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未見, 華家母子寶貝瑞瑞寶貝得跟心尖肉一樣,華氏一改往日的小氣摳門,主動帶着孫兒出門, 喜歡吃什麼給他買什麼, 最後提了滿滿一籃子回來, 妾室那個孩子看着眼紅, 要和瑞瑞搶, 被華氏呵斥一聲,妾室趕緊帶着兒子回房。
華歸要考瑞瑞的學識,看看他這一年來長進了沒有, 先問了結簡單的問題,瑞瑞對答如流;又問了幾個小虎現在纔會的問題, 瑞瑞照樣答得輕輕鬆鬆。華歸不禁點頭滿意, 又抽問了兩個今年童生考卷的題目, 瑞瑞雖然回答得磕磕巴巴,但到底都講出來了, 而且有理有據,引經論典,聽得華歸心花怒放,覺得自己這個兒子是塊讀書的料,不但比年長兩歲的哥哥有能耐, 甚至還勝過了同樣歲數時候的自己。
華歸不無得意, 驚歎國子監不愧是頂尖學府, 不過更重要的是因爲瑞瑞是自己兒子, 遺傳了他的聰明和好學。
分別一年多, 華歸再看二妹,發覺她有很大的變化, 雖然說不上區別在哪裡,但是看起來更加順眼,更難爲她陪着兒子背井離鄉。
帶着犒勞的意思,華歸一連幾日都宿在二妹房裡。
小妹這次陪溫秀才和二妹回來,還存着探視於安的心思。這批新晉的武進士,在接受完軍營操練之後,立馬就被拉到南越郡駐守,連家也不讓回,小妹也是在最近的一次通信中知道他到這裡來了。
小妹在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告訴溫秀才自己要去見於安,騎了馬就去運河邊營地,報上自己名字給守營士兵,然後耐心在河邊等着。
已過立秋,暑熱卻未退,這麼大輪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半空,照得頭髮都要冒煙了。小妹躲到一棵大柳樹下,鬆了繮繩讓馬兒自由吃草,自己盤腿坐在樹蔭之下。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纔看見一個黑漆漆的人跑出來。
小妹站起來招手,等到於安跑近,嫌棄道:“跟塊炭似的,髒死了。”
於安並不反感,“哦”了聲,善解人意道:“那我離你遠點。”說着,隔了小妹五步遠,站在大太陽下,笑呵呵長着一張嘴,牙齒閃閃發亮。
小妹擡手拍了下他胳膊,拉他坐在草地上,沒好氣道:“已經是塊炭了,還要曬成墨汁啊?”
於安摸着腦袋不好意思地笑,問道:“你怎麼回來了?還要回上京嗎?”
“要回的,要不然那些貨賣不完,積在那裡不看着,保不齊會蟲蛀或者發黴。”小妹邊說着,邊從馬鞍上拿下包袱,經過市集的時候,她買了些糕點和果脯。
於安嚐了一塊就不吃了,讓她帶回去慢慢吃。
“這麼麻煩,才懶得帶回去,你不喜歡就拿回去扔了。”小妹說着,將包裹推到他面前。
於安嘿嘿笑着答好,又撿了一塊塞進嘴裡,剩下的再小心包好,帶回去慢慢吃,才捨不得扔。
於安問溫秀才近況,問大妹近況,問二妹近況,問二妹丈夫近況,問二妹兒子近況,獨獨沒問小妹的,小妹嘟起嘴,不滿道:“虧我勞心勞累給你看店,你怎麼不關心關心我?”
於安奇怪道:“你不是挺好的嗎?”都看見了,還要問嗎?
小妹惱他榆木腦袋不開竅,賭氣站起來牽馬,於安突然記起一件事來,讓她等等,起身飛快地往軍營裡跑去。
小妹原想:不等他算了,但是又想知道他搗什麼鬼,轉身踢了大柳樹一腳出氣,攀着枝條一片一片地扯葉子,扯了許久仍等不到他出來,一用力把整個枝條都折斷了,甩到一邊,摸着馬脖子呢喃道:“馬兒啊馬兒,等到那個小子出來,你咬他一口好不好?重重地咬他,一口不行就兩口,兩口不行就三口,咬死他!”
