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片貧民窟裡,他住的地方算是最好的了。一間土坯房,走廊下搭了個小竈,竈上放着個破了口的小鍋。
進了屋,裡面也是烏起碼黑,伸手不見五指。
屋子的一角,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爹,外面怎麼了?我好像聽見有陌生人過來了。”
三老還是嘆氣,“不是什麼外人,你今兒感覺怎麼樣了,爹今天得到消息,襄王府的王妃娘娘,讓你病好了,就去她那邊找活幹,兒呀,你不能跟爹一樣,做一輩子的乞丐,你該走出去,做個正常的人,爹以後還指着你傳宗接代呢,你總是這樣窩在這裡,上哪兒找媳婦去!”
黑暗中的青年沉默了一會,才冷冷的哼道:“誰說找不到,外面不是有個黑丫頭嗎?只要是女人,會生娃不就得了,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裡。”
三老恨鐵不成鋼,氣的在屋裡來回踱步,“不過是兩次科舉落榜,你就不活了?不想好好過日子了?還黑丫頭呢,那丫頭講話都不清楚,還是個鬥雞眼,我可不想以後生出來的孫兒是個眼睛一條縫的,你趕緊的,這兩日把自己好好打理一番,過幾日,我便帶着你,親自去求襄王妃,她是個難得一見的好主子,你跟着她肯定有好前途。”
眼見兒子還要拒絕,三老又緊着說道:“人家之前還救過你的命,知恩圖報,聽說她最近開了好些店,還有一大堆的生意要忙,即便你做不了大事,但至少也能幫人家跑跑腿,乾點雜活,就當是咱父子倆還恩了,不行嗎?”
話說到這份上,青年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不錯,他可以讓自己頹廢的過一生,卻不能放着恩情不報。
他記得那一日,天空下着陰冷的雨。那一日,三老病了,他接過三老的飯碗,出來討飯。
卻在一個飯館門口,被幾個衣着華麗,渾身痞氣的富家公子攔住了。
他們圍着他,推搡他,嘲笑他,侮辱他。
他讀過聖賢書,不喜歡爹取的俗名,自己給自己改了名字,叫子衿。
可是他的姓不好聽,名字可以改,姓卻不可以改,他姓牛,這名字連起來念,就是牛子衿。
出門在外,他很少提自己的姓,別人問,他只說自己叫子衿。
那一日,幾個富家公子逼問他的姓名,他就說了。
結果引來一陣轟笑,那些人紛紛嘲弄他,對他拳腳相加,打斷了他胳膊,打破他的頭。又讓他跪下,舔乾淨他們的鞋子。
旁邊也有乞丐的同伴,他們想上前制止,卻被牛子衿以眼神拒絕了。
他知道乞丐們上來幫忙,只會引來手段更殘忍的報復,與其多幾個人受苦,還不如他一人承擔下。
正在這時,一道纖細的身影,撥開人羣,走了出來。
牛子衿低着頭,看不見那人的臉,也不看她是怎樣的人,此時他已被兩個人踩在腳底,臉貼着地面,雙手撐在身下。還有一個人踩着他的腿,這讓他亂動。
“喲,大白天的,幾位在這裡玩什麼呢?”
牛子衿只聽見一道清脆,猶如天籟般的聲音,在那一刻,這聲音是他聽過,世上最動聽的聲音。
“管你屁事,小丫頭,要玩回家玩去,爺們的地盤,沒你說話的份!”踩着牛子衿的人,粗着嗓子驅趕。
但是緊接着另一人,就呵呵笑開了,“小妞長的挺有味道,請問是哪家的閨女?跟小爺說,爺娶你回去暖被窩,做小妾,如何啊?”
“哈哈哈!”一陣轟笑……
女子不似尋常的女娃,不僅沒有被嚇跑,反倒比他們笑的還猖狂,“暖被窩?只怕你有那個心,沒那個力,有那個福,沒那個命!”
