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爲霜偏頭衝蘇李氏望去,“哦?是嗎?依着娘你這麼說,倒真是我少見多怪了,得罪了那錢大廚了。”
說話時,陸爲霜的面上始終帶着一層淡淡的笑意。
只那笑意露在蘇李氏眼中,卻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也不知爲何,蘇李氏總覺得這個陸爲霜在離開蘇家後又變了,若說從前在他們蘇家是個不好相與的,那眼下她的一舉一動便是不容針對的。
她分明是自己的後輩,但蘇李氏好些從前能說出口的諷刺的話語,在對上陸爲霜的那雙眸子後,便莫名地哽在了喉間,就好似叫她身上某種氣勢狠狠地逼了回去。
這樣的情況着實叫蘇李氏心裡泛毛。
蘇李氏不知道,前世的陸爲霜可是見過不少大風大浪的,即便是會見自己國家的主席和他國的總統她都能坦然自若的應付,甚至於因爲她的手藝那些大人物還要對她敬重幾分。
眼下不過只是區區小山村的一個地主婆,她又有什麼好怕的。
從前陸爲霜的身體弱小,營養不良,這種在人前的氣勢所以不能展現的淋漓盡致,可眼下陸爲霜的身體在她精心的調養之下,也是漸漸豐腴與健康起來,那股子威壓與氣勢自然也就開始藏不住了。
蘇李氏不敢再看陸爲霜那雙灼灼的眼睛,撇開眼嘲諷道:“那日你與曜兒成婚,便是那錢大廚掌的勺……”
說到這,蘇李氏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驚道:“哦……我差點兒忘了,那日你是新娘子,可是吃不到這兒的東西的。”
“所以說啊,這人的福氣還是生好的,有些人出生貧寒,就算有幸嫁入富裕人家,也還是沒有那口福!”
蘇李氏這話,話裡話外不都是在說陸爲霜是個貧賤之人,是她高攀了他們蘇家,可即便如此,一隻麻雀也休想飛上枝頭做鳳凰。
說話間,已經有熱菜上了桌。
是一份糖醋排骨,一顆顆排骨經過麪粉裹制油炸而後再用澱粉勾芡加入糖和醋,最後撒上蔥花兒做成的糖醋排骨。
陸爲霜盯看着那份晶瑩剔透的佳餚,嗯……這顏色倒是可以過關的。
蘇立率先動了筷子,從盤子中夾了一塊後放進嘴裡品了起來。
陸爲霜見此,也拿起了碗筷衝蘇李氏笑道,“既然如此,那今日我便是有口福了,可要好好品品這錢大廚的手藝了。”
“哼——”蘇李氏見她裝模作怪的樣子,冷哼了一聲沒有再理會她。
別說是陸爲霜了,就算是蘇李氏自己想要吃到錢大廚的手藝那也是不可多得的,眼下她自是要暢快地吃一回,不然可不就負了那辦喜宴的銀子嗎?
這邊衆人都對一盤糖醋排骨進行着掃蕩,另一邊的陸爲霜則是夾着排骨,張嘴輕咬了一口。
慢慢品了幾下後,陸爲霜的眉心便微微蹙起了。
“如何?”身邊的蘇曜衝她小聲問道。
陸爲霜衝他緩緩搖頭沒有說話,她雖是將她夾的那塊糖醋排骨吃了,面色卻不如他人那般喜悅,也沒有再伸手去夾第二塊。
不僅是糖醋排骨,就連後頭上的那些個菜,陸爲霜也都只是夾一塊,品完後便默不作聲地靜待下一盤菜上桌。
陸爲霜如此舉動落在蘇李氏眼中便又顯得做作了。
柳蘭向來都是蘇李氏身邊的狗腿子,柳蘭知道婆母對那陸爲霜心裡十分不喜,她自然也是。
誰讓陸爲霜小小年紀便長了一張狐狸精的臉呢,偏頭察覺到婆母臉上的不悅時,便笑道:“娘,這錢大廚的手藝還真是好呢!媳婦兒吃着大概只能用人間美味來形容了。”
說話間,柳蘭的目光衝陸爲霜撇了撇,“只是媳婦兒覺得,就算是這樣的佳餚,有些粗鄙的人就算是吃了也是品不出其中的美味的,如此一想倒是覺得有些浪費了。”
白日裡,蘇李氏還對這位與自己爭風頭的媳婦兒看不順眼,眼下爲了對付陸爲霜卻是站到了統一戰線上,“可不是麼?好比這豬啊,不管給她什麼,她都能吃的很香。正所謂富人品味,貧人果腹,到底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陸爲霜淺笑着,還未來的及開口,便聽一旁的蘇華開口,“娘,我卻是覺得今日這菜,沒有三弟成婚那日做的好吃的,就好比這掌中寶吧。那時候一口便是激起了我的食慾啊,可今日卻不過爾爾……”
柳蘭聽自家相公如此說,便不悅的瞪着他。
她不知道,蘇華此番說的可都是實話,可這些話落在柳蘭耳中,卻成了陸爲霜又使了什麼美人計,勾走了自家相公的魂,居然讓自家相公出聲維護。
不覺間,她心裡對陸爲霜的恨意便又是加深了幾分。
“我覺得卻是頂好吃的!”柳蘭恨恨地瞪了一眼蘇華,而後往嘴裡塞了一勺滿滿的甜羹,只差沒將自己膩死。
蘇華見此,卻撇開了腦袋,對其毀形象的舉動視而不見,心裡卻更加明確了一件事兒。
說話間,已經開始上這喜宴的最後一道菜了。
最後一道便是果盤,是小孩子們的最愛。
陸爲霜本想起身去廚房盛飯,卻不想他們這桌上最後一道菜的竟是時言才。
說起來,陸爲霜與時言才已有好幾個月未見,如今在此場合碰見,卻是叫人尷尬了。
時言才自然也瞧見了坐在席間的陸爲霜。
若是他記得沒錯,當初這江喜可是說自己不過是蘇家一位朋友的女兒,可今日能夠與蘇家的人坐在一道,身邊還坐着……
想到這,時言才的目光又落在了陸爲霜身邊的蘇曜身上。
心裡便是明白,他叫他們倆給戲耍了。
陸爲霜早先便想過,或許會在這兒碰上錢大廚的那些個徒弟。
時隔那麼久,別人或許已經將她給忘了,可時言才卻不會忘了她,畢竟在那之後,她還接受過時言才的幫助,她與時家的往來也從未斷過。
只一想,就算時言才今日也在,那也應當是在廚房忙碌纔對,不應該會到前院來。
卻不想,老天爺偏生是與她開了一個玩笑,這樣小的機率竟也叫她能碰上。
時言才神色微僵地在陸爲霜與蘇曜身上掃了兩眼,而後才沉默着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