等到於安從軍營裡牽出一匹馬來,小妹又迎上前,好奇道:“你要去哪裡?”
於安開心道:“剛纔碰到我們將軍,給了我一天假期。”說着,從腰間摸出一個荷包塞給小妹。
小妹接過來放在手上掂了掂,頗有分量,打開來看,發現都是五兩一錠的整銀,粗略數了一下,少說也有六十兩。
“都是我攢下來的。”於安笑說道。
“那就好好留着唄,攢媳婦本。”小妹繫好荷包,還給他。
可是於安不接,執意要給她。小妹離家的原因,於安是知道,他清楚小妹之所以這麼拼命,就是爲了還家裡的債,六十兩不是小數目,但是在一千兩面前只能算杯水車薪,所以還要繼續攢下去。
小妹也不客氣,直接揣在懷裡,心情又快活起來,邀請於安去她家吃飯。
軍營離溫家說近不近,說遠不遠,跑馬需要一個時辰。經過集市,小妹大魚大肉買了許多。
東塘村很小,小到一個陌生男子進了村口,走幾步來到溫家門前,溫秀才小女婿來探望老丈人的謠言已經傳到村尾,村裡人三個兩個探路過來張望,鬧得於安禁不住紅了臉,好在他膚色太黑,並看不出來。
溫秀才對於於安只限於聽過名字和事蹟,知道他是小妹的東家,考中了武榜眼,現在在爲剿滅水寇一事勞心勞力,今日得見本人,看出他是個老實本分的孩子,當下老懷欣慰,覺得小妹看男人的眼光總算正常了一回。
家裡有客人,易嬸子過來幫忙做飯,溫秀才便和於安在廳堂裡喝茶聊天。
來到南越郡已半年有餘,可是大規模的戰役還沒打過一回,那幫水寇賊得很,通常都是小規模搶劫,幹完就跑,水寇仗着對這一片水域熟悉,時不時跑出來捋水軍鬍子,摸完立馬逃竄,三兩下消失得無影無蹤,往往水軍被他們七拐八拐繞得迷失方向,挫敗得很。
溫秀才不關心戰事,他只關心小妹的終身大事。儘管小妹沒提一言半語,但是字裡行間裡,溫秀才還是咂摸出小妹的一點小心思,沒見到真人前還有點擔心,見到真人後就完全放心了。溫秀才覺得這場戰事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提前把兩人婚事給辦了,讓小妹早點懷上娃,趁着自己這把老骨頭還能動,可以替他們多帶幾年孩子。
溫秀才和聲地問道:“對於親事,你有什麼打算?”
“親事?”於安疑惑,以爲他指的是自己和蘇慕亭的,支支吾吾道,“還不急……”
“怎麼不急?”溫秀才看見他這個樣子,以爲他對小妹不是認真的,遂着急道:“阿柔都快二十了!”
於安這才明白溫秀才指的是自己和小妹,更不知道怎麼回答,窘得手腳都不知道怎麼安放。
小妹在竈下一直留意他們的講話,遂站起來打圓場道:“很快就吃飯了,誰幫忙把碗筷擺一下。”
於安自告奮勇站起來,算是找了個臺階下來。
然而直到一頓飯吃完,溫秀才還是陰沉着一張臉,於安覺得很尷尬,不好久待,起身告辭離去,小妹送他出村口。
等到小妹回來,溫秀才立即把她叫進房裡,怒問:“你們到底是怎麼個情況?你都快二十的人了,玩心還這麼重!”
小妹揮揮手,打太極道:“哎呀爹,你就別管了!”
氣得溫秀才猛拍桌子,罵道:“我是你爹,不管你,還有誰管你?!你立馬找他說清楚,行就不行,不行就斷!”
小妹不耐煩道:“肯定不行的啦!”人家早就有未婚妻了。
“那就一刀兩斷,以後不能再見面,要不然你爹死給你看!”溫秀才撂下狠話,氣沖沖從房裡出來,看見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易嬸子立在門口,忍不住抱怨道:“好好一個女孩子,把年紀耽擱大了,還把名聲搞臭了,以後還有誰敢要她?”
易嬸子搖頭嘆氣:這個小女兒真是這個家前世的冤孽,專門來討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