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塵聽了,淡淡一笑,“是嗎?那我欣然接受,回頭就給他做一個衣冠冢。”
王瑾瑜很是驚訝,她怎麼那麼平靜?難道是因爲殉情?
初塵剜了他眼,“你又是聽誰說的這事?”
難不成她以爲他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王瑾瑜有些怒氣,猛的起身,怒吼道:“趙九重說的,他說趙炅在大理整整等了大半年,最終得到消息是,高敏與李青慕在逃亡中,被高相的人發現,抓獲時,高敏一怒下,拉着李青慕雙雙跳崖。”
“什麼?!”初塵猛的站起,怎麼會這樣?!可是慕容冥不是還在這邊嗎?難道巧兒撒謊了?還是她不知道?搖着頭,不相信這是真的。
“你搖頭也沒用,高相折了親生閨女,如今氣惱的很,但趙二爺和三爺更是氣惱,死活要他們推二十萬白銀,高相不願意,以支持他們爲由,暫時和平解決。”
王瑾瑜說着,見初塵不信,又道:“趙九重也很是難過,不知道如何跟你說,才找了我,要不然,你以爲我能回來?那男人很重情義,他的新夫人王月娘,在我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看準時機才告訴你,我覺得……初塵……”
沒等王瑾瑜說完,初塵只覺得自己身體虛脫,搖搖晃晃兩下,便倒在了椅子上。
落雪苑裡,衆人齊聚,劉玉氣急,指着王瑾瑜就吼道:“王公子,我家待你不薄,你難道就不知道換個時間通知我們嗎?”
“是啊,二哥走了這等大事,你怎麼都該給我們通個氣,你瞧瞧,這可是我們李家的支柱,要是你再……呸,我這臭嘴。”劉香菱說着,淚水直落。
“你們先別怪罪了,王兄也不願意發生這等事。”李雲連忙勸着,可心下也也是怪罪不已。
王氏那邊瞞着的,劉佩心裡着急,可也不能拿老人家的性命開玩笑,只好在春福苑等候消息。
苗巧得知後,扔下活,發瘋的跑。難怪半月前,老太爺下葬時,慕容冥說要回去處理一些事,然後就走了,沒想到……
“主子怎麼樣?”苗巧一到院子裡,二丫頭早就是個淚人了。
“還沒醒了。”二丫頭擡手摸着淚珠子,“都一個時辰了。”
“我進去看看。”苗巧說着,便要衝進去。李晨立刻伸手攬着,“巧兒,別添亂,準方在裡面救人了。”
初塵躺在牀上,臉色慘白,毫無生氣,宛如歿了一般。
李準方針灸,薰艾補氣,忙了一個時辰,可初塵連醒過來的意思都沒有。
沈祖母拉住初塵的手,哭泣道:“哎喲喂,我的小祖宗哎,你倒是別嚇着祖母啊,你趕緊醒過來啊。”
“娘,你別哭了,你這樣初塵更是不願意……”孟氏拉着沈蓮花,連勸着的話都哽咽了。
“娘,娘啊,你不能丟下我們啊。”翠竹衝學堂直接到屋子裡,趴在牀邊哭的是聲淚俱下。
“哇……娘,娘,娘你醒醒啊,你不要碧兒了嗎?”李雨辰抓着被子,不停的喊着。
李菡萏則抿嘴小嘴,似要哭泣,卻又隱忍着,咬着小嘴……
“菡萏,不許咬了,都出血了。”唐嬸子回神,連忙拍了李菡萏一下。
李菡萏瞬間崩潰,大哭大鬧了起來。還衝到王瑾瑜面前,拍打着王瑾瑜的腿,怒吼道:“你還我孃親,你還我孃親。”
“你們能安靜一會嗎?”李準方一聲怒吼,衆人立刻止言,出了三哥孩子……
“全都抱出去。”李準方吼了一下,幾個嬸子連忙上前,抱起雨辰和菡萏就走,翠竹大一些,便隱忍着,默默的跟着孟嬸子出了門子。
“巧兒,你進來幫嗎。”李準方話落,苗巧連忙衝進了屋子。李準方說了一句,苗巧立刻揚聲道:“你們都先退出去,我用針。”
衆人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看二人的神情,也不敢怠慢,都退了出去。
大堂上的男子焦急的等着,派綠萼來問了五六次了,二丫頭也是問火了,直接說等着。
屋子裡,苗巧自然懂得那套針法,二人忙進忙出半個時辰,才備好了藥浴,苗巧將初塵脫得一絲不掛,放入藥池,才喚了李準方進浴房。
李準方曾拿自己聯繫了很多次了,這一次是他第一次在患者身上用,而這患者還是這套針法的傳承者,真是諷刺……
看着用白紗淡淡蓋了一層初塵,苗巧惡狠狠的說道:“你要是敢多看一眼,我剜了你的眼珠子。”
“沒空理會你。”李準方無視苗巧,來到浴池邊,打開針包,開始……
一套針法用完,苗巧傻眼了,怔怔的看着緩緩醒過了初塵,淚含眼花,“主子,你總算醒過來了。”
初塵爭眼後,說得第一句話,“你……你們爲什麼要救我?”