“喲呵,姑娘口氣挺大,什麼叫沒那個……”
話音未落,牛子衿只聽見重物落地的聲音,還有身體撞在牆壁上,發出的咚咚聲,緊跟着,踩在他身上的腳也沒了。
他爬起來,尋找那說話的女子,最後,視線落在雙手抱臂,站在那看戲的一個女娃身上。
老實說,京城之地,最不缺美人,哪家的小姐,不是澆灌嬌寵着長大,一舉手一投足,都美的叫人驚豔。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卻是那麼的與衆不同。
一身淡米分色長裙,普通的樣式,可是穿在她身上,就是有那麼一股子,活力四射的光芒。
米分頰上含着淡淡的笑,眼兒清澈如深潭,不是傾國傾城,卻更似傾同傾城。
找架的人,應該是她的家僕,一個高高大大的壯漢,只見他一手拎一個,把人拎起來,雙臂再一合,兩個人迎面撞地一起,疼的慘叫連連。
直到將所有人都打趴下了,那壯漢還不肯罷手,只說他好久沒打人打的這麼痛快了。
那位姑娘也不肯罷休,讓壯漢抓了一個人,罰他舔牛子衿的鞋面,並放放給他,以後這個人就是襄王府罩着,要是敢找後賬,那就是跟襄王府過不去。
幾個富家公子本來還心存怨氣,準備伺機報復回去。一聽她說自己是襄王府的人,幾個人都蔫了,在京城之內,誰敢跟襄王府做對呢!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牛子衿才知道救自己的人,是襄王妃。
如今聽見老父親,讓他去襄王府報恩,牛子衿沉默,再說不出拒絕的話。
可他心裡又明白,只有報恩的份,其他的,想都不可想。
這時,門外有人喊他。
“大牛,你在嗎?我今天要到一碗肉粥,還是新鮮的,你也嚐嚐吧!”
大牛是牛子衿從前的名字。
三老看了看屋裡黑暗的一角,小聲道:“黑丫頭又來給你送飯了,兒啊,爹不是嫌棄黑丫頭的樣貌,爹就是想讓你找個正常的姑娘,成親生子,咱們老牛家,以前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還不是爲了給你娘治病,咱才賣了祖宅,賣了田地,淪落到京城來,當了無家可歸的乞丐,爹這樣過完餘地,也就罷了,你不行,知道嗎?”
這樣的話,三老幾乎每天都要說上一遍。人老了,愛嘮叨,總覺得說不夠似的。
牛子衿半天沒吱聲,在門外的黑丫頭又叫喚了一聲之後,他才衝着外面,回道:“我們都吃過了,你把東西拿回去吧!”
過了片刻,外面傳來黑丫頭低落的聲音,“哦!那你好好休息。”
牛子衿聽到她漸漸走遠的腳步聲,渾身像泄了氣的皮球,癱軟在於牀榻上。
去襄王府做工,他真的可以嗎?
另一邊,回到襄王府的赫連晟一行人,此時的氣氛卻有些凝重。
康伯遣退了所有的下人,連小和尚明瞭,也單獨安排了一個房間。木香讓他去把彩雲叫了起來,但不能叫醒木朗。她有種預感,木朗可能……
她親自去下了碗素面,因爲什麼都不能擱,便只有蘑菇跟小白菜。
燒好了之後,不假他人之手,端進房裡。
康伯按着她的吩咐,把彩雲叫了過來。
她進門的時候,木香剛把素面擱下。
“彩雲,你過來,”她朝彩雲招了招手。可是彩雲卻站在那裡沒有動。
赫連晟將房門關上了,只有他們四人在房間裡,“夫人,有什麼話,就攤開了說吧了,這位師傅,法號怎麼稱呼?”
出家人當然該問法號,而不是逼問俗家名字。因爲落了發,自然是與紅塵絕緣。
“貧僧法號鑑空。”
經過這一路走回來,木香已經平復了心情,“您先吃吧,等吃完了再說,這面是我親手下的。”
鑑空微一點頭,看看她,又看看彩雲。
有時你以爲不可能的事,卻在最不經意間就會發生。有時,你以爲必定要經過一番曲折的事,它可能順利的,出乎你的想像。
就好比,她跟這個人的相見。
從前的種種猜測,一直以來種種懷疑,都在這一刻,忽然明瞭。
不錯,這個人,不是她的生父,是原本的木香跟彩雲的親生父親。
她之所以,不用懷疑的便可以肯定,那是因爲他們的長相。
木香與他有八分的相似,彩雲與他有六分的相似。
都說女兒像爹,這話絕對不假。
不止長相,就連性格,怕也是十分相似,否則不會那般的懦弱,任人宰割。
“貧僧吃不下,你們都坐下吧,襄王妃家住何處?本家姓什麼?”鑑空伸出手來的時候,那隻手一直在顫抖,想握着些什麼,可不敢去觸碰。
最終,他的眼角流下一行滾燙的熱淚。
彩雲有些害怕了,“大姐,他是誰?你們又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
木香拉着她的手,帶她一同走到鑑空身前,“他……”
鑑空擺手搖頭,“貧僧是出家人,四大皆空,俗事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那一滴淚流下,如同斬斷了他最後的一絲執念。
曾經放不下的,曾經牽扯的,曾經憎恨的,都在這一滴淚滑落後,化爲烏有。
看見兩個孩子安然無恙,看着她們都已長大成人,他在心裡,對着佛祖跪謝。
赫連晟瞭解他的用意,“師傅既然不想提,那便不說了,彩雲,你先去睡吧!”
