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溫秀才喜歡湊熱鬧,愛看稀奇古怪的事情,蘇姑夫好似找到知音一般,凡是聽到哪裡有重大喪葬活動的,均讓自己馬伕把溫秀才接過來。鄭家出入得多了,溫秀才發現鄭家父子是不幹活的,反倒是鄭夫人忙進忙出,生意上的事皆由她拍板,大妹現在也不常做刺繡,開始跟着鄭夫人學習染布技術。
溫秀才難免會有抱怨,和大妹嘀咕道:“親家母就這麼慣着姑爺?”
大妹安慰他道:“婆婆和相公有十八年之約,等明年過了生辰,他就會把重心放在染坊,慢慢挑起家裡擔子。”
溫秀才放心地點頭,想了又想,怕大妹心思單純,提點道:“趁着姑爺還沒上手,趕緊從親家母那裡多學點壓箱底的技術,把握住染坊大權,才能在家裡站穩地位。”
大妹覺得溫秀才想得太多,不過爲讓他放心,口頭上答應他。
朝廷爲慶祝太后六十大壽,特開恩科,此舉一下,普天同慶。考試時間放在五月,因考慮到路程,南越一帶的學子要提前一個多月啓程。臨行前,華歸來找二妹,想帶她到省城玩玩。彼時溫秀才在鄭家未回,小妹去了學館,沒人可以幫她做主,抵不住華歸軟磨硬泡般的懇求,二妹只好半羞半怯地答應,留了張紙條給小妹。
從東塘村到縣城有一個時辰的路程,二妹經常走這條路,要是她單獨走,完全不要這麼長時間,但是華歸腳程慢,走一走還要歇一歇,因此時間耽擱得久些。
正是暮春時節,柳絲長系,綠肥紅瘦,鳥兒低低地飛,蟲兒輕輕地唱,一路上,華歸講了許多,關於功名的勢在必得,關於未來生活的憧憬,關於官場的奮搏,與大妹不愛談不同,二妹不善談,再加上害羞和膽怯,簡直惜言如金,一路上只聽見華歸爲避免冷場,不停地說話,在問到二妹的時候,二妹就點點頭表示贊同。
到達縣城,已過午時,華歸先帶二妹去吃飯。因囊中羞澀,要的飯菜比較簡單,好在二妹並不介意,倒讓華歸有所感動,勸二妹多吃一些。想到華歸要長途跋涉上京城,大妹把好的都留給了他。
吃飯罷,華歸兩手一攤,翹起了二郎腿,笑說道:“溫姑娘對這裡熟悉,有勞當個嚮導。”
因考期近在眼前,二妹帶着華歸爬了狀元山,拜了孔廟,求了支上上籤,籤文上說:“開天闢地始爲先,苦讀詩書心要虔。若得此籤非小可,功名可許帝王前。”華歸很是開心,又請二妹進茶館喝茶,要了一樣點心。
從茶館裡出來,天色近晚,二妹着急要回,華歸說道:“不才有幾句貼心話,想要私底下和姑娘講講。”說着帶着二妹去落腳的客棧,二妹不疑有他,跟着華歸進了客房。
華歸返身關上房門,癱坐在椅子上,重重舒了口氣,“我從來沒像今天一樣走過這麼多路,阿倩你累不累。”
二妹微微搖頭,輕聲道:“還好。”覺得“阿倩”這個名字由他口裡叫出來真好聽。
“可累死我了。”華歸捏捏腳踝,見二妹轉頭在看窗外,知道她想要回家,遂挽留道:“反正老丈人不在家,不如留在這裡陪我吃飯吧?”
二妹低聲道:“小妹要回家的。”平常家裡都是由她做飯,小妹雖也會做,但要是隻是她一個人在家,就會隨便解決,不知今晚會不會餓肚子。
華歸招手讓二妹坐到旁邊,柔聲問道:“等我上京了,你會不會想我?”
二妹紅了臉,低頭不說話。
“會不會?”
華歸胳膊擠了一下二妹肩膀,二妹縮了下肩膀,點點頭,將頭埋得更低。
華歸伸手觸了一下二妹的手背,見她瑟縮一下,並沒有拒絕,乾脆大着膽子抓住了她的柔荑。二妹急忙掙扎,只是沒有他手勁大,只好作罷,臉上的紅暈似能滴下血來。心頭小鹿亂撞,正混混沌沌之際,聽見華歸說:“你要是想我,就看看我給你的畫,可是我要是想你了怎麼辦?”
見二妹不答聲,華歸又擠了下二妹肩膀。
“不……不知道……”二妹緊張地咬住嘴脣。
華歸提議:“手絹行不行?”華歸捏了捏大妹手掌,催促道,“送條你常用的手絹給我行不行?”
二妹微不可見地點頭,聲音如蚊子叫:“鬆……鬆一下……”
華歸失笑,依言鬆手,見她從袖子裡抽出一條半新不舊的帕子,連忙接過來,放在鼻尖嗅了嗅,少女馨香縈鼻,滿意地塞進懷裡。
除去在溫家的那一次,這是華歸第二次和女孩子單獨相處,說不緊張是不可能,不過因爲一天走下來,兩人已經不像剛開始那般陌生,再加上看見二妹嬌怯又惶恐的樣子,華歸膽子大增,反而從容淡定許多。
看着二妹一副受驚小鳥的樣子,華歸便想逗逗,遂故作憂心忡忡道:“此去若是高中就罷了,歸來後完親,往後便是你我的大好日子,若是不能高中,老丈人悔婚了怎麼辦?”
“啊?!”二妹愣愣擡頭,見華歸一雙眼睛全注意着自己,又誠惶誠恐低頭。
華歸嘆息道:“若是不能高中,你也會看不起我,同意老丈人退婚是不是?”
二妹坦誠道:“我……我不知道……”
華歸生氣道:“難道你對我的情分都是假的嗎?若是這樣,手絹拿回去好了。”
二妹沒想到他會發怒,嚇了一跳,擡頭淚眼汪汪看着他。
華歸不禁心疼,伸手颳了下她鼻子,解釋道:“小傻瓜,騙你的呢。無論如何,即使爲了你,我也要討個功名回來。”
二妹點頭,同意道:“我相信你。”擡手擦了擦淚珠。
看着二妹梨花帶雨的嬌顏,華歸不禁生了旖旎心思,湊近頭問二妹道:“我那畫,畫得像不像?”
二妹羞得垂下眼瞼,老實道:“有點……不像……”
華歸手指輕撫二妹滑膩的臉龐,溫柔問道:“哪點不像?”
二妹覺得臉蛋燙得像只剛煮熟的雞蛋,身體不禁輕輕顫抖,禁不住他一再追問,閉眼緊張道:“我……我耳垂上有痣……”
華歸依二妹所言在耳朵上翻找,明明找到了,卻當做看不見,急得二妹都要哭了,這才輕揉她右耳耳垂的小黑點,問道:“是這個嗎?
”
二妹鬆了口氣,點頭,突然發覺有個溫溫溼溼的東西貼到自己耳朵上,當意識到是華歸嘴脣的時候,腦袋轟的一聲突然爆炸了,剩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