“啪!”李準方擡手就給了初塵一巴掌,“因爲你不但是他的妻子,還是碧兒和玉兒的娘,還是這一屋子人的依靠,你不要忘記,你還是一個女兒,難道你要讓你娘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苗巧都傻了,李準方向來溫文爾雅,如女孩子的性格,從不敢如此說話,今兒……
初塵沒有反駁,只是苦笑道:“準方,你長大了,懂事了。”
“我沒長大了,我需要你看着,我需要你教我,我需要你……”李準方說着,哽咽了,淚水瞬間滑落,自己個不停的擦拭,不停的罵自己沒出息。
“準方少……少爺,你沒事吧?”苗巧伸手想去安慰,可手到半空,便想起慕容冥的話,那句除了我之外,不許碰任何一個男人,不然砍手。
“醒了。”在浴室外面的二丫,一聽裡面的對話,立刻欣喜的跑了出來,“二奶奶醒了,二奶奶醒了。”
王瑾瑜一聽這話,頓時心裡大石落下,還瞬間發誓,絕不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也絕對不許李青慕這個混蛋的消息,再度擾亂她的生活。
李雲擡手拍拍王瑾瑜的肩,“走吧,我知道你心裡苦,去我屋子喝兩杯。”
“好!”王瑾瑜猛的轉身,疾步離去,他不想任何人看到他的淚水,也不許任何人知道他的心,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傷害她,包括自己。
在牀上躺了整整一個月,初塵才大病初癒,整個人蒼老了一大截。
如今冬月了,天氣越發的冷,初塵下牀後,幾乎沒出過院子,除了看看賬目,指派一下人物,幾乎每做其他事,家裡人護着,啥也沒得做。
李青川知道青慕真的歿了,哭了大半天,商議要不要告知青山,初塵不讓,說如今大周動亂,暫時不告知,免得亂了青山的心;落賜福來陪着初塵說了大半天話,因爲邛州府的鋪子有三個,卓凡忙不過來,沒在家待兩天,就走了。
今日天氣很好,太陽暖和和的,初塵一早就收拾了衣櫃,把李青慕所有的穿過的衣物,鞋襪,用很大的包裹裝好,幾番思量,又打開包裹,仔細看着……
二丫頭實在忍不住了,出聲問道:“二奶奶,你把二爺的衣服拿出來,又放進去,放進去,又拿出來,你到底要幹嘛?”
