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慕正欲再來一次,結果被竹笙給打斷了,怒吼道:“竹笙,你不想活了?”
“也小的想要活着,可你義兄等不起啊。”竹笙不敢怠慢,回稟道:“晉王爺飛鴿傳書,李處耕(也就是李元正)病重,已經送回東京救治,望四弟速來東京。”
“什麼!”李青慕猛地起身,一臉驚愕,“怎麼會這樣?”
“大哥可才四十幾啊?”初塵也是一臉不解,雖說這些年大哥因爲慕容延釗不得志,可也是身強力壯,怎麼就病重了?
“這個書信上沒說。”竹笙不知李青慕再問他,便如實回稟。
李青慕此刻什麼心情都有沒,心中全是李元正對他的好,一臉失落,“娘子,我們收拾收拾,即可啓程趕往汴京。”
“路途太遠,我騎馬受不了。”初塵說着,見李青慕有些生氣,忙笑道:“這些大是大非我懂,不會在這個節骨眼與你置氣,你帶着準方先去,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我帶着思雨,雨睿隨後就來。”
“不生爲夫的氣了?”李青慕順了杆就往上。
“一碼歸一碼,這事以後再說。”初塵說着,瞪了他一眼,“還不滾下去洗澡。”
“好叻!”李青慕咧嘴一笑,只要現在不生氣了,怎麼都好,隨即揚聲道:“竹笙準備熱水和和馬,再把準方少爺給叫上。”
“得了,爺,小的馬上就去。”竹笙一聽屋裡的動靜,便猜想這下主院算是雨過天晴,心下愉快的不行。
初塵也起身,裹了一件浴袍,爲李青慕準備出行的衣衫,想着自己也要去,乾脆把他的衣服放在他們的車子裡,給他帶一套換洗風塵的衣服就好了。
這次去汴梁,她也要去見見翠竹,那丫頭如今該要婚配了,這次去她也好長長眼,免得劉玉更她叨唸,說自己的女兒婚嫁都不行,難不成做了公主就不認生父了。
哎!初塵嘆氣一聲,這心裡的苦也只有他自己扛着。
“娘子,嘆什麼氣?”李青慕簡單的洗了一下,便光着身子來的初塵身邊。
初塵剜了他一眼,“這半年竹笙怕是天天都有眼福吧?”
“娘子吃醋了?”李青慕挑眉,一臉得意,還抖抖免得二大爺,“是不是有久違了的感覺?”
“白癡!”初塵白了他一眼,拿了衣服扔給他,“趕緊穿上,免得晾着。”
“這屋裡暖和和的,那裡會晾着。”李青慕一臉無賴之舉,上前抱着初塵,“娘子,再讓我香一下。”
初塵欲要甩開他,可這宛如孫悟空的緊箍咒,怎麼都弄不下來,無奈,只好由着他。
李青慕墨跡半天才離了初塵的溫柔鄉,帶着準方先行一步。
初塵本來只想帶着雨睿出發,可準方離開,思雨吵着,嚷着也要跟着去。初塵無奈,只好答應了。帶着一兒一女與竹心,初塵帶了四個高手跟着,這才架着馬車離開了李家村,直奔汴梁。
初塵沒有去御街李處耕的家裡,而是直接歇在了大國相寺,讓手下的人去通知李青慕,結果手下的返回,告知初塵,李處耕已經纏綿病榻無法下牀,最多也就是個把月的光景,李青慕讓初塵帶着孩子直接去李家。
初塵惋惜後,不敢怠慢,帶着一雙孩子便去了御街的李家。
主院,趙炅,孟玄珏,李青慕都在,李繼隆迎着初塵進來,李處耕的夫人韋氏接着初塵,“弟妹,一路辛苦了。”
“嫂子,那裡辛苦,如今辛苦的是你。”初塵說着,一臉心疼,“家裡可都好?”