“哦,”彩雲莫名其妙的被叫來,又莫名奇妙的被叫走,可把她納悶壞了。但心裡又有一種怪怪的感覺,令她走到門口時,又回頭看向那人。
鑑空等到彩雲走之後,才問道:“你們的娘……”
“她去了,在生小弟的時候,去世的,這裡面的事,我只知道一點,過程並不清楚,師傅可否告訴我,是誰要殺你們,又是誰將你們趕出京城,我娘是不是京城木家的大小姐?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木琨命人做的!”
話到最後,已經不存在疑問了。並不是世上每個陰謀,都會隱藏的很深。扒了幾層,都看不見真相。
有時,一個大陰謀,往往簡單的,令你不可思議。
鑑空顯然不想提及太多,只說了一句,善惡到頭終有報。
在他聽見木英已經去世的消息之後,心裡唯一的波動也終止了。
雖是早就猜到的結局,但直到親耳聽見的那一刻,才真正的心如死灰。他在榻上坐直了身子,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如老僧入定了一般,一動不動。
木香還要追問,卻被赫連晟攔住。
此事不宜着急,反正人就在府中,也不用擔心他再有危險,至於其他的事,可以一步一步的來。
他倆剛從屋裡走出來,就遇上一臉焦急等待的明瞭。
木香此時看這小和尚的神情慈愛多了,“別急了,你師傅沒事,明日會有人過來給你師傅瞧病,你們先在這裡住着。”
“多謝施主,那小僧進去了,師傅每晚打坐,小僧都要守着的。”
木香輕輕點頭,餘光看見站在走廊下的彩雲。
她見木香看過來,哭着跑過來,撲進她懷裡。
木香撫着她的頭,赫連晟站在一邊,看着她們姐妹二人。
“大姐,你告訴我,裡面那個和尚是不是我們的親爹?”她在進去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世上不可能有如此想像的人,而且她跟大姐,長的一點都不像李大山,村裡人也曾說過,她倆根本不是李大山的孩子。
木香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能如何說?這裡面的情況太複雜,她怕彩雲胡思亂想。
“今天太晚了,彩雲早些回去睡覺,有什麼事,明日再說,”赫連晟雖然不忍打斷她們倆,但此時真的不早了。
木香推開彩雲,揉了下她的頭,“好了,這些事你別管,明天你若想來看他,只管來就是,對木朗別提起,對任何人也不要提起,今日的事,除了我們三個就只有何安清楚,不可對外泄密,知道嗎?”
“嗯,我知道,那我明日再過來,”彩雲懷着滿肚子心事,回屋去了。
木香靠着赫連晟,疲憊的長嘆一口氣。
赫連晟將她的心累,都看在眼裡,親了親她的額頭,“閉上眼睛,爲夫帶你去一個地方。”
“嗯?還要去哪?我只想睡覺,好累啊,”木香轉過身,仰面抱着他的腰,頭埋在他懷裡,蹭啊蹭的。
“你閉上眼睛,爲夫這就帶你去睡覺,”赫連晟聲音輕的像聽不見,彎腰將他的小娘子抱起,讓她的頭倚在懷裡。
腳下輕點,身影騰空氣起。
他用披風將懷裡的人兒裹的嚴實,所以木香也沒感覺到冷,只知道他們在黑夜中穿梭奔走。
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沒過多久,她聽到四周靜的只有微風吹過的聲音,還有赫連晟的低沉聲音,“到了!”