“你家二爺還沒有衣冠冢了。”初塵淡淡一笑,最後決定只拿三套不能穿的衣服,三雙不一樣的鞋子包起來。
二丫頭一聽,心下一緊,不敢多問,拽了拽手指頭,半響才道:“啥時候去弄,奴婢還叫人準備。”
“今兒吧,今天氣好。”初塵言語冰冷,不帶任何感情,好似心如止水。
“那奴婢這就去叫人準備。”二丫點頭,正要離去。
初塵連忙擡起頭,“不要通知太多人,你就叫二壯和全叔跟着去就好了。”
“嗯,奴婢明白,但香蠟錢紙在福嬸哪裡……”
“那再叫上福嬸吧。”初塵不由得一笑,這丫頭最近一個月小心謹慎,生怕就惹着她了,做事都有些拘謹了。
“嗯。”二丫頭應聲,便出了門子。
初塵想起那一場惡夢,宛如歷經地獄的輪迴,讓她生不如死。夢裡一個佛陀與她言,要是再敢透露歷史,她將失去更多……
“青慕,也許這就是我的報應,可是卻連累了你。”初塵抱起衣服,將頭埋在衣服裡面,可這裡面找不到一絲他的味道,讓她心寒如這個冬。
初塵收拾好包裹後,來到梳妝檯前,拿起剪刀,撩起一縷青絲,眼睛一閉,剪了下來;在梳妝檯上拿了一個錦盒,將青絲放入,卻發現銅鏡裡,自己憔悴的容顏,想起青慕曾言……
“娘子,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嗎?”
“娘子,以後我要給你做一個最大的梳妝檯,讓你每天都美美的。”
“娘子,你不許哭,因爲你哭了就不美麗,那樣我這銅鏡就沒有用武之地了。”
“娘子,我會一直讓你看着銅鏡裡的你,漸漸變老,漸漸變醜,然後告訴你,我們已經百年好合了。”
“娘子……”
初塵想着,眼眸又被瑩光覆蓋,她那千瘡百孔的心,就算揪在一起,都不能完整。
綠萼來院子,不見二丫頭,便直接來初塵屋子,見初塵出神,咳嗽一聲,道:“二奶奶,初慧小姐來看老夫人,說是順便來看你了,劉佩少奶奶問你要見嗎?”
“不見。”初塵斂了神情,將錦盒放入懷中,轉身拿起桌子上的包裹,“告訴她,能得意的時候,儘量多得意,好好享受如今的幸福,不要等到失去了,纔來惋惜當初的隱忍。”
“奴婢記下了。”綠萼頷首應聲,這主子說話,就算這麼毒,句句帶刺,可就是讓你找不到根在哪裡。
“還有,讓二壯他們走後門,我不想看到她幸福的樣子。”
綠萼有些好奇,忍不住道:“畢竟初慧小姐是你親妹妹,二奶奶也用不着畏懼……”
“畏懼?!憑她?”初塵止步,轉身看着綠萼,在她面前做了一個握拳的動作,冷笑道:“你二奶奶不是畏懼她,是畏懼自己,我很怕自己如今不幸福,見不得她好,然後失心瘋了,瞬間捏碎她的幸福夢。”
綠萼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連連吞了好幾口唾沫,都還渾身寒慄不止。這個主子太可怕,真不知道二丫頭怎麼熬過來的……
綠萼回了春福苑,對劉佩如實回稟,恰好被初慧聽到,便走了進去,輕蔑一笑,“自己死了男人,就生怕別人過得比她好,她還真是無恥,我看你們以後可得小心點,免得那天她失心瘋了,把你們一個個全都弄得妻離子散。”
“初慧,她可是你親姐姐,你怎麼可是說出這種話?”劉佩氣急,瞪着她,“你也不想想自己如今的幸福是誰給的?”
“我自己爭取的。”初慧一聲怒吼,冷道:“她什麼都沒給我,給的只是她的怒火與責罵。”
“你如今出息了?”劉佩冷冷一笑,“自己個摸着良心想想吧,我可是聽你大哥說了,當初要不是初塵冒着被世人責罵幫補孃家的罪,回來迎接了你們,你們如今可是在英縣吃苦捱餓了。”
“哼,那也是她應該的。”初慧滿臉恨意,“當初要不是她偷吃東西被打,哥哥救她,再被打,家裡怎麼會變成那樣?她這一生,做什麼都彌補不了對我們的傷害,你等着看吧,她這輩子註定悽慘一生。”
王氏正好如廁回來,聽到裡面的話,怒氣衝衝的走了進來,擡手就給了初慧一巴掌,“她是你姐姐,你這種混賬話都說得出來嘛?”