“除了那個賤人逃走了,其他人還算忠心。”韋氏說着,牽着初塵去主臥,“他們都在裡面陪着了。”
初塵抿嘴一笑,“這四個人截然不同,可不想淨是結義兄弟。”說着,拍拍韋氏的手,“既然那女人都跑了,你就算了,她生的孩子嫂子視爲己出便是。”
“她哪有什麼孩子。”韋氏一臉憤怒,“當初假孕爭寵,後來被老爺知道了,狠狠的鞭打了一次,結果這次老爺病重,她便逃跑了。”
“這種人只適合享福,那裡適合共苦啊。”初塵譏諷了一句,便到了主臥外間。
韋氏招呼一聲,“老爺,四弟妹來了。”
“快進來!”李處耕應了一聲,韋氏便撩起鏈子,帶着初塵進來。
初塵進屋,屈身一禮,“見過幾位哥哥。”
“弟妹有禮了。”趙炅,孟玄珏都抱拳回禮。
李處耕笑道:“那裡來的那麼多虛禮,直接過來坐。”說完,看着韋氏,“夫人,給弟妹倒一杯花茶,她開春送來的那一罐。”
“好的,我這就去。”韋氏淡雅一笑,退了出去。
李青慕拉着初塵挨着自己坐下,“孩子們了?”
“思雨跟明慧一見歡喜,去玩去了,雨睿那傢伙就是一個悶葫蘆,繼恂陪着他玩了。”初塵笑了笑,看着李處耕,“大哥今日看着很是精神,看來是有喜事?”
“娘子,大哥今日是高興我們四個人都聚在一起了,哪裡來的喜事。”李青慕生怕初塵說點啥,連忙接話。
初塵挑眉,“我記得幾年前,有個臭小子說是繼隆,可今日我見繼隆……。”頓了頓,初塵咬牙,“想想在你這院子就被他騙了,我這心裡就着實不舒服。”
“哈哈……你想想我的年紀也不可能了。”李處耕大笑了起來,望着初塵,“那人是我哥哥的兒子李繼凝,見不得誰欺負他嬸子,所以纔在你面前裝霸圖。”
“難怪了!”初塵抿嘴一笑,“這還不是哥哥風流倜儻惹的禍。”
趙炅也咧嘴一笑,“人不風流枉少年,弟妹能遇上我們四弟這種情癡,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三弟這話說的好,我可是羨慕的不行啊。”孟玄珏也打趣符合。
“你們四個一唱一和,簡直就是夫唱婦隨。”初塵嘟着小嘴,氣的用詞不當,惹得四人鬨堂大笑。
初塵做夢都沒想到,這竟然是她與李處耕最有一次見面。
翌日,初塵和李青慕剛起牀,李繼隆便哭着來報喪,說李處耕清晨起來武刀,回去躺下就笑着離去了。
“大哥……”李青慕頓時跪地,大哭了起來。
初塵讓李繼隆去忙着,這邊安慰着李青慕,讓他別先顧着悲傷,先幫着大嫂操辦喪事才最重要。
到了正午時,大家都在靈堂,突然宋皇帶着親隨親臨,衆人忙上前跪迎。
“都平身吧!”
“謝皇上!”衆人起身,宋皇趙匡胤一臉悲哀,擡手一揮,王繼恩揚聲道:“李氏一門接旨。”
韋氏與李繼隆等人連忙跪下,王繼恩便念道:“李將軍駕鶴而去,朕免朝一日……朝廷追封爲宣德軍節度、檢校太傅,賜洛陽偏橋村虎穴之地,黃金五百,娟一百匹,厚葬。”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李繼隆等人三呼萬歲後,都感激涕零。
趙炅心下笑道:“早幹嘛去了,現如今人都死了,有什麼用。”
宋皇一眼看到了初塵,薄脣維揚,笑道:“弟妹,別來無恙。”
初塵走上前,屈身一禮,低聲道:“陛下,如今可不是寒暄敘舊之時。”
“那到是。”宋皇知道初塵不買他帳,而且還在心裡記恨,他對她過河拆橋一事耿耿於懷。
正在此時,門口司儀揚聲道:“慕容公子代表亡父慕容延釗老將軍進香。”
“豈有此理!”李繼隆一聲怒罵,“人都死了,他們還不放過我們嗎?”
