着啥了,只要配着好看就成。
本來劉氏想着也沒啥難的,就在一塊帕子上繡了幾隻家雀,雖說比不上秀孃的乖巧,可也還湊合,不過,也只是湊合。
你想麼,這鄉下里的小家雀,呆呆木木的,不會飛不會跳的,那隻適合待在那枕頭套子上,被褥子上,你這要是想繡到那柔順順的絲帕子上,那可就真要了命了。
本來這小家雀針線多,全都繡在那絲帕子上會覺的沉甸甸的,而且那一坨還會把絲帕子給擰成一團。瞧着就皺巴巴的。
不過這一點,可以先撇開不管,單單來說另外一點。
這劉氏繡了家雀的絲帕子,你要是打遠處看了,那就跟有人拿着絲帕子包着兩隻死家雀似的,可是慎人的很。
這一點秀娘一開始就領教到了,那茬劉氏和她待在裡屋,光線比較暗,劉氏把絲帕子攤開給她看的時候,她冷不丁的嚇了一跳。差點就喊着出來了。
可對上劉氏那哭喪的臉,她還是把那聲驚嚇給嚥着下去了,瞧着劉氏也實在沒法子了。纔會跑來找她出主意的。
秀娘瞧着那絲帕子色織討喜,摸起來又柔軟又絲滑的,確實是塊好料子,其實這麼好的絲帕,根本用不了在上面多加啥勞什子。
所以想來想去。秀娘就叫劉氏在那起眼又不起眼的地方上繡些小玩意,那說不定還更惹眼些。
好着那劉氏也靈活,就在那絲帕子的角角子上繡些個花花草草的,瞧着還真不錯呢。
劉氏笑叨着把絲帕子裝到籃子裡,等着會了瞧瞧那樹林子,“哎。那倆大老爺們咋這麼磨嘰,這會兒了還不出來,這換個衣裳有這麼費勁麼。”
秀娘直起身。尋思着往林子裡瞅瞅,“許是樹杈子多,這勾勾掛掛的不好動作……大哥,楚戈,你們好了麼?”
楚戈和楚福兄弟倆的聲音從樹林子裡傳了出來。“快了,就好了。”
秀娘抿着嘴。對劉氏說,“六嫂,咱再等等吧。”
劉氏瞧着應了一聲,說叨着,“哎,妹子你也是,早先咱直接走不就成了麼,你幹啥還叫那老大和楚戈把衣服換過來哩?”
秀娘看着她,笑叨着,“六嫂,我早先不是說了麼,我大伯今兒是要去見工的,哪能穿的那樣啊,那長袖子長衣襬的,咋幹活麼?”
劉氏笑了着,說叨,“哎,你這人怪着,那去見工纔要穿的好些哩,你沒聽過嗎,人靠衣裝馬靠鞍,穿身好的能過關。”
秀娘聽了一笑,“六嫂,你咋說的和我婆婆一樣哩。”
劉氏說着,“這本來就是這個理麼。”
秀娘搖了搖頭,說叨着,“六嫂,我倒不這麼認爲,我大伯那是要去見工,又不是去做人客,穿那麼好乾啥麼。”
劉氏聽着秀娘這麼說了,想想也是,這幹活就得有個幹活的樣子,這楚家老大要是穿着那身大長衫去,那到時那工頭看到了,還不得管他叫老闆麼。
這茬楚戈和楚福出來了,兩人換了衣裳,楚福穿着短褂,露出倆光膀子,雖說沒有像楚戈那樣精壯,可瞧着也很乾練。
他扯了扯褂子,笑叨着,“哎,還是穿這身輕便啊。”
楚戈穿着一件新新的長袖裳,瞅着有些寬鬆,不大合身,不過還真真是俊生很。
他瞅着秀娘一頓,瞧着她那滿心歡喜的眼神,估摸着是想叫他以後都這麼穿來着,他急忙搖了搖頭,說叨着,“這衣裳悶的很,不透氣兒……”
秀娘對着他笑了一下,“那下次咱就不穿了。”
楚福活動活動了下胳膊,和秀娘他們說叨了句,拍了拍自個兒的肩膀,就進了上陽村。
“弟妹啊,謝謝了,我現在這身剛剛好,一會兒那工頭要叫我搬擡個啥物件的……我這一下就能抗到肩上……呵呵,那我先走了。”
楚戈不自在的扯了扯領口,回身對秀娘和劉氏說叨着,“六嫂,秀娘,咱也走着吧,別一會天晚了。”
秀娘和劉氏應了一聲,動作着坐在車上,她倆把腳收到身邊,好着坐穩。
楚戈撩起衣襬上車,仔細的把衣裳掖好,免得叫一旁的車軲轆給捲到裡頭。
他開口詢問了倆女人一聲,聽着她們說好了,才甩着繮繩往前走着。
劉氏一路上一直說叨個不停,大部分都是在和秀娘嘮叨,偶爾也會吆喝楚戈兩句。
秀娘見了只能儘量找話題和劉氏說叨,好叫她別去分楚戈的神。