“娘,你每次都爲了她打我,憑什麼?”初慧含着眼淚,抽泣着。
王氏氣的上氣不接下氣,指着初慧,“你姐姐差點就歿了,你難道一點都不心疼嗎?”
“我憑什麼要心疼她?”初慧咬着牙,怒道:“她何時心疼過我?我成親那日她都不肯來,除了大哥和大小雙,你們誰來過?”
“初慧,我告訴你,要不是你姐姐叫你大哥去,你大哥死都不會再見你。”劉佩怒火上來,指着初慧就罵道:“別不知道好歹,你姐姐送你去學織錦,一個可是要月花五十兩白銀,左晉剛開始是爲了討好你姐姐,跟她做生意,後來知道你學習織錦,才瞄上了你,實話說了吧,左晉當初和你好,就是要利用你,也是因爲你姐姐,她纔會……”
“那又怎麼樣?”初慧打劉佩的話,冷冷一笑,“我不是傻子,我知道,而且現在知道的最清楚,所以我才恨她。”
王氏氣的咬牙切齒,推着初慧往外,“你給我滾,一輩子都別來看我,我當沒生過你。”
“娘,你住手。”初慧本能的擋了一下。
那知道王氏一個重心不穩,應聲倒地,頭不偏不倚,磕在了門檻上,頓時鮮血長流。
“娘啊!”劉佩驚呼一聲,連忙跪地抱起王氏,回頭看着綠萼,“你還愣着幹嘛?喊人啊。”
“綠萼回來。”王氏喝斥了綠萼,喘着氣吩咐道:“就說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不要多嘴。”
“奴婢明白了。”綠萼不敢耽誤,連忙應聲,便轉身奔跑出去。
初慧傻眼,渾身顫慄,“娘,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擋了一下,娘,你不要嚇我……”
“落小妹,你走吧,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這事,包括你姐姐。”
王氏有氣無力的說完,眨巴了眼睛,劉佩連忙掏出絲絹,爲王氏擦拭了額頭的血,焦急道:“娘,你別說話了,等準方少爺來了再說。”
“娘,我扶你去屋裡。”初慧也傻了,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蹲下身子,欲要去拉王氏的手。
王氏挪了一下手,對着劉佩說,“佩兒,這次禍事,你恐怕要自己扛下了,回頭賜福要是責罵你,你可千萬要忍着,別說出事實後,初塵狠下心腸弄死了這個孽障,犯下殺妹的罪行。”
“娘,你別說了,佩兒知道,佩兒不怕,求娘別說了,先回屋子去。”劉佩泣不成聲,可惜自己個生完孩子後,身子骨就弱,壓根抱不起王氏。
“娘,娘,你先起來吧。”王氏連番交代,宛如留遺言一般,初慧嚇得連連哭喊。
“我不是你娘,我是仇人,你走吧。”王氏再也不說話了,幽幽的閉上了眼,在最後一刻,想着的是初塵,所以露出了笑容。
“娘啊……”
此刻,初塵剛走半山腰,忽然,手腕上的玉鐲子瞬間斷裂,毫無徵兆的斷成兩截,這可是王氏陪嫁的嫁妝,唯一留下的一對玉鐲子,她和初慧一人一個……
“娘。”初塵心裡瞬間升起不好的預感,立刻轉身,“今日不去了,先回家。”
春福苑路,劉佩抱着王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衆人聞訊趕來,都嘆息不止。
“通知初塵了嗎?”許氏問了一句,孟氏搖搖頭,“落雪苑沒有人,粗使婆子說是出門了。”
“真是的,怎麼這麼不小心?”唐氏說着,瞪着綠萼,“還不去掛白,通知這院的當家。”
“是,奴婢這就去。”綠萼剛帶着李準方來,這就歿了,真是不幸。
李準方聲聲嘆氣,“老太太身子骨一向不好,上一次暈倒後,就常有眩暈,你們怎麼就不知道仔細點,嫂子才大病初癒,你們這院又出事,還能讓她好好的修養一下嗎?”