孟玄珏連忙拉着李繼隆,“霸圖,伸手不打笑臉人,聽話,人家好心一片,你就給你爹爹收着。”
宋皇眼波流轉,這堂上的人都記恨慕容延釗,唯獨初塵一臉無所謂,心下不有的佩服她的心境。
李青慕對初塵使了一個眼神,初塵便笑着上前,對趙匡胤頷首以禮,“陛下,靈堂吵雜,還請到內堂歇息。”
“也好。”趙匡胤點點頭,跟着初塵去了內堂。
剛進內堂,趙匡胤便笑看初塵,“弟妹,想必有話要問?”
“陛下,我大哥何罪之有?”初塵笑了笑,“或者說爲什麼要被貶?”
趙匡胤淡淡一笑,擡手揮退王繼恩,端起茶喝了一口,笑道:“弟妹不覺得這話問得有些愚昧?”
初塵點點頭,不死心,“就算大哥和三哥比較親近,可三哥如今沒有稱帝之心,陛下何必?”
“沒有,不代表他沒想過。”趙匡胤冷冷一笑,“如果朕不肯將江山給他,李處耕就是他的悍將,所以只怪李處耕自己沒站好隊。”
初塵明白這都帝王之術,笑了笑,“慕容延釗與你乃是結拜兄弟,你竟然陷他不義,可曾想過他的後人將來如何做人?”
“延釗自願,朕深感欣慰。”趙匡胤說着,閉目,臉色略帶傷感。
初塵有所聞,慕容延釗因病去世,趙匡胤痛哭流涕,曾三日不早朝,算是有情有義了。初塵知道與他說這些都是枉然,可朝服一事害的她生意損失慘重,她絕對要問個明白。
“陛下,來年的朝服以及……”
沒等初塵提問,趙匡胤打斷初塵的話,笑道:“如若你舉家搬來汴梁,這天下第一皇商,朕便親自送到你手裡。”
果然還是忌憚她的財力!初塵笑了笑,“如今蜀中已是陛下囊中之物,陛下又何必強人所難了?”
趙匡胤淡雅一笑,轉頭看着初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這句話弟妹可懂?”
“那等陛下一統天下了再與弟妹說這些吧。”
“大膽!”
初塵挑戰了趙匡胤的極限,趙匡胤一拍案几,王繼恩便進來。
初塵連忙跪下,頷首道:“陛下息怒,草民心直口快,還望陛下……”
“免了!”趙匡胤回神,大笑了幾聲,“朕也是性情中人,弟妹快快請起。”說着,上前扶起初塵,低聲道:“朕要是知道你敢接濟他國,定會滅你九族。”
初塵心下一笑,“這個也得等你統一天下再說。”表面卻笑道:“陛下,弟妹想進宮見見自家閨女,還請陛下恩准。”
“準!”趙匡胤笑了笑,看着王繼恩,“弟妹的女兒翠竹如今在何處?”
王繼恩頷首以禮,“回稟陛下,孝明皇后仙逝後,雪霽公主便去了梁園,還親自禮佛,要爲孝明皇后守孝三年。”
趙匡胤見初塵一臉失落,便問道:“何時期滿?”
“還有三月。”
初塵一聽這話,頓時喜上眉梢,頷首以禮,“陛下,草民這次來東京,到是可以住上三月,往陛下恩准草民前去梁園……”
“娘子有所不知。”王繼恩打斷初塵的話,笑道:“梁園乃是皇家園林,如今又是雪霽公主守孝之地,外人不得入內,娘子若要等待,可在李家……”
趙匡胤擡手打斷王繼恩的話,“弟妹,芙蓉很是想念你,今日朕離宮之時,她還叨唸,想讓你進宮一敘,不知道弟妹何時有空?”
“是呀,敘舊不見貴妃娘娘了,真是想念的緊。”初塵順了杆,她也想進宮,苦於沒有藉口,如今倒好,真是順利,“等大哥過了三七吧,草民便進宮覲見娘娘。”
趙匡胤聽初塵一直稱草民,想起她這些年交於她的銀子與錦不下兩百萬,難道他還不如蜀王慷慨嗎?還是她原本就如此見外?