“到哪裡了?”她緩慢擡起頭來,眼睛朦朦朧朧的,起初還沒有睜大,但在看見眼前的景色時,突然沒了睡意。
只見他們身處一處湖泊的岸邊,不遠處,是平靜無一絲波瀾的湖水。
雖是深夜,卻一點也不暗,因爲岸的兩邊,點了很多燈籠。
“夫人往後看,”赫連晟板過她的身子。
轉過身之後,縱然以她的淡定,也難免要吃驚不小。
因爲就在他們身後,五步之外。一張足有兩米寬的大牀,鋪在岸邊。
牀的三面,都有木板隔着,唯一留下的口子,是對着湖的這一邊。
“因爲怕夜裡冷,所以都圍了起來,但是可以看見夜空,看見湖面,早起的時候,還能看見湖面上升起的薄霧,等到了夏天,只需掛一個帷幔便可以了。”
“你是怎麼想到這裡的,還鋪張牀,相公,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有浪漫的清潛質?”木香環顧四周,真的看見了滿天星辰,今晚的夜空,又亮,又清澈,好像觸手可及一樣。
“不是你之前說過,若是可以看着滿天星辰入睡,看見天邊第一縷陽光,此生無憾的嗎?既然夫人有如此想法,做相公的,自然是要想盡辦法滿足你的纔是,那你知道這是哪兒嗎?”
“這裡……應該不京城之外,你看這裡的樹,還有湖,好像都是人工修葺的,相公,你該不會想說,這裡其實是皇宮吧?”
“有何不可?本王已經讓人將這裡封鎖了,不會有人來打憂,時辰不早了,娘子,咱們上榻歇息吧!”
某人在說這話時,很明顯有不懷好意的趕腳。光是這眼神就已出賣他,炙熱到能焚燒人的地步。
“可是這裡是郊外啊,不會有人聽見吧?”
她知道暗處肯定有人守着,萬一給人聽到奇怪的聲音,豈不是羞死人了?
赫連晟看她臉兒紅紅,眼神飄忽不定的小模樣,簡直快要沉淪於這眼神,欲罷不能了。
“爲夫儘量剋制,不會有奇怪的聲音,除非香兒……”
“別說了,丟死人了,走啦,快去睡了!”
赫連晟輕笑着,等候木香將他推倒在牀上。
遠處,嚴忠對暗中的人,打了個手勢。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主子要辦事,他們就成了多餘啊!
在湖邊睡覺,跟在家裡完全不同。
赫連晟自然不會放過大好的機會,在這裡溫存,別有一番滋味。
木香本就又困又累,又被他揉虐了一番,聞着大自然的氣息,聽着靜靜的夜聲,睡的又香又沉。
赫連晟擁着她,卻沒有了睡意。
京城之內,風雲變化莫測,形勢愈發嚴峻。他如今再不是一個人,所有的事都要籌謀萬全。
第二日,木香是在赫連晟的親吻中醒來的。
這一覺,睡的香,一早醒來,所有的疲憊都沒有了。
她伸了伸懶腰,推開作怪的男人,起身時,發現衣服都已穿的差不多了。
“哇,你快看,清晨的湖水好清澈,”一層淡淡的水霧,在湖面上飄着。太陽還沒升起,天邊只有一道紅霞。
“穿上衣服再看,”赫連晟也跟着坐起來,從後面給她披上他的外衣,兩人靠在那,一同看着湖的遠處。
這裡湖泊的設計,很巧妙,必定出自高手的手筆。
不大的湖面,竟可以看見朝陽升起,明明看不到很遠,卻又覺得能看到很遠似的。
木香看了會湖面,又掃了眼四周,昨兒來的太晚,沒看清遠處的環境。
現在看的清楚了,她才恍然大悟,那處隱在一片樹林後面的建築,不正是皇帝的紫垣殿嗎?
“天哪,你怎麼把我帶到這裡,唐皇要早朝的話,豈不是很多人都要上朝?完了完了,趕緊起來,別叫人看見了,你的人能攔住普通官員,可是攔不住皇帝跟太子啊!”
她慌了,剛要欠身爬起來,便覺得大腿涼颼颼的。低頭一看,竟發現下面還光着呢!
“混蛋,你給我穿衣服,爲什麼只穿上身!”
赫連晟笑的邪惡,“娘子糊塗了嗎?都穿上了,爲夫還怎麼行事?”