“你們李家還是人嗎?”初慧一聽這話,起身瞪着李準方,“難道我們想嗎?你們可別忘了,這你死的可是你們的金主的娘,你們應該想想,怎麼讓你們的金主彆氣得一起歿了,到時候你們沒有了靠山。”
“這姑娘怎麼說話的?”江氏怒氣上來,“這裡可都是你的長輩,你這一口一個金主,說的好似我們李家人忘恩負義一般。”
“難道不是嗎?”初慧冷哼一聲,“你們有時間質問我們,不如先給我娘披麻戴孝。”
“混賬東西。”初塵正好過來,擡手就給初慧一巴掌,揚聲道:“來人,給我轟了出去。”
江氏回神,訕訕一笑,“初塵,別生氣,嬸子他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初塵淡淡一言,走到大門口,一看這一幕,踉蹌一步,險些倒地。
“嫂子,你可得撐住了。”李準方連忙扶着初塵,“落大哥還沒回來了,你得先安排。”
“落初塵,我不走,我要給我娘送行。”幾個粗使婆子,抓着初慧,也沒往外拽,畢竟這可是死了親孃。
初塵充耳不聞,推開李準方,扶着門,慢慢的跪了下去。
“大妹,都是我的錯,是我沒看好娘。”劉佩連連認錯,哭得是肝腸寸斷。
初塵望着王氏露出的笑容,擡手抹着額頭的鮮血,笑了笑,“傻娘,你知道嗎?我會唱你哭嫁的歌,我現在唱給你聽。”說完,淚水決堤,張口唱道:“清早起來哭一番,女哭娘罩角短,娘哭女也腸幹……”
衆人哪裡還忍得住,全都淚流滿面,這時候,劉玉趕了過來,一聽是劉佩沒盡心,一聲大哭,上前就打劉佩,“你個混賬東西,你怎麼能讓親家奶奶摔着了啊,你個混賬東西,你怎麼跟落大哥交代啊,混賬東西……”
“大嫂,你別這樣,劉佩妹妹已經很傷心了,你別在責怪她了。”李準方上前拉着劉玉,拽到一邊,“你別添亂了,嫂子都傷心欲絕了。”
“我也不想啊,可是……”劉玉淚水直落,這下佩兒該怎麼過?
突然,初塵猛的起身,疾步走到初慧面前,擡手就是一巴掌:“就算娘要原諒你,可是我不會,你別指望大嫂能瞞得住,我不是傻子,從今兒起,你要是敢踏入李家村地界,我瞬間廢了你。”
“管我什麼事?”初慧咬着牙,瞪着初塵,“是娘自己摔倒的,難道還要我來承擔不成?”
“畜生,連你大嫂都知道傷心,你了?”初塵怒罵一聲,深吸一口氣,“既然娘要維護你,那我就成全她,讓你好好活着,我絕對不會動你,讓你自生自滅,回去告訴左晉,開春後,好好迎接我的憤怒。”
“你不是神。”初慧甩開抓着她的粗使婆子,瞪着初塵,“我恨你。”說完,看了看王氏,含着淚,心一狠,衝出了春福苑。
“怎麼回事?”許氏好似明白了什麼,瞪着綠萼,“到底怎麼回事了?”
綠萼連忙跪下,戰戰兢兢的,如實回稟了剛纔之事。
初塵轉身來到劉佩身邊,“嫂子,謝謝你的大肚,起來給娘準備喪事吧。”
委屈被解除,劉佩頓時崩潰,抱着初塵,“大妹……”
落賜福接到消息,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看着滿院子的白,頓時嚎啕大哭,扯着棺槨,一哭就是幾天。
春福苑跪靈三日,下葬時,初塵將王氏和落爹爹合葬,做了雙穴,落賜福覺得自己沒盡孝,要守孝三年,還讓大小雙吃素半年,全家一起爲王氏盡孝。
初塵不能,她已經有了打算,自然不會守孝多久,但也許了三個月。
如今快臘月,落雪苑和春福苑都是吃素,初塵兩個孩子也跟着,可小孩子總是嘴饞,這不,李雨辰問上了初塵。
“娘啊,我們什麼時候纔可以吃肉啊?”