“弟妹曾是蜀錦夫人,朕也可將這稱號送給你。”
聞聽這話,初塵笑了笑,“陛下,那個稱號對草民一點都不重要,一些沽名釣譽罷了,陛下要是捨得,且如今王皇后仙逝了,陛下要是能把女兒還我,不是更好。”
趙匡胤知道她心裡有怨恨,可這一刻他也不想多說,大笑了幾聲,“哈哈……弟妹說笑了,如今她是雪霽公主,要去哪裡她說了算,朕絕不強求。”
“三個月,陛下,草民等得起。”初塵也賠笑說着。
二人心裡各有小九九,都不能暢言,寒暄幾句後,趙匡胤找了藉口,離開了李府。
初塵把趙匡胤那徐芙蓉的做藉口選他進宮的事說了一下,趙炅、孟玄珏和李青慕齊齊反對,而且趙炅直言,如今的翠竹早已變了,不是她想象中的乖女兒,不要回也罷。
李青慕知道一些,告訴初塵,有其母必有其女,這些事她最好防着點。
初塵很是無趣,因爲如今李處耕附上在服喪,他們一家人直接住進了晉王府,隨即見到了王瑾瑜。
“多年不見,你還是這般年輕,一點模樣都沒變。”王瑾瑜笑看初塵,眼中依舊是深情一片。
初塵莞爾一笑,“那裡沒變,我都胖了,生了雨睿後,我足足胖了十斤。”
王瑾瑜淡雅一笑,“我以爲此生再也無法見你了,可不想竟然相見這麼快。”
初塵抿嘴一笑,“他雖然大方的讓我們見面,可定不會走的太遠,你說話最好是忌諱一下,免得真一生見不到我了。”
“呵呵……”王瑾瑜咧嘴一笑,“他如今身份顯貴,難道你還怕他不對你專一嗎?”
“切,要是他敢娶妾,我就幹給他帶綠帽子。”初塵嘟着嘴,俏皮的又道:“說不定那時候可以便宜你。”
“哈哈……我翹首期盼。”王瑾瑜頓時心情大好,與之聊了起來。
一牆之隔,李青慕氣的抓狂,趙炅望着棋盤,嘆氣一聲,“四弟,你到底下不下?”
“下,下什麼。”李青慕氣急,“她竟敢這麼對那廝說話,明擺着讓那廝等他,氣死我了。”
“她要是想早就想了,何必等到現在。”趙炅無語,這傢伙真是一個白癡,醋缸裡爬出來的嗎
李青慕怒氣衝衝的坐下,“三哥這是什麼話?”
“你個呆子!”趙炅抓起一顆棋子砸到李青慕頭上,“你想想你去大理的三年吧,要不是王瑾瑜,弟妹估計都死了幾回了。”
“所以我纔對他愧疚不已,不然你以爲我會讓他們見面嗎!”一聽這話,李青慕說完,緊抿着脣。
趙炅搖搖頭,開始對他說起他知道王瑾瑜如何對初塵的好。
隔壁,初塵聽着王瑾瑜把如今的王全斌的境況說了一下,嘆氣一聲,“當初他也是氣急了,纔去告御狀,如今你父親沒事便好了。”
“我多希望陛下能制裁我父親,這樣我的娘也就解脫了。”王瑾瑜端着茶喝了一口,“這樣我也解脫了。”
“胡說什麼。”初塵剜了他一眼,“三爺把南唐的生意交給你,如今怎麼樣?”
“如今我也被削了權力,閒人一個。”王瑾瑜說着,笑眯眯的看着初塵,“要不你請我得了。”
初塵以爲他玩笑,便一臉求才若渴,“只要你願意,我求之不得。”
王瑾瑜感嘆一笑,“想想當初帶着你入了雜家,開始經商,可不成想竟然締造了一個商業大家。”
“難不成你還想收點恩師費什麼的?”初塵挑眉看着他,“我可告訴你啊,門都沒有。”
“商人本質,小氣摳門。”王瑾瑜打趣她後,忽然抓着初塵的手,“初塵,如果我要你陪我去遊離江湖,你可拋下如今的一切,與我走一遭?”