上身穿着,是怕把她凍着,至於其他的……
赫連晟吃飽滿足的笑,十分的撩人,再加上沒刮鬍子,下巴有青澀的胡茬,看上去魅力又性感。
露出來的光果密色的胸膛上,留着深淺不一的抓痕。
木香在看見那些抓痕時,臉兒紅紅的低下頭了。這分明是她抓的,淺的是之前,深的這兩日夜裡。
誰讓這傢伙,每回都那麼用力。
他會溫柔,也會偶爾的暴力一點。把她弄疼了,肯定要報復一下,不光前面抓了,後背也是。
有時甚至還將她反過來,轉過去,變換許多種姿勢。差點把她的腰折斷,如今的花樣越來越多,她知道這人是如何琢磨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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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他在情深意濃之時,曾經說過,他是按着練武的姿勢,一步一步教導着她的。
赫連晟還戲稱,他是在間接訓練木香習武。
當木香聽到這一解釋之時,只丟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自己想要,還好意思在這裡瞎找藉口。
遠處的暗衛打了個暗哨。木香也看懂了,到了上早朝的時間。
赫連晟是個自由人士,上早朝這種事,有事便去,無事就不去。
往常也就罷了,如今他倆光着一半身子,躺在皇帝上朝的大殿後頭,這畫面別說看了,就是想想,也覺得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快起來,趕快穿衣服,別叫人看見了!”
“看見了又如何?”赫連晟霸道的回覆。毫不在意的,又躺回牀上,依舊赤着上身,輪廓有致的胸膛,看的叫人很想咬上一口。
他不在意,可是木香在意啊!
“你不介意,我介意,快起來,對了這牀要怎麼辦?擡哪去?”
“娘子不捨得這牀嗎?那咱在襄王府也挖一個湖,把牀搬到那邊去,或者找唐皇討一個旨意,將這一片賜給我們,以後蓋了宮殿,咱們有空,就過來住一住,可好?”他說的輕描淡寫,討價還價,好似去菜市場買一棵大白菜。
木香不悅的撅嘴,“有毛病啊,跑這裡蓋一個宮殿,那還不如到郊外選一個地方呢,再說,後宮之地,忒不乾淨,誰知道這湖有沒有哪個不受寵的妃子跳過,不吉利,我不要,但是呢,我倒是有想過,把王府擴建,挖一個池塘,蓋一個三角亭,種上一些荷花,養一池錦鯉,到了夏天,小橋流水,荷花陣陣飄香,這樣好不好?”
赫連晟一臉寵溺的看着她,“好,娘子說如何,便是如何!”
兩人穿戴整齊,赫連晟便拉着她,繞過湖面沒多遠,便拐進一座宮殿。
早有宮女端了洗漱用品等在那,伺候他倆洗漱完畢。
木香已經急着催他回去,家裡還有個親爹等着,混了一夜,她還有好多話想問他。
赫連晟太瞭解她了,“莫急,咱們去朝殿等一個人下朝,現在先去陪皇上用早膳吧!”
“皇上也知道我們進宮了?”木香感覺一輩子的臉,都被這一夜丟光了。跑到皇帝的後院滾牀單,還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也真是夠了。
“他的地盤,不知道才奇怪呢,這老頭可不簡單,別看他平時溫和,像個老好人似的,有些事,他心裡都清楚,不過是不點破而已。”
“你指的是什麼?”
“沒什麼,走吧,該過去了!”
因爲是在宮中,沒人給她盤發,她們便將長髮隨意的散着,只用簪子提了些發頂,挽了個簡單的髮髻。
宮女給她準備的衣服,也略有不同,長裙襬,很長,快拖到地上,雲水袖,很寬,能塞下一隻老母雞。
寬束腰,將她的腰身束的不盈一握。
赫連晟拉着她出門,卻在跨出門時,爲她的裝扮微微訝異。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沒穿好,”木香還以爲哪個地方沒整理好,忙低下頭去看。
赫連晟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在她的米分脣上,蜻蜓點水的印下一個親吻,“沒有,爲夫是被你驚豔到了,恨不得再將你扛回去,滾到晌午之後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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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木香相處的越久,他越感嘆當初,看的準,下手更準,否則如今的幸福小日子,肯定是不屬於他的了。
木香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就會貧嘴,趕緊走了,讓唐皇等久了,老人家可是要發脾氣的。”
到了寢殿,王海領着他們進到內殿。
卻正遇見一臉春色的賢妃,從內殿走出來。
腳步搖曳,一扭三晃,再配上那一張浪裡發騷的臉,一看就是被寵幸的十足滿足。
看見他們倆個進來,賢妃不知爲何,格外的興奮,笑的嘴巴都合不上。
“喲,這不是襄王跟襄王妃嗎?一大清早的,你們怎麼就來了宮裡,找皇上有事嗎?不過這會皇上剛起來,你們最好待會再進去,唉,皇上也真是的,那麼一大把年紀了,還如此生龍活虎,不說了,本宮要回去補覺,否則這身子,哪受得了!”