李菡萏雖然是妹妹,可這性格完全像足了初塵,老氣橫秋道:“娘說什麼,就是什麼,不許多問。”
望着才兩歲多的孩子,初塵有些於心不忍,抱着他們兩個,“雨辰啊,菡萏,你們的娘如今是個沒孃的孩子了,所以……”
初塵還沒說完,李雨辰便哭泣道:“娘啊,沒孃的孩子好可憐的,我可憐的孃親,以後我把我的娘分給你,你不要傷心了。”
初塵一怔,看着雨辰,真不知道說啥,再看看菡萏,她咬着小嘴,隱忍半響,好似狠了心才道:“娘,我也分給你一點。”說着,便憋着嘴,“我不想分的,我自己都要跟跟哥哥分……”說着,便嚎啕大哭了起來。
初塵被這兩個小傢伙弄得是哭笑不得,連連安慰,說不分了,只要他們不吃肉就好了。這才把兩個小傢伙勸好,還幫着初塵抄寫地藏經,爲外婆盡孝。
原本訂於臘月的山莊喜事,因爲初塵是主院戴孝,便推後到來年二月,等主院戴孝期滿,才辦喜事。
春福苑因爲落賜福戴孝,初塵讓他回來,將李八斤提了上去,算是外院最高恩賜了。
李成紅這邊,因爲李成仙去世後,跟初塵有點走動,但是都很陌生,而且只有李成紅和二女兒李杏來李家大院。
聽李杏飯後茶餘說起,她大姐李荷嫁給了左毅做了偏方,媒人還是自己的親舅舅,真正是李家的恥辱,所以出嫁那日,都只敢在城裡擺了一桌,不敢通知李家人。
李杏愛跟着李成紅來初塵這裡,每次來都去織錦房,纏着李慧,跟學習刺繡。
次數多,李慧問了初塵,初塵沒有反對,如今李杏便來李家大院住下了。
李成仙去世的時候,李成林回了一次,算是了斷塵緣最後的關係一般,再也沒有回過李家村了。
外院的李氏族人,今年早早就派人來說了,爺爺輩的,都走不動了,今年不團年了。
初塵也不多說,應承了便是,大院裡的爺爺輩,除了九房李明軍還硬朗一點,七房的李明信也不行了。
七房叔輩李木,人如其名,木勒老實,除了幫着初塵照看桑園,就是照顧李明信,李木三個女兒,除了李蘭的招了上門女婿,其他兩個女兒嫁在火井縣,日子過得還行,但總是看着好的,所以年下便求上們來,希望開春後,能謀個事做,順便侍奉爺爺。
初塵沒答應,兩個人便去求李蘭,不過卻被楊兵攔下,沒見着就攆回去了。
如今下一輩的人都十三十四了,都開始學做生意了,楊兵兩個兒子,楊誠,楊明,因爲上次訂親之事,還和初塵鬧了一下,說初塵偏心眼,沒給他家的孩子看,護的不行了,這會怎麼會讓李蘭的啷個妹妹求位子,自然是給自己的兒子留着。
如今院子打了,是非也多了,經常會有一些小爭吵,不過在因爲畏懼初塵,沒敢發作。
臘月二十八,李家大院大團年,春福苑和落雪苑都吃素,所以坐在了一起。
“怎麼搞得,又是素菜?”落小雙怒吼一聲,放下筷子,“大姐,你可是主院,怎麼大過年的,你也吃素?”
落賜福雙目圓睜,怒罵道:“混賬,你們可是在服喪期間,爲母盡孝,什麼叫挨?”
“這都快兩月了,我們還不夠嗎?”