初塵一怔,連忙拽回手,“瑾瑜,你怎麼了?”
“不要鬆開我,你知道他就在隔壁,所以不要大聲了。”王瑾瑜再度握着初塵的手,“我這一生都尋不到如你這樣的女子,爲了你我得罪了一切,可依舊是求不得,放不下。我只想有你陪着我走一程,讓我抱着回憶活下去。”
“你這是何苦了?”初塵終究還是要面對這她最不願意面對的情意,微微低頭,“我走不開,也拋不下。”
“哪怕就是三年五載也不行嗎?”王瑾瑜不死心,再度追問。
“別說三年五載,就是三五天我也做不到。”初塵搖搖頭,“瑾瑜,放下我,也放過自己。”
王瑾瑜嘆氣一聲,鬆開初塵,“果然還是你,就算如此,我也不想放下你,爲難自己,總比爲難她人好。”
“瑾瑜……”初塵心下一緊,張了張口,心中千言萬語,可卻不忍說出。
隔壁,趙炅嘆氣一聲,“王瑾瑜已經不行了,爲了他的父親,吞下了嫡母給的藥,最多隻有三五年的命可活了。”
“什麼?!”李青慕驚呆了,這一切爲什麼來的如此突然。
趙炅又是一聲嘆氣,“今日的偶遇,也是他求了我很久了,我才答應的,我是真心不想看着這個癡情的白癡,再被弟妹傷害。”
“又不是初塵的錯。”李青慕一臉不悅,“他自己喜歡初塵,難不成還要怪罪我娘子了。”
“你個飽漢不知餓漢飢的混不劣!”趙炅擡手就給了李青慕一個爆栗子,“沒有王瑾瑜的幫助,哪有你們的今日。”
“他是有所圖,不然怎麼能成就你們趙氏的天下。”李青慕一點也不示弱,冷冷說完,起身嚷嚷道:“三哥,走,去找二哥出來陪我去喝酒。”
趙炅知道他心裡不舒服,嘆氣一聲,招呼下人備車。李青慕望着牆壁,恨不得看穿那裡,可是他能強求什麼嗎?
李青慕和趙炅出門沒多久,初塵便送王瑾瑜離去,可王瑾瑜非要帶初塵去逛逛東京,初塵推脫不掉,想着李青慕也不在家,而且孩子們由竹心和竹笙在李家帶着,她也不操心,便答應了王瑾瑜。
二人棄車,走着路逛着東京,初塵雖然是第二次來汴梁了,兩次都是沖沖忙忙,如今來了半月了,可是一次都沒去外面走走,可對於這裡真是一知半解。
這一路,王瑾瑜興高采烈,爲初塵講解東京的繁華,從東市逛到西市,走過汴河,望着兩岸垂柳,初塵想起唐代詩人白居易的詩《隋堤柳》。
初塵擡手撩起吹散的青絲,念道:“西至黃河東至淮,綠影一千三百里,大業末年春暮月,柳色如煙絮如雪。”
“沒想到你竟然也喜歡白老先生的詩?”王瑾瑜一臉詫異,笑了笑,“今日雖已是十六,可月色應該還不錯,要是你願意等到明月當空,還可欣賞一下汴河獨有的夜色,聽聽汴水唱響的夜曲。”
初塵擡頭望望天色,日落西山,晚霞灑在汴河上,波光盪漾這紅色,也是美景,要是在煮酒一壺……
初塵回頭看着王瑾瑜,她不能迴應他的情,但至少可以與他成爲藍顏知己,笑道:“可有有酒?!”
“有,我這就帶你去。”
王瑾瑜頓時喜上眉梢,有一處,是絕佳的位置,本是他用來散心之地,每次獨自飲酒望月時,他都回想到她,沒想到今日夢想成真,到叫他心亂如麻,生怕誰會出現,破壞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這時候,在汴河的畫舫上,孟玄珏指着河邊上的初塵,驚訝道:“青慕,你看那是弟妹嗎?”