賢妃這一通嬌滴滴的聲音,再配上扭捏嬌作的姿態,讓木香想起了青樓的妓女,好像就是這副德行。
就連王海都看不下去了,出聲提醒她,“娘娘既然累了,便早些去回宮吧,早朝的時辰快到了,朝臣們就在前殿。”
賢妃臉色一變,“哼,本宮知道朝臣就在前面,可那又如何,皇上都不催着本宮回去,你瞎急個什麼勁,本宮伺候皇上,累壞了,站這兒說幾句話都不行嗎?”
“娘娘息怒,襄王殿下有事要稟奏皇上,”王海低頭腰彎,只想儘快把這位送走纔是。他也納悶了,皇上這幾日頻繁的寵幸後宮嬪妃,每晚一個,都不帶重複的,而且往往是歡樂到早上,深夜寢宮裡發出的聲音,連他這個太監看了都會臉紅。
木香覺得一大清早的,她看見一隻驕傲的騷孔雀,在那扭捏擺姿態,生怕別人看不見她的騷,她的媚態似的,真是倒胃口啊!
她實在忍不住要諷刺這老妞幾句,“娘娘,您知道您現在看起來像什麼嗎?”
後面的話,她沒說下去了,不需要說下去,以木鳳亭的聰明,又怎會猜不到。
真是夠了,以前她還覺得在木鳳亭有點腦子。現在看來,她不是沒有腦子,而是被勝利衝昏了腦子。
她在深宮待的久了,久到連她自己都不曉得時間爲何物。
皇帝以前也不可能給她太多的愛撫,這個女人是活生生被憋壞的。現在嘛,釋放了,當然是分不清東南西北。
木鳳亭滿臉盪漾的笑容一收,擰着秀眉,不悅的瞪着木香,“本宮做事,用不着你教!”
她一甩絲帕,冷哼了聲,揚長而去。
“二位快進去吧,別讓皇上久等了,”王海恭敬的道。
赫連晟微微點頭,並不多語,拉着木香便進到了內殿。
唐皇早已梳洗好,坐在那等着宮女替他整裝。
看見他們二人進來,唐皇呵呵一笑,“昨夜侍衛來報,朕吃驚不小,朕沒想到襄王也有如此情懷的一面,叫朕刮目相看!”
“皇上精神也不錯,”赫連晟語氣淡淡的回道。
木香盯着唐皇的臉,很輕易的就能發現他眼圈下的黑色淤青,像是被人揍過,揍成了熊貓眼。
雖然他精神看着不錯,但依舊難掩眼圈之後的疲憊之態。
她直言道:“皇上最近是服了什麼丹藥,還是新來了神醫?能把皇上的體力調配的如此之好,說神醫都謙虛了,分明就是神仙嘛!”
她這話,明裡暗裡都是諷刺。
唐皇心情好,也不跟她一般見識,“宮中的確來了位修仙的道士,他也是修仙之人,所練丹藥都是用世間珍奇異寶,一同融練出來的,千金不換,朕服了三日,頓覺精神大好,這位道士,確實有真本事啊!”
宮女已經將早膳擺好,木香的注意力沒在早膳上,也沒注意桌上擺的是什麼。
“皇上,這精氣神,是由內而外的,得靠運動,你每天早上起來,圍着皇宮跑上一圈,我保你一年下來,身板倍棒,吃嘛嘛香,再配上合理的飲食,強身健體不是難事,可是看看您現在的狀態,眼睛渾濁,額上黑氣瀰漫,這分明是過份透支的結果,皇上,您可得想好了,身體是自己的,別聽人忽悠!”