落小雙話落,落大雙也放下筷子,生氣道:“是啊,我們好不容易纔熬到過年,以爲可以大吃一頓了,結果這全是素菜,這團年飯有啥可吃的。”
一聽落大雙也附和,落小雙很是不服,瞪着落賜福,“別把你自己的孝意強加在我們身上……”
初塵擡手就給了落小雙一巴掌,“你不吃就給我滾回春福苑。”
“你就知道打我們,二姐被你打出去了,娘被你們氣死了,現在你……”
“嘭”的一聲,落賜福一拳把落小雙打在地上,怒罵道:“長姐如母,你個混賬東西,勞資今天打死你。”
“大哥,大哥,你先消消氣。”李雲連忙上前,拉着落賜福。
李青川也上前,擋在落小雙面前,“是呀,妹夫,大過年的,別衝動。”
劉佩連忙扶起落大雙,“四弟,你別給你大哥添堵了,先回院子去啊。”
落大雙見弟弟被打,拉着落小雙說道:“四弟,我們走,這是他們李家的團年飯,我們落家吃不起。”
“出息了,全都出息了。”初塵一聲怒吼,一拍桌子,瞪着二人,“要不要我不你們也攆出去?”
沈蓮花一聽,着急了,這丫頭可是什麼都幹得出來,連忙上前,“初……初塵啊,別這樣,都是你親弟弟,這大過年的,別說氣話。”
這邊落大雙一臉不識好歹,冷哼道:“攆就攆,反正二姐夫說了,我們隨時都可以過去。”
“混賬,你竟敢跟殺你們孃的人有來往,看我今天不宰了你們兩個。”
落賜福一聽,怒火沖天,轉身抄起主位上片烤全羊的刀,就砍了過去。
衆人措手不及,還沒回神,便聽到落大雙一聲哀嚎,衆人回神,落大雙一隻手,已經被落賜福砍落在地。
“巧兒,打暈大哥。”初塵一聲吼,苗巧飛身上去,一掌橫下,便將落賜福打暈。
“大嫂,帶着大哥和侄兒先回去。”初塵一聲吩咐,便瞪着落小雙,“你滿意了?”
落小雙做夢都沒想到,一個吃食會惹這麼大的禍事,怔了怔,瞪着初塵,“這不是你害的嗎?”
“是啊,所以我不害你們了。”初塵輕蔑一笑,傻娘都走了,她對着落家也算仁至義盡了,既然不討好的,她也沒必要留着。
“我送他們回去。”劉玉一臉哀愁,也不知道說啥,只好拽這李青川,一起送落賜福回去。
初塵看看抓着自己手的落大雙,“一會我讓李家的人給你續上,至於能不能好,我就不知道了,這也是你爲自己的衝動付出的代價。”
初塵的冷漠叫衆人有些唏噓,可也不敢上前去勸着,沈祖母剛想去勸。初塵一個轉身,瞪着落小雙,“回去春福苑,收拾了你的細軟,想去哪裡,我念着還有血緣關係,叫人送你去……”
“初塵,不能啊,這可是大過年的”
“是啊,有什麼事,等過了年再說。”
“就是,他們還小,不懂事,而且,孩子們還看着了。”
“……”
衆人七嘴八舌的勸着,落大雙不在哭泣,撿起地上的手,笑道:“落初塵,你好樣的,現在你就給我們一輛馬車,我們自己走,這手也不需要你們李家人續了,我他孃的不要了。”
落大雙說完,扔了出去;白虹一個飛躍,咬住扔掉的手,一口就吞下去,跑到一個角落裡舔着嘴,一點不愧疚。
“哈哈……連狗都仗勢欺人。”落大雙說着,拉着落小雙,“四弟,我們走。”
“嗯。”落小雙撕下一塊白布,包裹住落大雙的手,便走。
初塵揮手,示意二壯送他們。這團年飯也就這樣食之無味的結束了。
第二日,初慧報官,非叫初塵下獄,可惜落賜福一攬罪責,連一絲連帶也不讓初塵沾邊。
縣官聽信左晉的,當天不審,便判了半年,拉着落賜福下了獄。左晉還說,李家二奶奶一定會拿錢來贖人,叫縣老爺好好等着,過個肥年。