這楚戈雖說架的是牛車,沒啥危險性,可這茬有半截子路都是小坑大石子兒鋪道,這一不留神碾過去,指不定就翻車了。
差不離過着半個來時辰,他們幾個總算是進了鎮子裡了。
楚戈把車停在一個空地上。避開來往的車馬,秀娘和劉氏下了車,他們正商量着要咋走。
劉氏是要去後巷的一個繡坊裡交工,楚戈是要到后街買米麪啥的,而秀娘卻是要去前街,就在鎮子的口口子上,離那后街和後巷都遠着。
秀娘想想說叨着,欠身把竹筐子背上,“要不這樣,我先去把二寶藤兜了。完了再去後街找你們。”
這后街和和後巷就隔了一條道,繞個彎就是了,劉氏心裡急着去交繡品拿錢。“哎,那也成,要不咱這一等一的,還不知道要鬧到啥時……楚戈,要不咱先走着。”
楚戈動手幫着秀娘把竹筐子背起來。他本來是想等着秀娘一道去買東西的,可這次借的是六嫂家的牛車,他也不好意思開口叫她等着他們兩口子。
他想想說叨着,“那秀娘,我先和六嫂去後巷,完了就到后街買東西。你這忙完了,就到我常交道的那個米店去,你知道是哪家麼?”
秀娘抓着揹帶往上一提。回身拿過雞蛋籃子,應了一句就走了,“哎,這我知道,你和六嫂先忙去吧。我這些兜摟完了就過去。”
她挎上竹籃子尋着招牌,等見了泰仁藥鋪的牌子就過去了。不過她沒有往鋪子裡走,而是先在門口瞅瞅。
好着原先那個一直招待她的小夥計還在,她招呼了那夥計一句走進去。
門前櫃上的夥計見到秀娘,先是瞄了一眼她的竹籃子,瞧着又有土雞蛋吃了,他也笑着和她打招呼。
那夥計把秀娘帶到後院去,尋着一處安靜的地兒叫她坐着,完了還給奉上了一碗香茶。
秀娘把竹筐子卸下來,放到腳邊坐下,趁着現在那田掌櫃沒來,順過把那籃子雞蛋推給他。
那夥計瞧着自是高興的很,道了謝也不推脫了,尋着一個空竹簍子,從秀孃的籃子裡往過騰雞蛋。
等着秀孃的竹籃子空了,那夥計抱着竹簍子笑道着,“小嫂子,你等着會兒,我這就給你喊掌櫃的去,最近掌櫃的在外鄉里又開了一家藥鋪,那也要着二寶藤哩。”
秀娘聽着應了一聲,心裡有着數,她笑叨着,“那麻煩小哥了。”
那夥計抱着雞蛋簍子先出去了,過了一會又來了個夥計,照例先把她的二寶藤拿去看成色稱斤兩,等着他們內部的行家驗收下了,那田掌櫃纔會出來付銀子。
秀娘把那碗茶喝着見底了,正想喊着人來給她再倒一些,就見着那田掌櫃從樓上下來了。
他見了秀娘先說寒暄了幾句,完了皺着眉頭有些爲難的嘮叨着,說秀娘這次把二寶藤帶着多了,他現在用不上這一筐子,而且這二寶藤這麼貴的,他也不好全都留下。
秀娘聽了只是笑笑,“沒事田掌櫃,你看你這次要着多少就留多少,剩下的我自個兒帶回去。”
田掌櫃瞧着秀娘不慌不忙的,想想還是說叨,“哎,小嫂子既然費着功夫帶來了,我豈有讓你再拿回去的道理啊,就這樣吧,我全都要了。”
說着田掌櫃就開始掏銀子,秀娘笑笑的說了聲謝謝,心裡嘀咕着,這老小夥剛纔那麼說,無非就是想要她自個兒開口,說只要他把那筐子二寶藤全收下了,她能給少算些銀子。
本來要是沒聽那夥計說的,這田掌櫃在外鄉又開了一家藥鋪,也要着這二寶藤,她說不定還真會開口說着給少算些銀子,好叫田掌櫃照單全收。
田掌櫃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銀兩放到桌上,“這是二十六兩銀子,小嫂子請過目,一會有人會將你的竹筐子拿下來。”
秀娘瞧着心裡過了數,可她沒有收着起來,只是說叨,“田掌櫃,這下可以算算我們的帳了,早先我託付你的那件事……”
田掌櫃笑的點了點頭,從袖子裡取出一個信封,推到秀娘面前,“小嫂子放心,一切已辦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