李青慕喝的醉醺醺的,正欲出來,被趙炅拉着,“你以爲我的晉王府是說進就進,說走就走的嗎?二哥,你看錯了。”說完,給孟玄珏使了眼色。
“也是,我娘子纔不喜歡出門,在邛州府那都是辦完事就回家的。”李青慕咧嘴一笑,“她對我可是情有獨鍾。”
孟玄珏心裡小九九盤算了起來,故作一臉驚訝,“可那女子身邊還有王瑾瑜,他可是出了名的潔身自好,今日怎麼就帶女子出門了?”
李青慕一聽這話,酒都醒了幾分,猛地鑽了出了,一看岸邊,初塵滿臉笑容,那笑容他都有大半年沒看到了,鐵拳緊握,癡癡的看着岸上人。
趙炅瞪着孟玄珏,低聲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連老天都幫我,你難道還不肯幫我嗎?”孟玄珏一臉淡笑,“你別忘了,王皇后已經仙逝快三年了,要是後位一直懸空,難保她不坐上去,如今她是貴妃,代行鳳印,你還真是坐得住。”
“你瘋魔了。”趙炅冷冷說完,怒氣出了船艙,拉着李青慕,“弟妹對你如何你該知道,而且瑾瑜他……”
“他要死了管我什麼事。”李青慕醋意大發,轉身回了船艙,他能怎樣,只能相信她的心。
趙炅搖搖頭,跟着進了船艙,瞪着窗邊的孟玄珏,“四弟叫你出來是醒氣,可不是讓你來出氣的。”
“哈哈……老四,你安心了,王瑾瑜是君子。”孟玄珏無奈,搖搖頭,“二哥的生辰快到了,要是以前,準能大擺筵席,如今……”
“如今有何不可?”李青慕猛地灌了一杯酒,打了一個嗝,“只要你想,四弟多的是銀子。”
趙炅頓時頭疼,這白癡,一喝酒就沒腦子了,如今這個節骨眼上,他要是在東京大手筆,必定讓皇帝眼饞,如今爲了南征北戰,皇帝到處找軍質糧餉,要是讓弟妹痛了,估計真會支持哪個國家攻打他大宋。
“那敢情好。”孟玄珏心下一悅,只要有了銀子,就不怕辦不出事。
“好個屁!”趙炅怒罵一聲,瞪着李青慕,“弟妹會答應嗎?”
“他有什麼不答應的?”李青慕連着灌了好幾杯,眼神迷離的看着趙炅,“我告訴你,你們趙氏再逼我一次試試,我定會傾盡全部財富,滅了你這建國不過幾載的天下。”
趙炅知道這傢伙不是說着玩的,只要他想,還真幹得出來。笑了笑,“天下又不是我的,那裡輪得到我來說。”
“就他趙九重我也一樣不放在眼裡。”李青慕直呼其名諱,又打了一個酒嗝,“只要三哥那日想坐着宋國的皇帝了,四弟馬上滅了他,把這江山送給你。”
“你這個混不劣的東西,小心禍從口出。”趙炅連忙捂着李青慕的嘴,瞪着孟玄珏,“我答應你,但不是現在,你給我一點時間,我需要慢慢安排。”
孟玄珏頓時喜上眉梢,立刻跪着抱拳,“三弟,二哥也不想這樣,對不起。”
“算了,你們這幾個癡情白癡,我懶得和你們說。”趙炅按着亂動的李青慕,瞪着孟玄珏,“還不幫忙。”
“哈哈……”
河邊,初塵跟着王瑾瑜漫步走到一個僻靜之處,一棵碩大的柳樹,柳枝茂盛垂下,幾乎蓋住了一個荒廢的亭子,若不是仔細看,也看出去涼亭在此。
王瑾瑜撩起柳枝,笑道:“裡面還是很乾淨的。”
初塵彎腰進去,果然,裡面有兩個草蒲團,還有一個木桌子,而且桌子上,四碟下酒小菜,一個暖爐早已溫上了酒。
初塵回頭看着他,想着他來晉王府的相遇,還有他非要她相陪,這一路他仔細大點,好似一切都安排好了,不由得心下一緊,她真是混賬,既然給不了情,就該絕情,可爲什麼要給他希望了?