左晉以爲初塵會拿錢來贖人,結果初塵壓根就沒給以一分銀子,而帶着一隻狼去了縣衙,警告了縣老爺,要是落賜福少一根汗毛,她都叫他烏紗不保,要是落賜福收了一點傷,就要他小命,氣得縣老爺找左晉狠狠要了一筆。
“相公,你怎麼了?”初慧迎上左晉,連忙給他脫下斗篷。
左晉瞪了初慧一眼,“還不是被你姐姐氣得,你說你家,怎麼就那麼不省心,二弟被砍,如今手也沒有了,四弟又是笨得出氣,帶個話都帶不好,害我損失一萬白銀,一萬啊。”
“相公,對不起,我會努力的,你別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好。”初慧連連賠不是,“我給你倒杯茶,你先喝點熱的……”
左晉抓着初慧,按在桌子,“啊!”初慧叫了一聲,忙道:“相公,我可是有了,現在胎還不穩,你別……”
左晉完全不管初慧,按在桌子上,一頓發泄。初慧隱忍着痛楚,任由淚水落下。
這個大年三十,落賜福在牢中度過,初慧在左晉的暴虐下度過,大小雙在左家客房,吃着連素菜都不如的一葷兩素度過。
親禍猛於虎,這是初塵兩世爲人,深切的體會。她在自責與內疚中,度過了又一個慘淡的新年。
新年新氣象,李家大院想掃除院裡的陰霾,請了戲班子,打算唱他半月。初塵同意了,正說要去縣衙把落賜福接回來,結果老頭便送了回來,說是上面交代了,要是再爲難李家二奶奶,他們全部都要拉去砍了。
初塵知道,王瑾瑜特地跑去了成都,找了孟玄珏,說了青慕的事,孟玄珏出於內疚,又出於兄弟情義,說是要照顧初塵一世。
王瑾瑜冷冷一言,看了看這天香樓,“你少假惺惺的,這麼多年了,你除了幫着她打理吃食,何時幫過你弟妹一絲?”
孟玄珏嘆氣一聲,“瑾瑜兄,我又的苦衷,而且這些年,宮中的消息,我都頭透露給她,她運糧之事,我也暗中出力,可我就是一個無權的皇子,能幫她的很少,去年大臣力勸父王稱臣與大周,結果父王不同意,惹得柴皇征討,如今又是戰事連連。”
王瑾瑜也嘆息道:“如今天下動盪,戰火綿延每個角落,聽說你父王力拒大周,說什麼都不稱臣,可如今他便是想稱臣,估計也難了。”
孟玄珏舉杯爲王瑾瑜再倒了一杯酒,“李起你是知道的,連這樣的人父王都留不住,你說這政權還有和意思。”
李起?!王瑾瑜一怔,這人可是很有學識,繼母昭裔後,蜀國能排的上號的人物,做一個翰林學士綽綽有餘,只可惜這人性子直爽,說話不中聽,故而不得志。
“你這是什麼表情。”孟玄珏睖了他一眼,“要不是這皇子身份,我真想和你一樣,先去那裡就去那裡。”
“我也不見得真的自由。”王瑾瑜淡淡一笑,“你好似也是主張稱臣的人,你父王會不會打壓你?”
“我還能怎麼被打壓?!”孟玄珏苦笑了一下,“我如今連王府都不回,他也知道我心裡憋屈,自然不會在跟父王進言了。”
最無情帝王家,王瑾瑜嘆氣一聲,“你有什麼打算?”
“能有什麼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孟玄珏舉杯,向着摩訶的方向一望,“今生無望,求一個來世吧。”
“說得也是。”王瑾瑜也端起酒杯,對着邛州方向,“我想求來世,更想得到今生,那怕就是一個知己,我也要她知道,這個知己是她這輩子都不可忘懷的人。”
“你乾脆入了她的門子,豈不是更好?”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看來苦的不止我。”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