她是出於好心的勸說,但是她沒考慮到唐皇如今的心態。
人家年紀一大把了,有些零件,早都蔫了。
好不容易,有了生龍活虎,找回點當年的感覺,你卻告訴人家,這一切都是泡影,他肯定會接受不了啊!
果不其然,唐皇臉色一變,剛剛還笑眯眯的一張臉,瞬間變的陰沉,“用早膳吧,等會襄王跟朕一同上朝,襄王妃出宮去吧!”
既然人家不願意提,她才懶得管呢!
是死是活,都是你自己的,跟她又沒關係。
早膳在沉悶的氣氛中度過,只有她一個人覺得沉悶,赫連晟是沒什麼感覺的,一個勁的給她盛粥,讓她多吃些。
用過膳,赫連晟絲毫不避諱,領着她,從前殿過。
幾十個等着上早朝的大臣,看着他倆竟然從唐皇寢宮的方向回來,着實吃驚不小。
“拜見襄王殿下!”
“參見殿下!”
“見過襄王殿下!”
“末將見過將軍!”
隨着赫連晟走過,朝臣們紛紛對他俯首行禮。
文官跟武官參見的方式不同。武官看着赫連晟的眼神,也不同。
很快的,上朝的大臣們,就站成了兩邊。
還有幾個站在太子唐昊身邊,今日唐墨也來了,連唐鑫也在其中,除了一個‘重病在家’的四皇子,今日到的似乎特別齊。
唐墨看見他們二人攜手而來,眼中浮過一絲傷痛。但很快的隱去,去到赫連晟面前,目露關切,“你們一早進宮,有事嗎?”
他純粹是擔心,而不是想知道什麼。
赫連晟目光淡然的瞄了他一眼,很快又轉開,“無事!”
唐墨自得了個沒趣,摸摸鼻子,走開了。
木香正準備走呢,就聽見唐昊滿嘴譏諷的說道:“他們自然無事,有事也不會告訴你,五皇子,別怪大哥說你,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滋味很好受嗎?”
他就是看不慣,唐墨跟赫連晟走的那麼近,幾個兄弟,都將他排除在外,讓他情何以堪!
唐墨不想跟他爭辯,他是太子,卻盡幹些非太子的事,就好比剛剛的話,能是一國太子說的嗎?
唐鑫默不作聲,面無表情,其實內心裡卻在等着看好戲。相比較內斂,他勝了唐昊百倍。
木香在人羣中搜尋一個令她深惡痛絕的身影,無暇理會幾個皇子的爭吵。
他們吵他們的,只要不犯着她,就當狗咬狗了。
按理說,木琨是不該入仕途的,他也的確沒有官職。
但是赫連晟悄悄跟她提了,說是木琨有了路子,進駐朝廷,被封了二品的文官。
在禮部門下,這禮部侍郎是太子的人,看他跟太子站的那般親近,就知道了。
情況到了這一步,其中隱含的信息,可就很好玩了。
木棍姍姍來遲,與他一同來的,還有個身披黑白色相間道服的老道士。
這位是真正的道士,看他走路的姿態,看人的眼神,以及手握拂塵,一手捻鬍子的動作,便可以瞧出,這位跟小和尚明瞭,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那老道士,掃視了衆人一圈,目光在落向木香時,陡然停頓。
一雙賊長的小眼睛,露出不可思議,困惑,以及不解的目光。
“收起你的眼神,否則本王讓你的眼睛永遠消失!”赫連晟最受不了解別人盯着他的小娘子看,即便對方是道士,也一樣絕不允許。
老道士眼睛微眯,很快轉開目光,這裡的人他早都見過,自然也知曉這位爺的脾氣,趕忙擺出一副討好的嘴臉,笑呵呵的致歉,“襄王息怒,貧道不過是覺得尊夫人,骨骼精魂奇特,看似近在眼前,卻又似遙不可及,此等境遇別說百年,縱使千年,也難得碰見一回,貧道遊歷四方,曾在三國之外的地方,見過一回,但是她與襄王妃不可比,不可比呀!”
怎麼可比,那一抹精魂,性情溫和,賢淑有佳,相夫教子,除了性子略微倔強些之外,與平常女娃並無差異。
可是這一位,是個渾身帶刺的主,瞧她眼神之帶着的狠戾,若是擱在戰亂時期,這位就是個混世魔王啊!