“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初塵深吸一口氣,露出笑容,坐了下去。
王瑾瑜明白她的話,笑道:“嗯,也只能是最後一次。”說完,心下道:“因爲我也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那還不坐下?”初塵笑看他,擡手示意請,“別忘了,你主我客。”
“好!馬上。”王瑾瑜應聲,撩起靠着河邊的柳枝綁好,轉身坐下,“初塵,這是東京最有名的小吃,不知道可比得上你的手藝。”
“我意不在吃,而在酒。”初塵抿嘴一笑,拿起暖爐上的酒壺,爲王瑾瑜倒上酒,“希望我們可以做一輩子的朋友。”
朋友?!一輩子……王瑾瑜心下苦笑道:“初塵啊,我已經時日無多了,陪不了你一輩子了。”
見王瑾瑜沒有動靜,初塵嘟着嘴,“難道你不想與我做朋友?”
“怎麼會?”
“那你還不快點?”
“呵呵……”王瑾瑜淡淡一笑,端起酒杯,“希望你永遠都這麼幸福。”
“我也祝福你寬心,笑口常開。”初塵與他碰杯,一飲而盡後,笑道:“我這一生衣食無憂,相公疼愛,兄友弟恭,還有你這藍顏知己,那裡不幸福了?”
“那到是。”王瑾瑜順了她的話,與她說起汴梁趣事,逗着她大笑不止。
不知不覺,明月當空,兩岸夾歌樓,明月光相射,登橋觀月的人羣,紛至沓來,熙熙攘攘。人們俯瞰河面,銀月波泛泛,皎月沉底,一幅美景,如是畫。
二人聊得興起,萬全忘記了時辰,等到酒無時,初塵纔想起,看看天色,花容失色,“瑾瑜,快送我回去。”
“現在都過了晉王府的門禁時間了,你還能回得去嗎?”王瑾瑜一臉失落,可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起身道:“要不就在御街給你找個客棧住下?”
“不了,我必須回去。”初塵一臉決絕,她不敢冒險,不然李青慕那脾氣定不會饒了王瑾瑜。
王瑾瑜無奈,一個響指,他身邊的貼身侍衛便出現,“主子,需要什麼?”
“備車拱橋頭,送娘子回去。”王瑾瑜吩咐後,轉身伸手與初塵,“我扶你。”
初塵緊了緊手,給與不給她都很難受,反正都是最後一次了,當是慰藉得了。伸出手,放在他的掌心。
王瑾瑜緊緊握住初塵的手,用力一帶,另一隻手勾住初塵的腰,將初塵禁錮在懷裡,低頭在她耳邊,柔聲道:“初塵,一下就好,一下就好。”
初塵感覺到一股熱流打溼了她的頸脖,他落淚了……初塵雙手一緊,心揪在一起,她該如何是好?
“瑾瑜,別這樣?”
“初塵,對不起!”
“別這樣對我說,你知道我不願意在說出傷害你的話,可是我……”
“我知道,你不需要再言,只是一下就好。”
“瑾瑜,我知道我對不起你,辜負了你的這份情意……”初塵哽咽了,她說不下去了,她不忍心,真的不忍心。
“初塵,如果有來生,我只想早點遇到你。”王瑾瑜深情的說着,再度緊了一分懷抱。
“我……”
王瑾瑜不等初塵再言,抱着她飛出涼亭,一個蜻蜓點水,躍上拱橋,站在橋墩上,“美嗎?”
沒有了人羣的夜色,更加顯得清冷高貴,有一絲不染人間凡塵的感覺。
初塵被王瑾瑜嚇得驚魂未定,半響纔回神,她此刻沒有一絲心情欣賞,只道:“瑾瑜,天色不早了,求你送我回去吧。”
“嗯!”王瑾瑜點點頭,飛身而下。
這時候,王瑾瑜的人將馬車趕到橋頭,王瑾瑜鬆開初塵,對她揮揮手,“去吧,我看着你走。”
初塵送了一口氣,看了他一眼,袖中拳頭緊握,轉身狠心離去,快速上了馬車,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王瑾瑜見初塵上了馬車,噗嗤一聲,噴出一口血,他早已不能再施展一絲內裡,可剛纔他拼了命,這一會毒氣攻心,導致心血倒流……
踉蹌幾步,靠在橋墩上,此刻一個黑影出現在他身後,冷道:“你這是何苦了?”
