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爲霜突然道,“一個人,就算隱藏地再好,也還是會有破綻,那樣的破綻他人自然發現不了,但我作爲你黑衣怪的朋友,蘇曜的結髮妻子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天,我奶奶來家裡鬧的時候,你應當是去蘇家查探有關於大嫂受傷的事兒了吧?所以你纔會不在家。”
陸爲霜不知道,自己心裡對他的懷疑該從何說起,索性便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了。
她感受到,當自己在說完這話後,黑衣怪的身子驀地一滯,雖說那只是飛快的一瞬,可她卻還是清楚地感受到了。
“還有你出手救了我和珍珍殺死野豬的那日,我回家時你也不在,偏偏那日你回來後臉色蒼白,病情加重,對我也是愛理不理。你的身子一直都是我在照料,病情一直那麼穩定的你怎麼就偏生在黑衣怪受了腳上時病情也跟着加重了呢?”
陸爲霜說完後,黑衣怪還是閉口不談這些陸爲霜心裡對他產生的懷疑。
見此陸爲霜自嘲地笑了一聲,落寞地晃了晃腦袋,鬆開了抱着黑衣怪大腿的雙手,直起身子。
她看着面前這個揹着自己不說話的黑衣怪,“早上我瞧見了蘇曜褲子上的血漬……”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儘可能地讓自己保持穩定的情緒,“也是那個時候,我才徹底對你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方纔出來前,我去尋安嬸子聊了一會兒,從她那兒,我才得確認到原來當初蘇老爺反對我進門時,真的是你要執意娶我爲妻!!”
“如果,這麼多的證據放在面前,你還仍舊是覺得那只是巧合,不願意承認你自己的身份,那……便罷了。”
說完,陸爲霜便緩緩地轉回了身子準備離開。
陸爲霜這話說得不假,在此之前她對黑衣怪與蘇曜的身份也是有所懷疑的,但到底是沒有要去深究的想法。
畢竟兩人在性子上有天囊之別。
一個沉默寡言,一個卻總愛與陸爲霜開玩笑。
一個行動不便,一個卻能飛檐走壁。
只要是人,便不會將這樣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想象成是同一個人。
可因着那褲子上的血漬,卻讓陸爲霜發現黑衣怪與蘇曜兩個人之間有着好多奇怪的聯繫與共鳴,說得更準確一點應當是破綻。
而陸爲霜也知道,這件事兒,她已經做到這個份上,如若黑衣怪自己不願意承認,就算她說再多,他也不會改了自己的決定。
就在陸爲霜以爲,黑衣怪的沉默已經代表着這件事兒終將不了了之時,那立在面前一直默不作聲的他卻突然開了口。
“我認!!”
陸爲霜剛剛擡起的步子,在聽到那兩個簡單的字後,猛地一滯。
這是蘇曜的聲音,而不是黑衣怪那沙啞的聲音。
“你說的那些我都認了,我就是黑衣怪,也是蘇曜……”
不知爲何,此前陸爲霜心裡雖是已經確定黑衣怪與蘇曜之間的關係了,可眼下當她親耳從黑衣怪的嘴裡聽到他承認自己的身份時,心跳還是莫名的加快,人也跟着措手不及起來。
女人就是這樣一種奇怪的生物,在沒有尋到真相之前,用盡辦法去尋求真相,當真相真就那麼擺在面前時,反倒卻是不願相信了。
“我承認了這些後,你又能做什麼?你會因此感到開心嗎?”黑衣怪將遮擋在他臉上的布條扯下,轉身望着揹着自己如同雕像一般一動不動的陸爲霜。
陸爲霜微張着嘴巴,倒是真的迷茫了。
就如蘇曜說的,就算她知道了黑衣怪就是蘇曜,蘇曜就是黑衣怪那又能如何?
“你啊,就是太聰明瞭。”
黑衣怪看着陸爲霜耷拉着肩膀的背影,長嘆了一口氣,緩步來到她面前,低頭看了她一眼。
只見此時的陸爲霜,眼底噙着淚水,一臉的倔強神色中帶着一絲象徵軟弱的委屈。
黑衣怪擡了擡手,心疼地欲將其攬進懷裡,可猶豫了許久也終究只是將手落在了她的肩上,拍了拍。
“你這麼聰明,應當知道我一直這樣隱藏身份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你不該問的。”
“可我並不想被人當猴耍……”陸爲霜終於開口,擡頭直視着黑衣怪的雙眼,憤恨地道:“這麼久了,你一直在我身邊扮演着兩種身份,病人與大俠。”
“蘇曜,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演技。回家需要我照顧你,出來你卻當我的護衛,你在這兩種角色之間切換地如此自如,若不是今日我發現了那血漬,或許我還活在你所搭建出來的一個謊言之中!!我就想問你,如此你覺得好玩嗎?”
陸爲霜突然覺得自己十分可笑,那麼久了她爲了不讓蘇曜多想,一直在蘇曜面前對自己與黑衣怪的關係閉口不談。
可蘇曜的心裡卻清清楚楚,糊塗的僅是她自己而已。
“我這麼做也是爲你好……”黑衣怪搖頭,神色急切地解釋道:“你清楚的,我是官府一直在捉拿的人,若是有人知道你與我在一起,不就給了那些想要至你於死地的人機會了?”
蘇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眼下看到爲霜生氣,他的心裡居然會着急,甚至想要急着向她解釋什麼。
這樣的情況可是從前從未有過的,自己的反應更是讓他心裡沒了底。
陸爲霜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眼下不管蘇曜說什麼,她的耳朵裡都聽不進去。
滿腦子都是這麼久以來,他將自己耍的團團轉的畫面。
“別說了……我不想聽……”
陸爲霜並沒有再給蘇曜說話的機會,她提起腳邊的籃子,匆匆往山下走去。
她一改常態,一回到家便將自己關進了屋子裡,對於外頭的動靜皆是不聞不問。
傍晚時分,安嬸子曾上門來過蘇家。
那會子,蘇曜已經換了行頭從山上回來,他替陸爲霜接待了安嬸子。
安嬸子見這個家裡氣氛不同尋常,只認爲小兩口在鬧彆扭,便隨口勸解了幾句後就回自家去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天空中唯一一點亮光也終於被夜空徹底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