“是不是又要短一年的命?”王瑾瑜苦笑了一下,“齊生,你別花費心血在我身上了。”
“我真是不明白,她到底哪裡好?”齊生很是怒氣,抓着王瑾瑜的手,槓在肩上,“你爲她瘋了,青山爲她也瘋了,你們兩個白癡。”
“你別說我,你爲了青山何嘗不是瘋了?”王瑾瑜咧嘴一笑,“有這一夜的回憶,足夠讓我歡喜到死的那一天。”
齊生很是怒氣,冷道:“我告訴你,三年都必須是由我的藥爲你續命,所以你最好遵醫囑。”
“知道了。”王瑾瑜點點頭,心下已經開始回憶今夜的幸福。
初塵被王瑾瑜的人送到晉王府,下了馬車後,只見王府大門開着,門口兩個侍衛一看初塵,便上前,“娘子,王爺吩咐,叫娘子回來後,直接去花園裡。”
“這麼晚?!”初塵一臉不解。
“不管多晚,王爺都會等你。”侍衛如實回答後,對初塵擡手示意請。
初塵點點頭,邁門而入,跟着侍衛去了花園子裡。
趙炅一見初塵來,便冷笑道:“弟妹,東京繁華可是迷了你的眼?”
初塵明白他的話裡的意思,淡淡一笑,“三哥說笑了,我一直在納悶,爲何王瑾瑜能與我偶遇,這一刻我算是明白了。”
趙炅自然知道她聰慧,也不辯解,只道:“弟妹,有些事我不便告知,我有我的無奈,可你是有夫之婦,言行舉止難道不知顧及一下嗎?”
初塵挑眉,“東京不是我一個人,我去哪裡也是光天化日,再說了,他是我的恩人,有些邀請我很難拒絕,就好比我不願意拿錢給你們。”
聽出她不悅,趙炅笑了笑,擡手示意請,“今日你們出門在外,被青慕瞧見了,這一刻他爛醉如泥,三哥也是出於一片好意。”、
該死的,怎麼就讓李青慕瞧見了,這下估計要鬧幾天了。初塵心下暗罵幾句。
“多謝三哥了。”初塵屈身一禮,“既然三哥乃是一片好意,這夜色深得很,弟妹不便多留,還請三哥見諒。”
趙炅忍不住笑意,失笑道:“你此刻回去,是幫他收拾屋子,還是去找虐?”
這話倒是提醒她了,初塵氣的不行,跺腳一下,坐了下來,“三哥,如此涼爽的夜,你怎麼還不休息?”
“爲你找個藉口。”趙炅說着,招呼一聲,“上酒。”
“我不喝了。”初塵本來就喝了不少,再喝估計就要醉了。
“沒人叫你喝。”趙炅白了她一眼,“少自己做多情。”
初塵剜了趙炅一眼,“自作多情這種事,我這輩子都不做。”
“那是,你也不缺對你自作多情的人。”趙炅打趣說罷,咧嘴一笑,“對王瑾瑜的癡情如何看待?”
“無可奉告!”初塵冷冷一言,拿起下人剛送上了的酒,猛灌一口。
趙炅揮手退下伺候的人,笑道:“那和你有什麼話可聊的?”
初塵看看左右,發現沒人了,便笑道:“你可以問問,你要是想做皇帝,我支不支持你財力不是更好?”
趙炅撫摸着杯子的邊緣,低聲道:“如果有那麼一天,你會嗎?”
“會!”初塵挑眉,“不過我不要像如今這樣,被你皇兄擺一道。”
“那你要什麼?”趙炅說着,擡眸看她,“別說得太離譜了,免得我承受不起。”
“天下第一皇商,你做得到。”初塵說完,挑眉看他,“而且我還可以給你每個月發工資。”
趙炅望着她微微紅暈的小臉,眼神迷離,笑道:“何爲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